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直隸去往固關,真定、保定一帶是必經之地。
崇禎皇帝在祭祖的時候,下面的人自然不能幹瞪眼看着,相關衙門都是有自己的事務要忙活,除了充足的糧草需要裝車隨軍運送以外,各式軍械也要有人員統計攜帶。
除了用於作戰的正兵以外,順天府尹還要調派京畿一帶的民壯隨軍,但凡大軍出行,需得五臟俱全才行,只有各方面準備齊全了,才是一支可以應付各種情況的兵團。
上次良鄉之役,一是倉促之下沒有那麼多時間用來準備,二來也是當時的崇禎皇帝手中委實也沒有這些東西,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軍械老舊化嚴重,只能聚在一起湊一湊。
禁軍點兵冊是戶部尚書倪元璐奉了崇禎的旨意,在之前兵冊的基礎上連夜統計出來,應該是相當可信的。
此次出征可以上陣作戰的這女兵,人數總共為。
其中拿着長槍、朴刀、巨盾等兵器的廝殺步卒有兩萬三千一百零八名,手持新式遂發鳥銃的火銃手有一千八白零四人,較善射的步弓手也要有三百多人。
除此之外,張世澤為了方便統籌管理,將負責運送糧車、軍械的民壯統一划分為輜重營,大軍先行,輜重營則緊隨其後,據不完全統計,此次輜重營的民壯人數也不少,起碼要在三萬以上。
在準備妥當之後,崇禎此次御駕親征的部隊與去年臨時拼湊的各地勤王兵馬已經有了較大不同。
首先,這些人除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老兵以外,餘下大部分都是入伍操訓半年多的新兵蛋子,從未上過戰場,更沒有見過血腥。
其次,禁軍在前朝從未有之,乃是崇禎授意勛戚一手訓練出來的新軍,又與陳奇瑜負責組訓的西北大營新軍不同。
禁軍這個名號,往往代表着京畿精銳,所以這次禁軍的第一戰至關重要,滿朝文武都在看着這支新軍的成敗。
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這支禁軍能否成為崇禎心目中的強軍,更關係到日後大明朝的危亡。
再三,眼下轟隆隆列隊出京馳援固關的這支禁軍與以往京營不同,從頭到腳都是全新的制式裝備。
盔甲是購買材料重新打制的一體灰黑色,包括頭頂的燕翅盔與腳靴,長槍、朴刀、巨盾以及遂發鳥銃、火炮等,都是崇禎花費重金打造的,質量上承,作戰自然會比以往強上很多。
算上輜重營的人馬,崇禎率領的這支,已然是正兒八經五萬五千人的朝廷大軍,這個數字是倪元璐真真切切統計出來的,並非有一丁點虛算。
這支朝廷大軍在京師祭祖、誓師以後,帶着奉天討賊之名浩浩蕩蕩的行進,很快就到了京畿邊境。
由於手下沒有可以野戰的騎兵,所以崇禎已經下旨,讓鎮邊候烏爾邁帶着三千餘名朵兵在涿州城外的某處荒涼村莊外提前紮營。
烏爾邁手下的朵兵一切都是搬遷到兀良哈鎮的各部自給自足,馬匹也不是腿短的中原馬,就算比李自成的老營馬隊速度都要快許多,早就到了涿州城外駐紮等待大軍。
當然,在等待的時候也不能閒着,烏爾邁要為馬隊尋找草料,並且要和逐州的守備一起為崇禎大軍前往逐州一帶掃清障礙。
就在朵兵配合本地屯駐明軍剿滅涿州境內最後一支響馬後的第四天,朝廷西向大軍浩浩蕩蕩的進入涿州境內。
十二月十五的時候,烏爾邁的朵兵與崇禎大軍會合,徹底成為一支擁有全面陸戰兵種的野戰軍團,按照內閣擬定的原計劃,開始穩步向固關一帶增援。
逐州再往前,就到了保定府境內,這是朝廷剛剛收回不到一年的土地。
本地李自成設置的大順偽政權官員都已經被處死,保定府城目前虛弱至極,並非上報兵部文冊中所寫的五千餘人,實際上,來到城內的崇禎只看見了一千三百餘名官兵在佈防。
用屁股想都知道,本地官員得知自己要來,定然是會精心準備,可到了之後還是只有這麼點人,可想而知,這樣一座偌大的府城,從前究竟是多少官兵在守。
若各地都是如此情景,也怪不得李自成能一路所向披靡了,就算再忠勇死戰的將官,守着一座空城也是掀不起絲毫波浪的。
得知崇禎要到保定府城,隱藏在保定府境內的廠衛番子早在大軍來到的前半個月就已經在整理各種主要資料向這裏聚齊。
聽着各百戶、千戶和役長的匯報,崇禎皇帝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其實地方上原本就是如此,崇禎皇帝在後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就像自己所在這保定府城,現在雖然屬於朝廷名下,但崇禎毫不懷疑,一旦自己在固關戰敗,他們立即就會換上一副大順的旗幟,改朝換代。
百姓不會理會誰來管,更不會為了如此黑暗的地方衙門死戰守城,若想把守住一個地方,就得從根本上改變本地百姓對朝廷和皇帝的看法,這也是崇禎御駕親征的一個原因。
你在京城,就算報紙上把你誇的天花亂墜,在各種聖旨和檄文上寫的好像大明無比強大,可這一切對於遠處百姓來說,就是過眼雲煙,看不見,也摸不着。
只有親自帶着大軍到了,皇帝來到百姓中間,讓他們見到自己是怎樣一個皇帝,讓他們看見自己手下禁軍將士的英姿勃發,他們才能明白。
就在昨日,崇禎接到了陳奇瑜固關的急報。
稱自誓師之日起,李自成便親率賊軍猛攻固關,多虧早已將固關修築,再加上山東總兵牟文綬與宣府總兵高傑身先士卒、奮勇敢戰,這才勉強抵擋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不過陳奇瑜也在急報中稱真、保兩地不穩,要崇禎皇帝行至此地是多加留心,固關目前情況雖然危急,但卻並非到了受不住的緊要關頭。
言下之意,就是建議崇禎把後方處理明白再來,起碼能有個退路,不然倉促趕到固關,真保兩地再掀起叛亂,那可就成了瓮中之鱉,全完了。
其實崇禎也明白,地方上如今多是如同真定、保定兩府的情況,除非在眼皮子底下的京城,否則外地上報名冊、戶籍幾乎都不可信。
地方官員懼怕懲處,多是將城內官兵誇大其詞,武將則喜好殺良充功,偽稱平安。
御駕親征就是走出京營快兩年的大本營,在這明末,處處透露着危險,因為自己是皇帝,所以危險比常人更重。
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崇禎自然要打起一百八十個精神,這可是關乎小命的頭等大事,別搞到最後沒有自掛東南枝,卻死在外地成了笑柄。
崇禎皇帝來到府城之後,當即將保定知府與屯駐軍將撤職,以同知暫行知府職權,命兩府參將統領原駐兵馬。
緊接着,將真定兵遷往保定,又把保定兵遷至真定,明設廠衛監察,其餘州縣皆如此行事,嚴防地方官員串通行事。
除此之外,朝廷大軍到保定府城的第一天,英國公張世澤等人親自操刀,將東廠匯報本地曾與賊寇勾結的官紳富戶一十五家抄家滅門,百姓均是拍手稱快。
抄家所獲一切銀兩、糧食全部由新上任的同知分發到百姓手中,並且崇禎皇帝親自下旨,命真定、保定兩府境內重新清丈被抄家的富戶家中田產,將其重新分發到百姓手中,又用隨軍攜帶的銀兩補發了兩府境內官兵多年積欠的餉銀。
皇帝的好處之一,就是在地方上絕對的威權,沒了朝堂上文武百官的掣肘,崇禎皇帝每一句話在這裏都是一道聖旨,原因只有一個,他是皇帝。
本地官軍都是老弱,衛所也沒有任何戰鬥力,所以在稍稍安定了地方之後,崇禎首先將衛所軍戶裁撤,只留下一部分青壯,小於十五歲,高於三十歲的衛所軍戶在幾日之內全部被裁撤,本地的只在家屯種,不必操訓上陣。
說白了也簡單,這些人作戰沒有用處,留在其中又閒着沒事幹,還不如全部裁掉,按崇禎的想法,自己要去固關,屁股後頭自然要處理明白。
這些老一套的衛所向來都是兵變和投敵的高發之地,自然要全部裁掉,留着,就是國家的蛀蟲,沒準就是自己未來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