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奔出城門,齊煥卻喊停。
初硯騎馬側頭,「大人?」詢問過去。
齊煥微微眯起的眼睛帶着精光,「我進宮,你帶着人去十里莊,就說陛下病重,請他回來。」
初硯不解齊煥的意思,卻也點頭應諾,領命執行。
勁馬捲起黃塵,初硯一行人出了城門,齊煥轉頭回去,威遠將軍府,吉月立在趙瑜一側,「公主,齊煥沒有出城,只是派了初硯去十里莊,他自己進宮了。」
趙瑜端着茶盞,茶氣氤氳,遮蓋了她的視線。
進宮?
齊煥果然比她想像中還要穩得住。
不過,無妨。
「初硯走,帶走了趙鐸府里的暗衛死士?」沉默片刻,趙瑜緩緩問道。
吉月點頭,「沒有帶走全部,帶走十個。」
「他也在其中?」
這個他,自然是指那個被他們下了蠱蟲的那個。
吉月搖頭,「沒有,他在府中。」
「那好,讓他想法子絆住那些人,給趙鐸的府里放一把大火,火勢必須要大。」
「可府里還有人……」一把火勢必須要大的火,勢必要造成傷亡,吉月猶疑。
兩國開戰,必有傷亡,難道要因為敵國的士兵是被無辜牽連上戰場的,就要在戰場上對他們網開一面?
這是個你死我活的世界,要怪,只能怪站錯了隊吧!
「去執行。」沒有多的解釋,趙瑜道。
吉月咬了咬唇,轉頭離開。
不過半個時辰,滔天火光便燃起,趙瑜立在房檐下,仰頭看着不遠處的濃煙烈火,嘴角抿起冷笑。
你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專門等我入瓮嗎?這節奏,可不是誰想帶就能帶起來的。
齊煥進宮,趙鐸正和皇上下棋。
被圈禁的小院,守衛森嚴,皇上一步不得外出,除了最初的暴躁盛怒,後來的日子,皇上倒也甘之如飴。
每日清晨起床,打一套拳,修身養性。
白日裏,和趙鐸下下棋,寫寫字,討論討論眼下幾處國內亂事,似乎很是享受現在的生活。
「陛下。」齊煥立在石桌棋盤一側,朝皇上恭敬行禮。
皇上沒有理會他,捻起的黑子猶豫一瞬,穩穩落下,倒是趙鐸,臉上帶着怒氣,惡狠狠瞪了齊煥一眼,」老賊,你來做什麼!「
齊煥面色不變,帶着似笑非笑,看向皇上,「陛下棋藝果然精湛,只是,再精湛的棋藝,也不免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這話說的,可謂大不敬。
趙鐸蹭的站起,「齊煥!」怒喝道。
齊煥一笑,「陛下,臣見到禁軍統領了。」
皇上神色微變,捻在手中的棋子放下,終是開口,「是嗎?恭喜。」
齊煥笑道:「果然,臣以為是臣捷足先登,沒想到,陛下已經未雨綢繆,只是臣不解,陛下既然知道臣有異心,為何還要提前將禁軍統領安排出宮。」
趙鐸深深看了齊煥一眼,轉頭看向皇上,心跳有些加快。
皇上盯着眼前的期盼,似乎是在研究什麼上古殘局,「齊煥你一直自詡能力超強,不妨自己猜一猜,朕告訴你有何趣味,這謎,得自己一點一點解開才有趣,你說是不是,鐸兒。」
趙鐸一個激靈,朝齊煥看了一眼,然後恭敬道:「父皇說得對。」
說罷,趙鐸轉頭,看向齊煥,趙鐸正要張口,越過齊煥的頭頂,看到他背後的天空,火光滔天,濃煙滾滾,那個方向……似乎,正是他的府邸。
「火!」趙鐸一驚,指着那片被火燒的通紅的天,大喊一聲。
齊煥登時回頭,一眼看到面前的火光,震驚道:「這是你的府邸?」
皇上抬頭,看了一眼齊煥,看了一眼趙鐸,這才幽幽看向那火光,嘴角噙着一抹笑。
如同欣賞一般,望着那火光。
「要不要去救火?這火,要是齊大人你不親自出馬,只怕是救不下來,畢竟,巡防營的人被齊大人你限制了活動區域,這片着火的區域,似乎正好不在巡防營範圍內,而京兆尹……朕估計,陶予若是得空,正在院子裏嗑瓜子呢。」
陶予是趙瑜的人,人盡皆知。
他對這大火,當然是樂見其成,說不定,還要派人悄悄去澆上幾桶油。
皇上穩得住,趙鐸卻穩不住了,「齊煥,這火要是不立刻救了,本王的府邸得被燒成灰!奇怪了,初硯怎麼搞得……」
初硯……
齊煥一愣,初硯被他派去十里莊了,同去的,還有十個暗衛。
猛然間似乎是意識到什麼,齊煥氣急敗壞,「糟糕!」一甩衣袖,匆匆離去。
看着齊煥離開,趙鐸憂心忡忡望着那越發濃烈的煙,心下如同被開水澆灌。
他的府邸燒了無妨,可府中養着私兵精兵,這麼大的火,非得把那些被他藏在暗處的人逼得顯性,到時候……
喉頭滾動,趙鐸吞下一口口水。
三千私兵精銳,不是開玩笑,還有大量的武器裝備,當時,他是準備武力逼宮,直接奪位的。
他的父皇,寧願把皇位給一個從未謀面的兒子,都不肯給他,他憑什麼不動用武力把屬於自己的搶過來。
可惜外祖,偏要說什麼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天下民心。
這天下民心,誰是主子,心就是誰的!
心神不寧間,趙鐸瞥到皇上鋒銳的眼睛,頓時心下一個激靈。
「你很擔心?」皇上幽幽開口。
趙鐸乾脆也不遮掩,哭喪着臉,道:「府邸里,那麼多人,這麼大的火,她們怎麼跑的出來,成側妃還懷着身孕。也不知道這麼大的火是怎麼起的,要是有人故意縱火,衝着齊煥啊,幹嘛針對兒臣。」
皇上冷眼看着他,當然是針對你了,不針對你,怎麼能觸動齊煥呢!
這縱火的人,不傻。
趙鐸斂了心緒,朝皇上看過去,「父皇既然提前安排了禁軍統領離宮,是不是父皇早就知道齊煥這老東西要謀反?」
趙鐸試探着。
皇上一笑,起身,「這天下事,不是事事你都能看明白的,不過,如果事發的時候你看不明白,等到事情告結你再明白,就晚了。」
皇上的話讓趙鐸心頭顫了顫,跟上皇上的步子,「父皇說的玄妙,兒臣竟然聽不懂。」苦笑道,一面說,一面擔心的朝着大火的方向看。
皇上突然頓了步子,回頭看趙鐸,「朕要是你,這時候就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