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西就那樣死了,時南春萬分詫異。她真是沒想到,回到這個時空短短半年,唐西西和潘枝花一前一後成了短命鬼,枉她當初為了復活潘枝花把最寶貴的許願機會都搭進去了。不過,她並不後悔,就算潘枝花命該絕,好歹這次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哪像上次,總歸因為她和唐西西換了身,之後導致一系列的變故,潘枝花意外身亡。
不同的是,上回是個意外,而這次,則是主動。唐西西是潘枝花在這世上最在意的人,他那般慘死,潘枝花肯定受不住,加上她和唐大山的婚姻早不復存在,就等於說她在這世上沒了寄託,所以才追着兒子離開。
這倆人雖然曾經傷害過她,不過,落得如此結局,她依舊唏噓。如果潘枝花不那麼溺愛唐西西,如果唐西西沒有被養成廢物,或許,他們母子現在過的挺安逸。別人養兒子,她也養兒子,別人養的兒子就算沒有大出息,最起碼能自給自足,她倒好,養出了個巨嬰。小時候還好,需求不多,隨着年齡增長,巨嬰欲望越來越多,母親再也滿足不了,於是乎,巨嬰便開始沒原則沒底線的與人交換。想要個好角色,沒資源沒後台,好,拿身子換。想要進戰旗發展,門檻兒太高進不去,好,拿身子換……就這樣換啊換,換出了病,丟了性命。
所以,她時南春從不認為溺愛是一種愛。天下間,所有溺愛孩子的父母,老人,都是自私的,愚蠢的,無知的。
「太太,您的電話。」李嫂一手捂着話筒,輕聲對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南春道。
這位年輕但不是特別漂亮的女人剛來到這個家時,大管家和其他侍者包括她自己打心眼兒里瞧不上,先生多麼優秀高貴的男人,怎麼相中這樣一個女人?就算那小女孩兒是先生的又如何,這年頭,想給先生生孩子且有資格生的女人能成一個部隊。
倒也不是她們太過惡意,實在是兩人有天壤之別。不過,就算他們私底下悄悄抱怨幾句,面上卻始終恭恭敬敬的,都是在尚家十幾二十幾甚至快要半輩子的老人兒,尚家的規矩早就刻骨銘心。
然而,僅僅三五天時間,所有人便驚奇的發現,太太只是表面普通,可是無論談吐舉止,還是內里修養,都不是普通人可及的。最最讓人震驚的是,出身卑微的太太身上一點小家子氣都沒,那種自卑、抬不起頭的模樣他們更是一點沒瞅見,對於這個家園,她像是曾經生活過一般,非常熟識與熱愛。
總之,太太的不尋常讓所有人起敬,就算沒有欽佩,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如此精明的太太,他們可不想犯錯丟了多年的老臉。
時南春頓了兩秒方才回神,起身,慢慢走過去。
不等她問及,李嫂猶豫須臾又道:「是,是戰旗娛樂總裁,殷先生。」
時南春眉頭微皺,李嫂好奇的打量一眼便垂下眸子,悄無聲息的離開。
「什麼事?」時南春接過電話,姿態慵懶的歪在沙發上,心裡冷了又冷,這個不要臉的基佬竟然知道她在哪兒,可見那雙罪惡的手依然伸的很長。
「呵!時南春,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刮目相看。敢不敢出來見個面?」
隨後,殷墨寒將見面地點說了出來。
時南春清楚,殷墨寒找她一定和唐西西有關,所以,她沒有猶豫分毫,直接答應了。恰在這時,尚菊德領着糖寶寶進門,一老一小兩個人玩了小半年,已經到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程度。
「爺爺,殷墨寒找我,恐怕和唐西西的事兒有關,我去會會,可能中午不在家吃飯了。」
提起殷家的人,尚菊德神色一緊,遲疑兩秒道:「要不,等言修回來陪你過去?他早上走的時候說中午回來的。」
「不用,區區一個殷墨寒。爺爺放心。」
時南春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朋克風,大墨鏡,鴨舌帽,腳上穿了一雙高筒馬丁靴,老爺子瞅見的瞬間驚的老花鏡快要掉地上。孫媳婦兒這是去……打架?
於是更放心不下。
時南春俯身匆匆親了女兒一口便離開。人剛走,尚菊德便悄悄派人跟隨,並再三囑咐一定要確保時南春的安全。
望着時南春離去的背影,以及她那矯健灑脫的步伐,尚菊德再次茫然,心中的謎團快要滾成一個大雪球了。當初時南春被大孫子帶回來時,他強烈不滿的,尤其是私底下聽到那些管家、廚師廚娘們的議論,更覺得老臉丟盡。然而,僅僅一天時間,他對時南春的態度大為改觀,這個女人,實在太怪了,外表和內里一點點都不匹配,礙於大孫子喜歡,他也明顯挑不出毛病,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接受。熟料一天天過去,時南春每天都能給他新的驚喜,以至於到現在,他打心眼裏接受了她。
不過,心中的迷惑更多了。
但是,他曾派人秘密調查過孫媳的成長履歷,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正是因為找不到,所以心中疑惑更多。
到地方後,時南春對殷墨寒的尊容大吃一驚,殷墨寒倒沒隱瞞,直言他得了唐西西一樣的病。確切的說,唐西西的病,是他傳的。聽到這消息,時南春驚的下巴快掉了。
可能,她並不了解殷墨寒。更別提,在那個時空,她比現在要早四年認識殷墨寒,那時的她,還是以唐西西的身份。男人的面孔,女人的心理,對他幾次有所求,那種感覺應該最是他需要的吧?儘管最後她和尚言修在一起,殷墨寒嫉妒的發狂,事實證明,他只是悔不當初而已。他恨自己為什麼最初喜歡男人,而披着張男人皮的她偏偏是女人,結果只能證明他實際上喜歡的是女人……與其說恨她恨尚言修,倒不如恨他的有眼無珠,以及感情上的錯亂……這是她離開那個時空前,對殷墨寒的總結。
然而在這裏,她從未見過殷墨寒,四年過去,誰知道這個男人曾發生過什麼,他和唐西西之間又有怎樣的故事。
「你用不着震驚,我只是想找個人陪葬,選來選去,最終還是選了他。」
殷墨寒不以為意冷笑道。
時南春倒抽口冷氣,「所以,你還是愛着他。」
「我很奇怪,既然你愛他,為什麼這些年一直放任他不聞不問呢?既然你能在他的新婚之夜設計那樣的戲碼,按理說,這些年多的是機會繼續……」
「愛?一個時時刻刻把母親放在第一位的孩子,他知道什麼是愛嗎?為了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犧牲色相去陪醜女人睡覺……這些年,他生生把自己當成大染缸,誰都能染指,無論男女。這樣的人,死了是一種解脫。」
「那你呢?」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大染缸,自己不也被染病?
「我生下來便攜帶這種病毒。」
時南春:「……」
真沒想到殷墨寒還有這遭遇。
「其實,當初,他闖進我的視線時,我一心想栽培他。當時,他並不知我是戰旗娛樂總裁,只覺我的話像是痴人說夢。對於他即將獲得的小角色沾沾自喜不說,還三句話不離他媽,當時我挺心痛的,那樣一張皮相,真是可惜了。那也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你為何還要簽他?」
「是他主動找上我的,說只要能進戰旗,什麼條件他都答應,包括做的一輩子見不得人的情人。」
「這不是你一直所求麼?」
「是啊,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結局。」
時南春:「……」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說殷墨寒愛唐西西,可是沒有那種愛會主動推愛人走向死亡。若說不愛,聽他的口氣,又頗有執念……思來想去,時南春認為,殷墨寒愛的始終是自己,過不去的,也是少年離家孤獨至此的坎兒。尤其是他身上還攜帶着隨時都能要他性命的死神。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今天請你過來,也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破壞了你的新婚之夜,對不起……」
「呵,說起這個,我還要感謝你呢,如果沒有你,我和我女兒也沒這般人生境遇。」時南春半真誠半玩笑的道。
殷墨寒並未看透時南春的反應,頓了頓才道:「如此說來,尚言修也該感謝我,是我把這麼好的女人送到他身邊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時南春大言不慚的回道。
殷墨寒笑的不能自已,笑聲還未結束,便有四個彪悍的制服大漢圍過來,時南春被團團圍住,這時,殷墨寒方才陰森森道:「既然是我賜予你們的幸福,我便有權力收回。」
時南春想弄清楚他的目的,並未動彈,片刻之後懂了,這四個保鏢想把她從高台上摔下,這是要她命的節奏。這就不能容忍了,於是乎,時南春一個翻轉,四雙眼睛眼睜睜的看着,卻沒發現時南春用了什麼法子脫身,她動作非常疾速,三秒之後,殷墨寒已經落在她手中。
那雙纖細的女人之手狠狠的掐住了殷墨寒的脖子。
「反正你早晚都要死,不如現在就送你上路?」
殷墨寒驚的瞳孔放大兩倍,到現在仍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時南春確信自己在殷墨寒脖頸留下一道卻掐痕後才倏的鬆手,「算了,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話畢,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