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為嫉妒朕對趙瑜好,就做出這種自殘的蠢事來,你讓朕說你什麼好!你要知道,民可載舟亦可覆舟,朕的皇位,總有一天是要給你的,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但凡有一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要維護好自己在民間的形象,你卻……」皇上說的痛心疾首。
趙鐸心頭卻像是被琴弦撥動。
他終於從皇上口中親耳聽到這句話:朕的皇位,總有一天是要給你的。
趙鐸默默的大鬆一口氣。
皇上語氣一頓,恨鐵不成鋼的道:「瑜兒不過是個公主,朕給她再大的權利,她也不會危及到你的地位,至於你所忌憚的,她或許要扶持趙珏,朕明白告訴你,絕無可能,朕不會允許趙珏登基的。」
「至於朕給趙瑜權利,朕承認,現在的朝堂,急需勢力來平衡,可還沒有到不擇手段的地步,朕如此,完全是為了給你的將來鋪路,威遠將軍府的力量不必朕說你也知道,難道你要和威遠軍鬧出什麼罅隙?」
趙鐸一愣,錯愕看向皇上,「父皇對瑜兒好,是為了兒臣?」
皇上恨恨瞪他一眼,「不然呢!你不去和瑜兒拉近關係,朕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決裂而無動於衷吧,如此,朕還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出手。」
趙鐸原本是想要打出感情牌,來化解他和皇上之間的這種深壑。
可現在皇上一番話,卻是讓他結結實實茫然了。
皇上的意思……皇上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這麼說,這麼久來,他都誤會皇上了?皇上不是不對他好,只是對他好的方式沒有被他發現反而被他誤會了?
情緒一抖,趙鐸也不敢再多想,立刻趁着現在心頭湧起的這股熱浪,撲通,又是朝着大理石地面狠狠一撞,磕了個頭。
額頭那片血跡,格外觸目驚心。
「父皇,兒臣知錯了。」趙鐸挖心挖肺的說道。
皇上無力一嘆,看着趙鐸,片刻後,道:「你我父子,只要你不是如你皇長兄一樣,犯下大不敬的忤逆之罪,你的錯,朕都能包容,卻不代表,你屢犯,朕能屢接受,也許,作為父親,朕能包容你,可作為皇上,朕必須替這個江山找一個合格的統治者。」
皇上的話,聲音不高,卻讓趙鐸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如同被灌了火塞了冰、。
他就在這冰火兩重天裏受煎熬。
皇上的話,意思很明確,目前,他是唯一的帝位人選,可如果他自己不珍惜,他便會被無情的換掉。
他絕不會允許第二種情況發生。
「兒臣謹記父皇教導。」趙鐸滿面誠懇道,滾熱的眼淚在眼底打轉,全是懊惱自責感動之色。
皇上輕輕吐出一口氣,「好了,回去吧,好好歇一覺,至於京都的民生沸騰,朕相信你的能力。」
趙鐸叩首謝恩,起身離去。
出了御書房的大門,冷風迎面撲來,打落他掛在眼角的最後一滴淚,趙鐸嘴角揚起幽冷的笑,頓了一瞬,抬腳離開。
這天下,一定是他的。
趙鐸離開,皇上朝內侍總管道:「他是從齊煥那裏來的。」
內侍總管原本低着頭,聞言,驀地抬首,就看到皇上滿面陰鷙,渾身散發着嗖嗖的冷氣,讓御書房的氣氛,驟然凝結的如同臘月里的冰天雪地。
這話,內侍總管不敢接。
皇上食指有節奏的叩擊着桌面,語落,頓了一頓,嘴角揚起笑,「齊煥那老東西,還真是會調教人,連朕都差點被他騙了,差點信以為真。」
內侍總管忍不住,「陛下,您是說……」
皇上冷哼,「你以為他真的是因為嫉妒瑜兒才莽撞了?哼!他從來就沒有把瑜兒放在眼裏,何談嫉妒!要不是齊煥那老東西心思毒辣,就憑趙鐸,能想到剛剛那一出!」
「朕還真是養了個好兒子,胳膊肘永遠超外拐,齊煥算什麼東西,能給他什麼,他就和齊煥這樣串通一氣來對付朕!」
內侍總管……
皇上是說,方才二皇子殿下是裝的?他怎麼瞧得,挺真的呀!
皇上捏了捏拳,最後鬆開,「睡吧,什麼事,明日見過沈勛和沈澤,就知道了。」
「陛下今兒是去……」
不等內侍總管說完,皇上已經起身繞出書案,「去看看婠貴人吧,她懷着身子,最需要人陪。」
內侍總管立刻應命,一面陪着皇上向外走,一面道:「今兒傍晚,平皇貴妃娘娘和賢妃娘娘一同去瞧了婠貴人,平皇貴妃娘娘還當着賢妃的面誇下海口,說只要有她在後宮坐鎮,保證婠貴人這一胎,順順利利的生下來,讓婠貴人放寬心,只舒心養着身子就是。」
皇上步子一頓,一臉意外,「哦?她說了這話?」
內侍總管點頭,「可不是,賢妃娘娘還說婠貴人好福氣,才進宮就有身孕,又得了平皇貴妃娘娘的庇護,這以後,運氣要越來越好,還說要婠貴人把好運氣也分點給陛下,好讓陛下不為那麼多事煩心。」
皇上聽着,不知怎麼,忽的鼻尖有點酸。
「這個點了,婠貴人怕是已經睡了,不去打擾她了,倒是賢妃,一向睡得晚,夜裏又愛準備點夜宵犒養她的胃,走,咱們去瞧瞧賢妃今兒又悄悄準備了什麼。」皇上道。
內侍總管微微下垂的頭,眼底帶着笑意。
自皇后出事,皇上便甚少踏足收養了趙珏的賢妃寢宮,趙珏便再沒見過皇上。
此次皇上過來,是心血來潮,並未讓人提前通傳。
他和內侍總管悄無聲息的進去,直到人都到了大殿門口,賢妃才得了消息,慌忙抱着趙珏來接駕。
本就還是個孩子,隔了那麼久不見,趙珏猛地一眼看到皇上,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顫顫巍巍抱着賢妃的胳膊,「母妃,兒臣怕,母妃,母妃,兒臣怕。」
賢妃一臉尷尬無措,滿目慌亂不安看着皇上,「陛下恕罪,九殿下還是個孩子,他……」
在皇上心裏,趙珏雖是個他用來平衡朝局的棋子,可到底是他親生兒子,再恨毒了皇后,這份遷怒到趙珏身上的怒氣,也已經散去。
眼見曾經抱着他脖子不撒手的臭小子現在一見他就哭,皇上心頭只覺萬般滋味翻滾,說不出的難受膩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