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喊聲持續了一炷香時間,薛居正並沒有阻止此事,他就靜靜的笑眯眯瞧着。
待到東華門前的百姓喊累了,聲音沙啞了,變弱了。
他才繼續唱名。
「一甲,第二名,洺州李沆!」
「……」
三次唱名,百姓的歡呼聲一閃而過。
「一甲,第一名,浚儀蘇易簡!」
「……」
三次唱名,百姓的歡呼聲依舊一閃而過。
蘇易簡吃味的癟嘴,「賢弟,愚兄這個當狀元的,還沒有你一個探花郎風光。」
長出了一口氣,蘇易簡自信和傲嬌重新浮上臉頰。
「不過,總歸在名次上壓你一頭。這個狀元,真歸我了。哈哈哈……」
薛居正宣讀完了榜文,把榜文交給了宮廷侍衛張榜,他又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卷聖旨。
「詔曰:新及第進士蘇易簡一下,第一等為將作監丞,第二等為大理評事,並通判諸州,各賜錢二十萬。同出身以下,免選,注初等幕職、判司簿尉。」
這是皇帝賜官的詔書,意思是蘇易簡待定,皇帝有重用。一甲其餘兩人,暫時充任將作監丞;二甲的進士,暫時充任大理評事或者任職各州府的通判官職,賜二十萬枚銅錢,折合成銀子就是二百兩。三甲的進士,沒有選官的資格,朝廷會直接發配到個州府,任職判官、主簿等官銜。
一甲和二甲的進士在將作監和大理寺擔任的職位都是暫時的,朝廷有合適的位置,他們又願意去赴任的話,立馬會被調出去。當然了,他們也可以根據目前朝廷各地空缺的官員名額,選擇自己想去的地方。
薛居正宣讀完了聖旨,大手一揮。
「三鼎甲上前,接受賜服……」
以蘇易簡為首,楊延嗣三人上前,對着薛居正施禮。
爾後,在太監帶領下,他們到了一個臨時搭建的大帳內,由太監伺候他們,脫下了身上的青色官袍,換上了皇帝賜下的朱色官袍。
大紅官服,登雲靴,腰纏玉帶,頭戴烏紗。
讓楊延嗣接受不了的,是帽子上面,前額正中的位置,掛着一朵大紅花。
瞧着蘇易簡和李沆沒有反對或者不適的意思,楊延嗣也不好說什麼……
三鼎甲更衣完畢,出了大帳。
東華門前,早已準備好了三匹白馬。
「御賜,跨馬遊街,御街誇官。」
王繼恩扯着嗓子高喊了一聲。
「上馬!」
三匹白馬被宮廷侍衛牽着上前。
蘇易簡瞧着高頭大馬,臉色有些發窘。
爬不上去怎麼辦?在線等,挺急……
楊延嗣發覺了蘇易簡的窘狀,移步上前,輕聲在蘇易簡耳邊說了一句。
「我幫你……」
楊延嗣蹲在馬前,做了一個雙手托舉的動作。
蘇易簡也不矯情,對着楊延嗣抱了抱拳,掀起了下擺,鋪在了楊延嗣雙手上,一腳踏了上去。
楊延嗣抬手一托舉,蘇易簡穩穩噹噹的坐上了馬。
爾後,楊延嗣也準備上馬,就瞧見了李沆站在馬前,眨巴着大眼睛,呆萌的瞧着他。
去球!爺又不是馬夫,不伺候你……
楊延嗣拽着馬鞍,一躍跳上了馬背。
行雲流水的動作,引來了人群中一片叫好聲。
李沆一臉呆滯。
有一位三甲進士眼疾手快,撲到了李沆面前,幫了李沆一把。
李沆感激涕零……
三人上了馬,宮廷侍衛牽着蘇易簡馬匹在前,新科進士們,開始跨馬遊街了。
跨馬遊街之所以這麼有名,原因是它除了彰顯榮耀之外,還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它偶爾也擔任一下月老。
三匹馬剛出東華門,踏上了御街。
只見御街兩旁站着許多女子,其中不乏貴族千金大小姐。
「探花郎出來了~」
一位身材碩狀的婦人手叉腰,扯着嗓子高喊了一聲。
然後,整個場面沸騰了。
「嗖~」
一顆繡的花花綠綠的繡球,如同流行划過天空,飛向了楊延嗣。
緊接着……
天空飄來了一片……
一片流星雨……
裏面有繡球、有包裹着定情信物的手絹、有繡花鞋……
楊延嗣清晰的能感覺到時間過了兩個呼吸。
「嘭~」
當第一顆繡球落下的時候,他瞬間被鋪天蓋地拋過來的東西所掩埋。
「楊七公子接我的繡球了……」
一位臉上長滿了雀斑的十八歲少女,尖叫了一聲。
在她不遠處,一位千金小姐打扮的女子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別人瞧不見?你的繡球在探花郎坐下的那匹馬背上掛着……你去嫁給那匹馬吧!不要褻瀆本小姐的探花郎……」
一位三十多歲的貴婦人,捏着手帕,一邊擦拭淚水,一邊痴痴的盯着楊延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瞧着楊延嗣被砸的狼狽不堪,李沆跨馬湊到蘇易簡什麼。
「你是狀元還是他是狀元,我怎麼覺得他比你像狀元?」
蘇易簡惡狠狠瞪着楊延嗣方向。
「我是狀元,但是他比我更受歡迎……呸,臭不要臉的,搶我風頭……」
「回頭必須找他補償我三壇……不對,應該是三十壇烈酒做補償才行。」
李沆瞧見後面,楊延嗣已經被圍堵的寸步不前,問蘇易簡。
「我們下面怎麼辦?」
蘇易簡翻了個白眼,「還能怎麼辦?走唄,留在這裏瞧着這場面生氣。」
話音落地,蘇易簡讓牽馬的侍衛快速前行。
李沆也隨着蘇易簡向前奔去。
……
楊延嗣感覺自己在海洋里打滾,周遭的所有人就是這海洋里的浪濤、潮汐。
這些浪濤和潮汐,匯聚成一道洪流,衝擊的他四處飄散。
他一直覺得,追星這種事,只有在後世才會彰顯出瘋狂的一面。
直到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因為,大宋汴梁城的這群粉絲們,表現出的熱情,比後世還瘋狂。
一條御街,楊延嗣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大宋新科探花郎被洗劫了。
若不是他死命保住一條護羞的褻褲,恐怕他都被扒光了?
什麼?你說有宮廷侍衛護着,怎麼可能?
一錠銀子塞到宮廷侍衛手裏,這些侍衛們親自在幫忙扒……
什麼?你說朝廷官服,彰顯朝廷威儀,她們怎麼敢吧?
法不責眾這句話,就是她們的保命符。
一路上,楊延嗣換了六套衣服,到最後,甚至開始策馬揚鞭的狂奔。
即便如此,等到他遊街完了以後,黃昏已經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