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巫之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畏懼邏輯

    唐奇的話讓蘿絲立刻有所幻想，她想到自己以人類軀體，卻頂着一顆甲蟲腦袋的景象，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戰。

    那「鑲嵌」在甲蟲身軀上可愛又美麗的頭顱忍不住搖晃了幾下，似是要將腦海里的幻想驅散。

    唐奇沒有去管上鋪的那位兄弟，也沒有去食用那二十四顆散發着誘人香氣，卻讓他作嘔的食物。

    他梭巡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不遠處，那鑲嵌在牆體中，異常凌亂的桌子上。

    上面擺放着很多東西，書籍、畫稿，一樣奇怪的樂器，幾個木頭模塊……這些都不重要，真正吸引唐奇目光的，是中央處放着的一張皺巴巴，似乎被反覆閱讀過多次，已經開始泛黃起毛邊的報紙。

    唐奇走過去，赫然發現頭條是「自己」。

    甚至，正面還有着他的黑白半身照片，似是站在法庭上，身穿囚服，穿戴鐐銬，正以邪魅笑容注視着鏡頭，唐奇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一面。

    已經飛到唐奇肩膀的甲蟲蘿絲，小腦袋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很好看，顯然邪惡版唐也是極有魅力的。」

    她剛說完，唐奇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後，他點了點頭像下方的內容，無奈道：「有沒有魅力另說，不過的確是足夠邪惡了。」

    兩人目光，同時凝聚，很快便看到了這份名為《戰慄日報》的報紙為唐奇準備的專題報道。

    「諸位兄弟姐妹，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生命是美好的，是自有秩序的。」

    「但總有例外會誕生，它們用與生俱來的『惡性』毀去這一切。」

    「請容許我為你們介紹：從污穢世界而來的臭蟲，天生的邪惡生命，一個可恥的墮落者，一個嗜好口腹之慾的兩足獸，有着非凡創意的究極惡棍，蜷縮漏洞中的獰笑侏儒，為孩童、婦女和成人帶去噩夢的黑紅君主……」

    「他很可怕，但我們抓住了他，獵人永不失手。」

    「他將那充滿鐵鏽與死亡味道的囚室內獲得飽足感，他會變得瘋狂，他會漸漸沉睡，並在沉睡中陷入永眠。」

    「真是美好的結局，讓我們為他歡呼。」

    怪異且沒有什麼邏輯的文字，艱難被唐奇和蘿絲進行重組，顯現出以上內容。

    「它扭曲了你，並為你安排好了結局。」

    唐奇肩上，蘿絲皺着眉道。

    唐奇則點點頭，同時手指輕挪動一下，旁邊又一團亂碼被解析出來。

    這次，是有關蘿絲的。

    「散發着腐臭氣味的豬玀背後，永遠跟隨着一隻金色的食腐甲蟲，她愚蠢而低俗，舔食着主人從齒縫間漏出的食物。」

    「xxx……它在放屁。」

    蘿絲·瑪德琳有些生氣，她可以不在意被空白成蟲扭曲，但這種形容實在是過於噁心了。

    此時，唐奇已經大致明白了自己和蘿絲的處境。

    看起來好像沒有多少危險，但實際上並不是。

    「或許每一個被『成蟲』吞噬的強大個體，都會被囚禁，並設定好了結局？」

    「如果不進行反抗，我們應該還能苟活一段時間。」

    「但，也不會太久。」

    唐奇低語時，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上鋪那兄弟，以及那些蜂蜜烤蘋果之上。

    淡淡的危險氣息，在囚室內縈繞。

    罵完髒話的蘿絲·瑪德琳，重新思索數秒之後，又湊過來道：「我們需要離開這裏，不能繼續停在這囚室內，我能感覺出來，我正在被持續性的削弱。」

    「不，更可怕，我正在被肢解。」

    「唐，快一些，我們離開這裏，立刻馬上。」

    蘿絲忽然發出驚慌聲音，唐奇轉頭看去。

    卻見甲蟲蘿絲那一頭有着美麗光澤的金髮正在一縷縷掉落，同時她的背甲出現斑點，一條細腿無聲變脆，折斷落下，似乎她正在受到某種可怕力量的侵蝕。

    唐奇立刻看向自己，原本有着驚人力量的手掌出現腐斑，淡淡的臭味從軀體裏面散發出來，肢體開始無力，連思維都出現遲滯現象。

    「轟」

    立刻的，唐奇意識到了。

    戰爭從未停歇，從他醒來開始，成蟲那冥冥之中的惡意就在針對他和蘿絲。

    唐奇沒有再有任何耽擱，他面上露出冷笑，近乎蠻橫的抓起那張泛黃的《戰慄日報》，而後對着虛無處道：

    「你不該將這報紙放在我面前。」

    吐出這句話時，唐奇腦海中的碎片信息還未完全流淌過去。

    隨着他在這個特殊世界停留的時間延長，萬物通曉漸漸適應之後，威能正在上漲。

    他洞悉的秘密，不再是以亂碼居多。

    【神性實體：戰慄日報。】

    【狀態：它是活的。】

    【信息碎片一：這是一份活着的報紙，它似乎是某類型神性權柄的聚合體，它與「空白成蟲」有着某種聯繫。】

    【信息碎片二：它包含了部分「敘事」神性，它此時是可觀測，可利用的穩定態】

    【信息碎片三：它並不具備很高的智慧，它正在你和成蟲之間搖擺，它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

    隨着這些信息碎片流淌過去，唐奇有了動作。

    他雖然被成蟲切割了與夢幻國度間的聯繫，但毫無疑問，他執掌着「強制敘事」權柄。

    而被他蠻力捏在手中的活物報紙，有部分正是敘事權柄。

    當他握着那報紙時，久違的力量回歸。

    很微弱的一部分，遠遠無法與唐奇所執掌的強制敘事權柄相比。

    但，那的確是神性。

    而且還是另外的敘事神性，因為唐奇「怪誕鎮之主」的身份，這些原本不屬於他，只存在於成蟲腹中詭異世界的敘事神性，正不由自主的匯聚過來，被他所掌控。

    神性會背叛麼？

    此刻的變化，給出答案。

    會的，就像微弱的生命神性出現在「原初」或者「母神」面前時，也會毫不猶豫的投入兩者懷抱。

    而敘事這類權柄，唐奇佔據了很大一部分。

    空白成蟲，犯了一個巨大錯誤。

    「你只是一張紙，你沒有別的選擇。」

    唐奇極為霸道的吐出這句話，同時伸出手掌，抹向那有關自己的報道。

    立刻的，上面原有字體開始消失。

    新的字體正在誕生，開頭第一句：「他是註定要脫困並殺死成蟲的救世主……」

    「轟隆！」

    就在唐奇試圖篡改報紙時，新的恐怖變故發生。

    整個世界，都開始翻覆。

    上鋪那「兄弟」醒來，祂那一條條粘膩腐爛的觸手朝着唐奇裹來，二十四顆「蜂蜜烤蘋果」同時躍起，張開香氣濃郁的嘴，朝着唐奇咬來。

    「嘭」的一聲，囚室鐵門被踢開，一隻肥碩臃腫穿着制服，手持鐵棍，散發着濃郁臭氣的肥豬守衛沖了進來，祂張開肥厚滿是獠牙的嘴，嘶吼着噴出粘稠口水，眼眸裏面滿是兇殘暴虐。

    這些，也只是開始。

    更駭人的變化，緊接着發生。

    整個囚室內所有的東西，鏽跡斑斑的鐵架床、一張床單、牆上的污跡、桌上的木塊、牙膏和畫稿……所有的這些忽然都變成了神性實物，每一樣都蘊着複雜磅礴的信息量。

    不需要開啟萬物通曉，信息海嘯淹沒過來。

    唐奇肩上，蘿絲·瑪德琳強忍住哀嚎的衝動，她在這一瞬承受了難以想像的傷害。

    她看到了很多，看到了不同的世界，看到了無盡的光和暗，看到了由彩虹、顏料構成的洪流湧入自己的靈魂，它們開始攪動，開始旋轉。

    蘿絲的甲蟲之軀一寸寸裂開，細腿全部掉落，腐爛的斑點覆蓋，頭顱變得枯槁，雙眸流淌血液。

    超載，蘿絲遭遇信息超載。

    更可怕的是，這也不是真正的災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囚室消失了。

    三面牆壁連同鐵門一起化作碎片，然後由里向外擴展，沒有盡頭的擴展，更多的囚室、更多的走廊、更多的大廳、更多的城市……原本還恐怖無比的芒德羅囚徒和超凡微縮工藝實驗品都變得渺小起來。

    朝着唐奇和蘿絲湧來的海嘯中，存在着大量唐奇也無法辨認的「神性實體」。

    其中不乏弱神、普通神靈，甚至於強力神靈級別的存在。

    祂們原本身處於囚室，或是某些神秘景象中，或是本身就是某一座城市。

    但此刻，祂們都被扭曲了。

    化作信息洪流的一部分，淹沒過來。

    這一刻，時間或者空間，亦或是其他的概念，都沒有了意義。

    被淹沒即被同化，也將徹底成為空白成蟲的一部分。

    在這裏，它就是一切。

    ……

    蘿絲顯然無法承受這種「攻擊」就在她即將徹底隕落時，一隻手掌探過來，將蘿絲溫柔抓着放入自己的胸膛。

    而後，唐奇面色無比肅然，仍站在旋渦中心處。

    以萬物通曉，面對那混亂磅礴，無窮無盡的神性洪流。

    他眼眸里曾有的疑惑，正在快速消解。

    同時，不，應該是提前唐奇便完成了動作。

    他手中那泛黃報紙上，更多文字浮現出來：

    「混亂、無序、重組、拼湊……這世界是你，你是這個世界。」

    「我知道你畏懼什麼？」

    「你畏懼邏輯，不管是什麼樣的邏輯，總之是邏輯就好。」

    「比如：當眾多的神性實體聚合時，祂們總會想要決出一個勝者。」

    「轟隆！」

    當那最後一道文字浮現，無形的力量立刻爆發。

    以唐奇作為源頭，微弱但不可遏制的湧出。

    那本該吞噬他和蘿絲的洪流開始停滯，裏面數量根本無法估量的神性實體，開始掙脫那道來自「世界」，來自「它」的命令。

    本該啃噬唐奇的二十四顆蜂蜜烤蘋果，祂們從濃郁的彩虹油料中跳出，與那上鋪的兄弟一起，撲向那流淌肥油的豬形獄卒。

    緊接着，更多未知的，體型巨大的神性實體躍出。

    洪流消逝，世界開始一點點恢復正常。

    唐奇重新出現在囚室內，鐵門洞開，灰黑滑膩的走廊上，芒德羅囚徒、豬獄卒和二十四顆蜂蜜烤蘋果打成一團。

    同樣的畫面，在隔壁囚室，在監獄的其他地方，在監獄外的城市，城市外的城市……隨着唐奇敘述出的那邏輯，那奇妙的神諭擴散，

    一場前所未有的，數量無法估計的神性實體間的「大混戰」，在本世界上演。

    唐奇依舊捏着《戰慄日報》，很是悠閒的走出囚室。

    一邊走向出口，一邊則繼續用重獲的「微弱敘事」神性，與冥冥中的世界意志，爭奪手中報紙的主宰權。

    同時，唐奇對着虛無處嘲諷道：

    「這世界是你所吞噬的一切，暫時沒有書籍，有的是你的存貨，比如數量未知的神靈，神性生物，或者大量的超凡生命，或是某個宇宙，某個國度……這些東西最終都被分解，又進行了隨機的重組。」

    「就像蘿絲，她的軀體可能被你做成了一塊蛋糕？我得幫她找回來。」

    「其實你應該在一開始就使用剛剛那招，我和蘿絲早就成為你的一部分了。」

    「但是不行對麼，你沒有自主智慧。」

    「強大又可憐的蟲子，你必須按照那位偉大造物主提前設定好的『程序』來行動，你就是祂的萬能攪拌機，嗯，還算精準的形容。」

    唐奇說着這些的同時，身軀也是靈巧的避開所有混戰場所，萬物通曉的用法之一。

    他很輕易找到被打爛的監獄建築豁口，往外界走去。

    口中的嘲諷，仍未停止：

    「吞噬並重組食物，而後囚禁污染，消磨食物的自我……這顯然你被設定好的其中一種程序。」

    「直到出現錯誤，也就是我。」

    「其實也是你自己送過來的，這部分敘事神性很微弱，但足夠我掙脫束縛了，攪拌機里放置的東西太多了，偶爾出現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也很正常不是麼？」

    「當然，你那惡劣的主子必定給你設置了不止一種程序，糾正錯誤是必須的。」

    「所以很顯然，我的時間不多了。」

    「轟隆」

    唐奇吐出這句話時，他立刻感受到這詭異混亂，毫無邏輯的世界邊緣處，再度開始醞釀某種可怕的風暴。

    不過也是這一刻，一直在尋找着什麼的唐奇眼眸驀地亮起。

    卻見唐奇前方，監獄之外巨大的廣場上，大量神性實體仍在混戰。

    邊緣處，一具似乎完全死去的巨大神性實體的屍體，牢牢吸引住了唐奇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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