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北玄區胭粉街。
拆遷區域內,一片狼藉,或許是怕影響市容,區里在路邊豎了一排廣告牌作為遮擋。攬不到商業廣告,只好做公益,宣傳核心價值,廣告牌上一片鬥志昂揚,欣欣向榮,和牌子後面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片殘垣斷壁中,仍舊有幾座小樓屹立不倒,童老太太家那個單元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嚴格來說,童老太太並不能算是釘子戶,她只是糊塗而已,聽不懂所謂拆舊蓋新的意義和價值。然而現在,童老太太死了,徵收辦和街道辦還幫着老太太料理了後事,雙方關係算是有了很大的轉圜。
然而米二哈仍舊聽不懂。
要錢還是要房的選擇擺在了米二哈面前,很顯然,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有點難了。
晚上,沒了童老太太的家裏,似乎冷清了許多,外面爐子裏的火已經封上了,不過火炕仍舊保持溫度,不出意外的話,會一直暖和到明天早上。
小夫妻已經洗漱過了,都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裏。米樂似乎想起了什麼,拿起妻子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小七也習慣了,輕撫丈夫的頭髮,用這種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愛意。
用擼狗的動作擼老公,這也算特別的情趣……
「老公,要不,我們就搬了吧……」米小七突然道。
動遷辦已經來了好幾次了,米樂對人家很熱情——其實他對誰都那麼熱情,不過搬遷的事,他卻是不上心,或許,除了母親和妻子,現在沒什麼能讓他上心的事。
現在老公兩個字,已經可以名正言順的叫了,就在一天之前,兩人費盡周折,總算去民政部門,消費九元,領取到了一張結婚證。
小七不在乎錢還是房,只是住在這裏,米樂總會觸景生情,有時候不管做什麼,都會停下來發呆,在以前他絕不會這樣的。
提出搬遷,小七隻是想讓米樂早一點從悲傷中走出來。
「搬了,你就幸福嗎?」
小七想了想,然後點頭道:「會。」
政府拆你的房子,不就是為了給你謀幸福嗎?
「那我們要房還是要錢啊?」
「我是這樣想的,或許我們可以要一個小一點的房子,但至少要兩室,有剩餘的話,就換成錢,我們可以開一家店,做個小生意,以後有了孩子……」
說到孩子,米樂愣了一下。
做人有了些時候了,他總算有了一點點城府,至少沒說出來我的孩子遍天下之類的話。
那邊,小七仍舊在暢想未來的所謂幸福,她的幸福其實也不複雜,一個小家足以。
「老公,我想要個孩子……」女人柔情似水。
米樂一臉驚恐,「管誰要?」
女人臉一紅,萬種風情,嗔怪道:「當然是找你要啊!」
「我沒有啊,我給你弄條狗行嗎?」
「你討厭……」
經過女人的引導,二哈終於明白了「要個孩子」說什麼意思了。
其實他以前說弄狗,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過後,新婚的小夫妻,滿足的睡下了。窗外寒風瑟瑟,可是房間內,卻是春意融融。
「睡吧,睡吧,一覺睡到大天亮,乖乖我的寶貝兒……」
女人撫摸着男人的頭髮,輕聲低吟道,不多時,米樂的鼾聲便響了起來。
看男人睡得實了,女人輕輕地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的穿上了衣服,高跟皮靴踩在腳上,黑色風衣系上扣子,米小七像是換了一個人。
老舊的木門,每次推開都會「吱呀」響一聲,明知道床上的人不會醒,可是女人仍舊小心翼翼,裏屋門響完,外面大門又是「咔吧」一聲門鎖聲響,接着微不可查的腳步聲遠去,一個妙曼的身影隱入風雪之中。
房間內,不應該醒來的二哈迷茫地掙開了眼睛,看了看床邊,又探鼻子嗅了嗅,也皺着眉頭穿上了衣服,跟着穿鞋下地,走了出去。
外面還飄着雪花,拆遷區域內一片漆黑,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不過米樂仍舊堅定的朝一個方向走去,沒有絲毫遲疑。
這些日子,米樂發現了一個規律,只要在白天看見了貓,小七晚上就一定會出去。
………………
沒有監控也沒有路燈,這一片拆遷區域無形中成了法外盲區,尤其是對於修者來說,無論做什麼,都很方便。
管樹在這裏已經蹲了一天了,在這一天的時間裏,他見到了崔娘子,也見到了崔娘子現在法定的丈夫,看見了他們一天的生活,卻讓管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晚上,看到崔娘子一身勁裝,神神秘秘的走了出來,他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果然……
跟着崔娘子走出百十來米,看她進入了一處廢棄的舊樓里。管樹沒敢上前,已經隱隱感覺到廢棄建築里傳來的高手氣息,似乎在樓頂。
他不敢怠慢,趕緊使出了「殺門」屏氣隱形的功夫,一閃身躲入黑暗。
樓頂上,雖然沒有燈光,但月色朦朧,依稀可見兩條人影,而其中之一,正是崔娘子,而另外一人,管樹卻不認識,只能從身材上看出,是一個女子,不過身型異常高大,比崔娘子能高出一個頭,身背一柄長劍,有幾分江湖路數。
因為離得遠,也聽不見兩人說了些什麼,只有三兩分鐘的工夫,話就已經說完了,接着兩人便再無留戀,轉身各奔東西。
那身材高大的女人也是一身夜行衣,管樹不敢現身,隱約能夠察覺,對方的修為絕不在自己之下!
管樹和崔娘子兩人一樣,出身外八門,根兒都不算正,後來同被趙宇收入麾下,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算是半個搭檔,可也算不上推心置腹,現在看到崔娘子,和外人有來往,管樹也是心聲警惕,不敢輕易露面。
原計劃,是想私下裏見一面,探探對方的口風的,而現如今……即便是昔日的搭檔,恐怕想談,也只能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談了。
所謂安全的地方,就好像之前,和老昌暢談的「鞏州市第二看守所」。
不管那人是誰,也不管和那個人說了什麼,到了那個所謂「安全」的地方,不信她一個女人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