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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30。
「iloveyoona~~ilove……」
在那道電子合成的別致鬧鈴聲中,他捂着額頭從床上坐了起來。
眯瞪了一會兒稍帶血絲的眼睛,目光就不由看向了床頭上那個在黑暗中分外亮眼的發光鬧鐘。
他在琢磨着一點壞心思。
想了想,還是滿懷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個叫作什麼允時鬧鐘的物件是林飲溪上次從韓國給自己帶回來的。
重點不在於其高大上的外國血統,重點在於,這個,是林飲溪給他的。
『我就算丟掉不要的東西照樣是我的東西』,這是那死丫頭奉守的人生信條之一。
自己要是沒能按捺住心中那個蠢蠢欲動的想法,保不齊得被找後賬。
「唰——」
下床踩上拖鞋,走到窗邊信手拉開厚重的帘布。
頓時,一幕每天都好似從未變化過的熟悉景象就躍入了視野當中——
漆黑的天幕下,龐大的城市各處仍然亮着星羅棋佈的燈光。
一條條輝煌閃耀的街道,如同交錯縱橫的彗星軌跡,有着一樣的奪目璀璨,又有着不一樣的界限分明。
樓下街邊的路燈還是那樣明晃晃,光亮灑落在地面上雪白一片,但路況就顯得冷清了許多,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只是偶爾,伴隨着一陣漸漸迴響靠近的車馳聲,前面的街道口會飛快地晃過幾點車尾的紅光,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歸家晚了,就是起得比自己還早的人。
相比白天的喧囂,這個時間的上海頗有點繁華落盡的感覺,當然,這不過是錯覺而已,燈火雖然闌珊了下來,可畢竟不曾熄滅。
望了望遠處江面上一大片濃重的霧氣,茫茫得什麼都看不見,不禁就眯了眯雙眼。
有時候,他總覺得這座城市就像是一艘巨大的潛水艇。
即使光明斂去,潛入深沉的海底,它依然沒有停止工作,內部的「零件」仍在發揮着各自的作用。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生存法則,無論你工作得多晚,總會有人比你更晚,不管你起得多早,世界還是先你一步。
當時間的概念開始模糊,那麼白天與黑夜也就沒有太大區別了。
就像自己這個「兢兢業業的零件」,最近同樣因為工作的事情而忙得天天連軸轉。
想到這,他倒是忍不住自嘲地扯扯嘴角,最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轉身去洗漱了。
……
等到一個多小時之後,當他在一段綠道上氣喘吁吁地摘下耳機,回頭望見天邊那抹慢慢露出的魚肚白時,嘴邊就再次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潛水艇」,開始浮上水面了。
回到家後,看到家裏面還是一片漆黑安靜的情況,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
也沒有打開燈,只是緩步走入黑暗中,憑着身體的記憶和一點視覺上的適應,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冰箱的位置。
「這丫頭……」
一拉開冰箱的雙開門,幽藍柔和的照明燈光先是讓雙眼眯了眯,接着他便瞄到了一張眼熟的便利簽。
濃而柔順的眉毛稍揚,嘴裏無奈地低語一句,他一面從冰箱中取出一大瓶礦泉水,一面就隨手將這張印着一個粉色「sm」字母手寫體logo的便利簽摘下來仔細瞅了一眼。
上面那幾行簪花小楷看起來一如既往的賞心悅目,只是筆跡略顯潦草了些,看樣子,今天風風火火的粉絲會大姐頭又有事要忙了。
接下來,隔了一段空白,也許是那丫頭寫完後覺得還缺了點什麼,又在後面文縐縐地補上了兩句話。
末尾落款,「親愛的水」。「水」字的那一捺像是要乘風飛出去一樣,顯得頗為瀟灑。
所謂「社團活動」,只是一種林飲溪美其名的說法。
所謂「美其名」,就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事實是,在林飲溪同學的概念中,只有她參與其中、並且她感興趣的活動,才能叫作「社團活動」。
而近幾年以來,唯一能夠被林飲溪稱為「社團活動」的事情,就只有她目前所在的那個粉絲群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開展的追星活動了。
和國內絕大多數家長的反應不太一樣,這事他了解過,不想過多干涉,實際上也干涉不了。
『社團活動就是為了實現社團成員們的共同意願和滿足個人興趣愛好的需求、自願開展的群眾性活動。反正都是課外的事情,我憑什麼不能把追星當作是自己的社團活動?』
當初那丫頭振振有詞的話語還猶在耳畔,叫人無言以對。
有個學習好的妹妹不算壞事,壞在父母不在身邊,你只能當爹又當媽地照顧她,還得天天被她懟。
他向來自認是個好哥哥,且有廣闊的胸襟,因此,選擇不反駁。
看來今天中午自己可能得和老李一起約波午飯了。
心中剛冒出一個念頭,旁邊的手機就適時地響了起來,拿過來一看。
屏幕上顯示着一個名字:李正堯。
說曹操曹操到。
「餵?我就算準了你這早起的毛病,這時候絕對起了。」
「有事就說。」
拆開手中的礦泉水喝了兩口,他用脖子和肩膀夾住手機,朝浴室走去。
「嘖嘖,瞧瞧這冷漠臉。我跟你說啊老林,你丫就是過河拆橋的典範。前段時間還跟我一起,兩個人天天黏在一塊,9樓都差點傳出咱倆同居的消息了!」
公司9樓本部長秘書辦公室,號稱公司整個中國東南地區本部八卦緋聞的發源地,上至安部長本人的家長里短,下至公司內一個小小實習生的兒女情長,無不囊括。
上海本部公司秘書總體的男女佔比是1:9,這就意味着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通訊工具的便捷也從某種意義上充分助長了公司九成以上的小秘時時刻刻為人民擔憂、替組織操心的八婆精神。
對於老闆來說,能瞞過老婆也絕對瞞不過的人是誰?要麼是司機,要麼是秘書。鑑於公司的公車都是由公司委派的司機,所以答案只剩下唯一的一個。
「你話說完了?」
他打開浴室的照明,很耐心地聽完了李正堯的一通牢騷,然後一臉如釋重負地說道:「那我就掛了。」
「誒誒!唉,算我欠了你了!」
實在拿這傢伙的破脾氣沒轍,電話那頭,李正堯壓低了音量,用一副神神秘秘的語氣對他說道:「據可靠來源,我得到了一個和這次年終總結會議有關的重要情報!」
「你終於知道今年的年終總結會議是老安來主持了?」他用自己一向不怎麼靠譜的幽默感成功地說了一個冷笑話。
「要不是知道這次會議是老安親自插手,你以為我能光憑9樓那群小丫頭的一些飯後談資就拉着你累死累活地忙活一個月嗎?!」
果然,李正堯借着天生的大嗓門充分表達出了自己內心中的不滿。
他則習以為常地一手拿着手機,淡定道:「現在可不僅僅是什麼飯後談資了。」
「這事還用你說?前天周五下午社內公告就通知了,我估摸着啊,這兩天不少人是忙瘋了。嘿,誰知道老安今年怎麼想的?年終公司總結大會愣是和年後的人事變動掛上鈎了。這回啊,一些平時得過且過的兔崽子得傻眼嘍~」
「反正重點不在業績匯報上,他們明天能夠來得及在總結報告上自圓其說就行了。」
他又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完後頓了頓,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剛從浴室的柜子中拿出一條摺疊好的乾淨浴巾的手放了下來,對着手機問道:「你又知道了什麼?」
電話那頭的李正堯馬上「嘿嘿」一笑,「你忘了?前陣子公司里的傳聞?」
他腦中一瞬間似有靈光閃過,恍然道:「你是說,裁員的事情?」
「上海本部作為本社在中國東南地區的主管不假,但營業部門確實太過臃腫了。我收到消息,這次老安估計會依照年終會議的結果,來決定年後的人事變動名單,不單單涉及升職,還有人員去留。」
聽了李正堯的話,他想想就說道:「裁員該是中層以下人員的事情。」
「對,裁員是跟我們無關,但,如果是派遣調動呢?」
驀地,他意識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說……」
李正堯在那頭嘆了口氣:「解決部門臃腫的方法可不止有裁員,不少有能力的職員公司也不願意就這麼隨便裁掉,派遣調動到其他地區也是一種辦法。」
他會意過來,皺眉問道:「這消息,你確定嗎?」
「咱們公司,這幾年有多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連總部現在都有點人手短缺。偏偏啊,咱中國分部向來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公司這手啊,早就伸向老安了。誒我說,林深時同志,你就沒想過……萬一哪天被調到其他地方去,比如韓國總部之類的?自己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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