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堅定的說道:「此戰能不能勝,尚未可知。勝州的事情,皆是我楊延嗣一人所為。我不能把爹和大同軍牽扯進來。」
王貴放下了手裏的茶杯,鄭重道:「七郎,勝州的事情,到如今,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從你在勝州露面的那一刻起,就是整個楊家的事了。
要知道,楊家如今在代州,而你卻是代州權知州,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整個楊家。
甚至還代表了我們這些依附在楊家麾下的家將。
就那王叔來說,王叔一家人,和你們楊家是一體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楊七無奈了搖了搖頭,說道:「此番和遼人大戰,是我和遼人的戰爭,並不牽扯大宋。可是大同軍一旦參與了進來,那就和大宋扯上了關係。
我可不想把辛辛苦苦打下了豐州和勝州交給朝廷。」
王貴正色道:「那是當然,朝廷打不下豐州和勝州,卻被你給打下來了,自然不能輕易的交給朝廷。」
楊七搖頭笑道:「你我不同意把豐州和勝州交給朝廷,可是我爹會同意嗎?」
「這……」
聽到了楊七這話,王貴面色有點兒犯難。
王貴和老楊也算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自然了解老楊的脾氣。
眼見王貴一臉的為難。
楊七笑道:「所以,只要大同軍不參與進來,誰也別想從我手裏拿走豐州和勝州。朝廷就算是用大義的名分,也壓不住我。」
「七郎……」
王貴還要說話,卻被楊七抬手攔下了。
楊七擺手道:「王叔,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你速速帶着大同軍回代州。一旦我這裏和遼國展開了大戰。朝廷說不定會在背後捅我一刀。到時候不求你們幫我抵禦朝廷的兵馬,只求你們幫我糾纏幾日。」
楊七態度很堅決。
王貴只能長嘆了一聲,道:「罷了,老叔這就把人帶回去。只是,憑你手裏的這些臨時湊起來的兵馬,沒有大同軍幫襯,如何能夠打贏遼國。」
楊七平靜的道:「我已經向豐州、勝州所有的百姓下過命令。我兩州之地,百萬軍民共存亡。遼人想要拿下勝州和豐州,就只能殺光我們。」
「嘶~」
王貴倒吸了一口冷氣,也不說話,衝着楊七抱了抱拳,起身準備離去。
楊七似乎想到了什麼,在王貴起身以後,追問道:「王叔,據我手下的人探查到,郭達部在豐州、勝州邊界兵敗以後,就率領了百人逃進了代州。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
王貴怔了怔,說道:「碰見了,令公親自砍下了郭達那個漢賊的人頭。」
楊七大喜道:「還請王叔會去以後,命人把郭達的人頭醃製好,送到我這裏來。我有大用。」
王貴點了點頭,道:「曉得了。」
就這樣,王貴帶着兩萬大同軍,氣勢洶洶的趕到了勝州,卻垂頭喪氣的離開了勝州。
送走了王貴。
楊七跨馬到了陳家口。
如今,陳家口的工地,已經聚集了四十萬人。
四十萬人黑壓壓的一片,幾乎把陳家口工地填滿了。
楊七到陳家口工地的時候,正趕上了飯點。
工地上的做飯的草棚子,綿延的搭起了近兩里地。
大鍋里熬着麵糊糊,裏面飄着一些野菜。
撒上一撮鹽巴,百姓們吃的香甜。
楊七在工地上找到楊大的時候,楊大正帶着陳耀,兩個人一人捧着一個大碗,蹲在百姓們中間,吃的香甜。
楊七長了一張饕餮嘴,根本吃不慣工地上簡陋的飯食。
楊七隨手拽了一顆狗尾巴草,塞進了嘴裏,噗通一聲貼着楊大坐下了。
陳耀見到了楊七,就要站起身施禮。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楊大神色如常,他一邊吃麵糊糊,一邊隨口問道:「把王叔打發走了?」
楊七點了點頭,有些意外的問道:「你早就猜到了?」
楊大樂呵呵一笑,手裏抓着用樹枝折成的筷子,指了指遍地的百姓們。
「這裏的人,有豐州的、有勝州的,甚至還有党項人,可就是看不見一個代州的人。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你並不願意讓代州的人插手此地的事情。
甚至還包括和遼國的戰事。」
楊七樂道:「還是大哥你了解我。」
楊大瞪着眼,罵道:「了解各屁,沒有大同軍幫忙,就憑藉咱們手上那些臨時徵召的百姓,怎麼跟遼人打?遼人個個能征善戰。而你手下的兵馬,有八成都是一群沒打過仗的新兵。拿什麼贏人家啊?」
楊七平靜道:「贏不了也得打。豐州和勝州,有百萬軍民。遼人有本事,就把這些人都殺了。」
楊大聞言,瞳孔一縮,他下意識的看向了陳家口匯聚的四十萬百姓。
半晌,吐出了兩個字。
「你狠!」
楊七大笑道:「遼人最好期盼這一戰能打死我。不然,遼國終會倒在我手裏。哈哈哈……」
楊大把手裏的碗筷齊齊的扔到了楊七身上,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瘋子。」
罵完了這一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七扯着嗓子對着楊大的背影問道:「你去幹嘛?」
「築城!」
楊七聞言,笑得更得意了。
這就是兄弟。
明知道你在發瘋,還願意陪你瘋下去。
心情大好的楊七轉頭問陳耀,「陳耀,城牆築起了多高?」
正在舔食黏在碗壁上面糊糊的陳耀,聽到楊七的問話,下意識抬起頭,結果沾了一鼻子的麵糊糊。
陳耀沒有去擦掉麵糊糊,而是鄭重的向楊七匯報道:「已經築了兩丈高了。不過延平將軍說要築到最少四丈高。
百姓們現在分成兩撥,不分晝夜的在築城池。」
「兩丈了?」
這個築城的速度,已經可以說是很快了。
事實證明,人多確實力量大。
兩丈高的城牆已經起來了,楊七抵禦遼人的信心有增多了兩分。
他勉勵了陳耀幾句,就離開了工地。
離開了工地,楊七就去巡視軍營。
軍營里,如今屯有十萬兵馬。
除過了復興軍以外,尚有楊七從豐州徵召的五萬兵馬,以及在勝州又臨時增加的三萬兵馬。
十萬兵馬囤積在軍營里,場面十分壯觀。
已經補齊的三萬復興遊騎兵,全部交給了殤傾子在訓練。
殤傾子雖然是個半路出家的將軍,不過他在西北已經統領着騎兵作戰了兩年多了,所以在騎兵訓練上,多少有一點心得。
當然了,主要是楊七手上能用來訓練復興遊騎兵的也只有殤傾子了。
剩下了七萬步卒,其中兩萬是復興步卒,另外的五萬,楊七另外給了個番號,叫晉軍。
這七萬步卒,暫時都交給了楊五訓練。
為了配合楊七的工作,楊七還把剛從代州趕過來的彭湃,派給了楊五。
彭湃熟知的那一套訓練稻草人的法子,在軍中很實用。
楊五在得知了彭湃的練兵的法子了以後,立馬和彭湃愉快的攪和在了一起。
而手熟的彭湃,借着職權的便利,也開始在軍中發展起了稻草人。
目前,軍中有三分之一的監軍和參軍,已經被他發展成了稻草人了。
楊七在軍營里巡視了一圈,一臉唏噓。
然後被惱怒的楊五給趕出了軍營。
楊五覺得,楊七是在嫌棄自己練兵的方法。
可事實上,楊七是在唏噓步卒的裝備。
如今,楊七麾下的兵馬裏面,只有復興遊騎兵勉強的湊齊了一身皮甲、一柄彎刀、兩匹馬的齊全裝備。
復興步卒和晉軍步卒,只有一柄刀,而是還大小不一,不是制式。
老遠看過去,就像是一群流民。
想到裝備。
楊七又匆匆趕到了陳家口臨時建造的兵器鑄造工坊。
楊七在平定了豐州和勝州以後,立馬就命令馬面,召集了兩州內所有的工匠,同時還從折家借調了一批工匠。
匯聚了三千人,開始晝夜不停的鑄造兵器。
鍛造兵器所用的鐵,有一半是楊七繳獲的兵器盔甲熔煉出的鐵塊。
還有一半是楊七從豐州運過來的鐵礦。
豐州的鐵礦,幾乎是半露天的,鐵量非常豐富。
楊七派人晝夜不停的挖掘了往陳家口運送。
而勝州又有煤礦,楊七果斷的就地取材。
目前兵器作坊內,鍛造的兵器有兩種。
一種是橫刀,一種是箭頭。
橫刀是每一個兵卒的標配。
而箭矢則是守城的利器。
楊七進入到工坊里以後,就看到鐵匠們喊着號子在捶打頑鐵。
楊七巡視了一圈,眉頭緩緩的皺起來了。
他招來了馬面和兵器作坊的大師傅。
「目前作坊里一天能出多少兵器?」
馬面用手比劃了一下,兵器作坊大師傅憨厚的笑道:「每天能出合格的橫刀三百把,箭頭四千。」
楊七皺眉道:「怎麼這麼少?」
馬面垂頭喪氣的低下頭。
兵器作坊大師傅臉上的笑容一僵硬,說道:「將軍,每天打出了橫刀雖然多,可是大多都不合格。」
「不合格?」
「對,基本上除了我們這些從折家過來的工匠外,剩下的人,只有兩三人能打造合格的橫刀,其餘的都不行。」
楊七眉頭皺的很深,「剛在我在裏面轉了一圈,看到你們在鍛造兵刃的時候,明顯有特殊的技巧,為什麼你們不嘗試一下教給他們?」
兵器作坊大師傅乾巴巴的一笑,搓了搓手,道:「屬下們用的基本上都是不傳之秘。所以……」
古人對門第這種事兒很重視。
很明顯兵器作坊大師傅不願意把這種鍛造的技藝傳給其他的工匠。
在這種辦法上,楊七也沒辦法去強迫別人。
楊七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道:「你看看這樣如何,你們鍛造橫刀的秘法,基本上都在鍛打和淬火兩道工序上。
不如你把鍛打的秘法傳給他們,讓他們一心鍛打刀胚。而你和你的那些師兄弟以及徒弟,負責把刀胚鍛造成成刀。
至於後面鑲嵌刀柄和刀顎的事情,不如交給一些細心的婦人去做。
如此分成三道工序,可以簡短工時,也能快速的鍛造出更多合格的兵器。」
折家鍛造橫刀的工藝可是從盛唐時期傳承下來的。
唐刀的威名,可不是吹的。
即便是現在大宋的許多精銳,用的也是唐刀。
提到唐刀,就不得不多說兩句。
所謂的唐刀,並不是泛指一種刀具。
而是四種刀具的統稱。
其一曰障刀,其一曰橫刀,其一曰陌刀,其一曰儀刀。
以上所述的四種刀具,統稱為唐刀。
其中唐刀的代表就是陌刀和橫刀。
陌刀的工藝已經失傳了,所以大多數人所認為的唐刀,其實就是橫刀。
折家傳承了橫刀鑄造。
鑄造出的橫刀韌性十足,殺傷力驚人。
楊七讓兵器工坊大師傅交出鍛打的工序,他明顯還是猶豫。
橫刀的韌性有一半就是因為鍛打的緣故。
楊七從脖頸上撤出了一直懸掛在他脖頸上的玉牌,擺在了兵器工坊大師傅眼前,冷聲道:「我現在只是要鍛打的秘法,不要淬火的訣竅。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們知道了鍛打的秘法,也不會傳出去。」
兵器工坊大師傅見到了楊七脖頸上的玉牌以後,先是一愣,然後苦笑道:「老奴明白了。」
一個稱呼上的轉變,就說明了兵器工坊大師傅知道楊七脖頸上的玉牌代表什麼。
楊七改變了兵器工坊的工序,又給兵器工坊填進去了兩千人。
兵器工坊的產量翻倍的提升。
一日間,橫刀的產量提升到了一千四百把,箭頭的產量提升到了一萬枚。
同時,楊七又調派了一批婦人,開始給箭頭後面加上箭簇和箭杆。
在楊七整體的把陳家口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以後,所有的工作都加快了許多。
而楊七自己,調集了一百多稻草人,躲在軍營里不出來。
陳家口所有人,都在加緊備戰,等待遼人的到來。
然而,楊七沒等到遼人,卻等到了一群意外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