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掅龍經》裏有這樣的記載:『踐石躡流,魚龍入水,溯流而上,可達魚口……仰面峰莫辨,以雙鰭掩之也……周山環立,水淺魚涸,此乃魚游釜底之勢也……』」
虞夏立於台前,聲音郎朗,應對着口中所說,細木枝點着對應的位置,山川形勝,河流回溯,無一不應。
若真照她口中所說,那此處倒真是個魚游釜底穴了。
只是……
「《掅龍經》?」
虞夏話一落音,便有人急急出了聲,這次說話的是一位灰衣玄師,二十多歲模樣,滿臉訝然,眼底甚至有些隱隱的激動之色。
「虞姑娘,你方才說的可是《掅龍經》?」
虞夏點了點頭,對方立刻站了起來,由於動作過大,差點將椅子帶倒。
「果真是已經失傳的《掅龍經》?」
灰衣玄師滿臉不可置信,再次問了一遍。
《掅龍經》由楚代堪輿大師楊濟貧所著,楊濟貧乃風水形法派的鼻祖,被歷代形法派風水學家尊為宗師。而《掅龍經》,則曾一度是龍脈風水的最權威聖典。
只是後來玄門興起,有修為在身可望氣尋龍的玄師們一度看不上形法派之所學,形法派式微,《掅龍經》也逐漸失傳。
再後來,玄師們發現很多穴位的判斷無法通過單純的望氣來達成,才了悟形法派亦有其過人之處,再想去研讀這本風水聖典,卻遍尋不得,這才追悔莫及。
此時竟然有人在玄師大會上提及失傳了千百年的《掅龍經》的內容,不得不叫人震驚。
「真的是《掅龍經》嗎?不可能吧?」
有人遲疑道,連帶着台上的五位審官,神色之間也有了些許波動。
「莫老道,你怎知這女娃認得這個穴的?」徐老太爺偏過頭,有些好奇。
這個風水局,以他們六品道主的實力,自然能看出其不妥之處。但是要用形法派的理論來斷這個穴的屬性,卻是不能夠的。
畢竟《掅龍經》已經失傳許久,即便是他們,也不曾拜讀過。
莫道長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我們天星一脈擅長星宿斷法,我方才不過是為此局卜了一卦,發現在那黑丫頭身上有隱隱的出路,所以才出言讓她說說想法,沒想到她竟然給我這麼大的驚喜。」
莫道長絲毫不懷疑虞夏所說,蓋因她對此穴的判斷,完全符合他們以絕對的修為所看到的情形,若是胡編亂造,或許能夠唬住台下的其他玄師,卻糊弄不了他們。
其他玄師似是也想到了此節,特意抬頭看了眼五位審官,發現他們依舊悠悠然坐着,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許多想要繼續質疑虞夏的人漸漸的歇了這份心思。
開玩笑,審官還沒開口,那這黑丫頭說的,十有八九是對的!
即便如此,也總有一些直楞的人出言質詢,就比如說一開始帶頭質問虞夏的那名中年玄師。
「你又如何證明你真的看過《掅龍經》?」
場中之人俱不出聲,只靜靜觀望,虞夏沉吟了片刻,抬眸道:
「《掅龍經》既已失傳,我多說無益。但是此局的關鍵,還是在於這個穴到底是個什麼穴對吧?」
中年玄師雖冷着臉,但虞夏這話也不無道理,《掅龍經》是次要的,她最該證明的是,魚游釜底穴的真實性,所以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掅龍經》大家沒看過,但是《覓龍記》大部分人都讀過不錯吧?」
《覓龍記》嚴格來講不算是一本風水著作,而是一本與相地有關的遊記。作者早已不可考,因其故事生動有趣,深入淺出,別說玄門中人,許多玄門之外的讀書人,也有時常翻閱的。
所以虞夏這話說出口,許多人不由點了點頭。
「這本書中有這麼一個故事,說吳秀才與一個風水先生鬥技,以墓穴來斷墓穴中人家人的境況,其中有一戶人家,全家瘋病,又罹天火而亡,那個墓穴,便是魚游釜底穴。」
虞夏這麼一提醒,有些人便想了起來。
「《覓龍記》確實有這麼個故事,當時那風水先生還不服氣,不信自己會輸給一個窮酸秀才,便特意請託人拿了穴主人的陰八字當場演算,結果算出來竟然與秀才所言沒有絲毫的差錯。」
錢漢川也想了起來,有些激動道,只是隨後語氣又遲疑了下來。
「情況是差不多沒錯,可是《覓龍記》也沒說那就是個魚游釜底穴啊。」
不然的話,在場玄師怎麼可能對魚游釜底穴絲毫不知呢?
「不對,不是沒有提。」
另一個黃衣玄師一拍腦門,接口道,「《覓龍記》還有這麼一句話,『此戶人家鮒魚偷生,入得沸鼎,喘息須臾間耳,此穴大凶』,這可不就是魚游釜底的意思麼?」
是啊!雖然沒明確點明那是何穴,可那秀才『鮒魚偷生,入得沸鼎』的斷語,分明就是說那穴是魚游釜底啊!
在場之人皆回過味來,照這麼說,這個其貌不揚的鄉野丫頭,還真的不是信口開河?
啪啪啪!
場中忽然響起一陣掌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莫道長坐於台上,面帶笑意地看着虞夏,「黑丫頭,我且不管你是從何處讀來的《掅龍經》,你倒是說說,此穴之凶氣該如何化解?」
一錘定音。
身為審官之首的莫道長開了口,為這風水局下了定論,其他人哪怕是誠心發難,也無法再開口了。
一時間,場中之人神色莫辨,看向虞夏的目光摻雜了種種複雜的情緒。
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原以為不過是個有些運道資質一般的鄉下丫頭,誰能料到,她竟然能有如此際遇,讀過失傳已久的《掅龍經》!
怪不得能一年晉升二品,照這麼看,此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或是嫉妒或是羨慕,還有一些審視亦或是欣賞的目光聚集到虞夏身上,場中之人心思不一,思忖着接下來的行動。
還有些人,面帶嘲色地看了那中年玄師一眼,還好自己沒當這個出頭鳥,不然就丟人丟大發了,不知這中年玄師,今日之後,還有何顏面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