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束縛的土伯。
陰差老者知道,土伯因為是天地所生的神祇,他的許多行動都要受限於幽都的天地規則,不可逾越規矩,甚至連他的成長也要囊括在幽都體系之內,不能跳出幽都的大道法則。
他是幽都的道的象徵,雖然有自己的思維意識,但他的行動不能跳出幽都大道的範疇。
「而那個出生在幽都的小傢伙不同,那是第一個在幽都出生的胎生生靈,不同於土伯,也不同於自然形成的小鬼、魔怪、幽都魔神。」
土伯的聲音從聖殿中傳來,陰差老者回頭看去,御天尊坐在殿門口啃着半隻雞。
「他像我一樣,出生時有幽都的大道法則加持,當時我甚至以為自己要多出一個弟弟。
後來發現並非如此。」
土伯的第三隻眼睛光芒氤氳,將他們的話封印在眼內,不至於傳到外面。
「那個小傢伙的成長速度驚人,而且因為是後天生靈,不受幽都大道法則的控制,想吃誰就吃誰,想揍誰就揍誰。」
雖然秦鳳青無惡不作,但土伯看在眼裏卻覺得莫名的爽快。
秦鳳青像是一個小土伯,倘若成長起來之後,就是一個作惡多端無惡不作的大號土伯,因此土伯也不得不將他封印鎮壓,流放到外界。
「然而更為奇特的是,被封印鎮壓流放的秦鳳青變成了秦牧,先前秦鳳青是不受幽都大道法則的控制,而到了秦牧這邊便完全跳出了幽都的大道法則,修煉幽都之外的神通道法!」
正在吃雞的御天尊探頭向殿內看去,只見正在說話的那個牛角虎首神人露出一絲古怪神色,顯然是在納悶為何秦牧能夠跳出幽都的大道法則。
「我的封印,將他變成了一個無法修煉的凡人,然而從那具身體中誕生的第二個意識,卻摸爬滾打,竟然莫名其妙的繞開我的封印,用不可能修煉的肉身,做到了一番成就。」
土伯面色古怪道:「第一意識是秦鳳青,由幽都的魔性生成,像古神,像半神,又像是後天生靈。第二意識是秦牧,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後天生靈,然而他最讓我驚喜。」
在秦牧的胡搞亂搞之下,秦鳳青也幾次三番險些突破土伯的封印,以至於讓土伯不得不兩次三番出手補救。
正是因為了解,所以這世間對秦牧秦鳳青期許最大的人,反而是土伯。
他想從秦牧身上尋找出一條突破自身桎梏的道路。
他說秦牧是另一個不受限制的土伯,並不為過。
在土伯看來,秦鳳青和秦牧都是同一個人,並不是哥弟倆,雖然對於秦牧和秦鳳青來說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
弟弟覺得哥哥惡貫滿盈,哥哥覺得弟弟一肚子壞水。
「我為了突破自身桎梏,曾經嘗試着尋找許多道路,但是都失敗了。這次是我的機會。」
土伯的目光深遠,御天尊看過去,覺得他的三隻眼睛像是三個深不可測的深淵,偶爾翻起漣漪。
玉鎖關。
那魔神大將引領着三頭六臂的秦牧向關內走去,額頭不斷有汗珠滾落下來,因為秦鳳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腦袋和脖子,讓他極為不適。
他的腦海中總能浮現出一幅畫面,那就是這個大頭娃娃抱着自己的腦袋啃的場面。
「道兄如何稱呼?」秦牧一顆腦袋觀察四周,另一個頭則和顏悅色的與他說話。
「幽都玉鎖關鎮魂左使陌齊靡。」
那魔神大將眼角抖動一下,心道:「幽都神子以前沒有這個毛病。以前他不問名字就開吃,現在懂禮貌了,問過名字再吃……」
「這邊是什麼?」秦牧指着一塊黑石碑,彬彬有禮道。
鎮魂左使陌齊靡看向黑石碑,道:「這是鎮魂碑,又叫業火功德碑,是土伯用自己脫落的牙齒所煉,用來鎮壓這裏的邪魔外道。有大功德的人在這裏不會被鎮壓,倘若是罪孽深重,便會在這裏遭受業火的煎熬,一身法力也無法施展出來,倍加痛苦。」
秦牧放眼看去,只見像這樣的業火功德碑像是樹林一樣,每隔百丈便有一座,數量很多。
「土伯的牙齒這麼多?」
他呆了呆,低聲道:「難道土伯的牙齒被人打得脫落了?」
秦鳳青興奮道:「土伯的牙齒是黑的,我的牙齒是白的!你看,你看!」
他張開嘴巴,露出滿口鋒利的牙齒,閃爍着寒光,目光閃動道:「陌齊靡,你到我跟前來,看得更仔細。」
鎮魂左使陌齊靡腳下一個踉蹌,帶着他走向業火功德碑組成的石林,這裏的石碑數量還要超過秦牧的想像,走了很久也沒有走到盡頭。
「石碑數以萬計,土伯得有多少牙才能打造出這麼多的石碑?」
鎮魂左使瞥了瞥秦牧,心中凜然,他原本覺得這等罪大惡極的存在進入碑林,一定會被土伯的業火功德碑鎮壓,業火纏身,燒得他無比痛苦。
然而秦牧走入林中,卻渾然無事,而那個大頭娃娃還在饒有興趣的吸食碑林中瀰漫的業火,業火蜂擁而來,像是吸麵條一樣被他吸入口中,嘴巴砸吧砸吧似乎很好吃。
「這廝沒有弱點嗎?」他心生恐懼。
突然,前方的碑林中有人影在艱難前行,那是被業火包圍的靈魂,在火焰中面孔扭曲,嘴巴、眼眶、耳朵都變成了一個個黑洞,似乎在痛苦嘶吼。
「這是羽岸天王。」
鎮魂左使道:「羽岸天王是百萬年前的一尊古神,龍漢天庭羽林軍的將軍,是掌管飛行的神。他本是天生地養的一頭大孔雀,因為喜歡吞噬半神和後天生靈,一口氣能吸食百萬人,犯下了大過。所以他死後就被鎮壓在玉鎖關,日夜在碑林中行走,飽受業火煎熬,而今已經有百萬年了。他一直在碑林中走,但無論他走多少年,也無法走出碑林,直到他罪孽耗盡的那一天,他才能走出碑林,然而迎接他的,將會是土伯的吞噬。」說罷,瞥了瞥秦牧。
秦牧肅然道:「土伯賞罰分明,大公無私。這件事做得好!」
鎮魂左使心道:「你作惡多端,難道便不怕嗎?」
當然,這句話他不敢直接說出口。
他繼續向前走去,又遇到一人,卻是一尊半神的元神,背着一座山走在業火中,被燒得吱吱作聲叫個不停。
「這是邪無岐,龍漢天庭的太子,擁有天帝和帝後血脈的強者。他長到成年之後,實力堪比帝座強者,因此造反作亂,謀朝篡位。死後被鎮壓在這裏。」鎮魂左使道。
「半神,帝座?」
大頭娃娃口水嘩啦啦如同瀑布,興奮的搓着手,秦牧突然覺得自己身軀一矮,卻見自己正在手足並用的向邪無岐爬去,打算把邪無岐吃掉。
「哥哥,不要亂來!見娘親要緊!」
大頭娃娃道了一聲可惜,秦牧這才恢復肉身的掌控權。
他們繼續前行,鎮魂左使陌齊靡道:「被鎮壓在這裏的神魔,越往裏罪孽便越大,歷朝歷代,都有大凶大惡之徒被鎮壓在此。任他們生前是何等窮凶極惡法力滔天,死後也要在這裏受苦!」說罷,又看了秦牧一眼。
秦牧依舊毫無所覺。
「我娘親沒有犯過大惡,為何要被鎮壓在碑林的最深處?」
大頭娃娃頗為不忿,怒道:「都是我做的,與娘親無關!土伯不公,捉到他,扯掉腦袋和腿兒吃掉他!」
鎮魂左使連打幾個冷戰,心道:「這廝兇殘得不可理喻。」
他們繼續前行,見到了越來越多被鎮壓在這裏的強者元神,哪怕是生前有着通天徹地的手段,到了這裏也一樣如同凡人飽受業火煎熬。
而且這種煎熬幾乎沒有盡頭,不知道何時才會被釋放出去。
「娘親也同樣受這樣的折磨嗎?」秦牧心中黯然。
他們經過了不知多少塊業火功德碑,終於來到碑林中央。
這裏,碑林密集,隔三五步便有一座,但是卻沒有看到幾個被鎮壓在這裏的元神。
秦牧詫異,突然看到前方一座座黑石碑組成了一個大圓,這個圓近有千丈,圓內還有石碑組成的圓環,一層扣着一層!
他向圓心看去,那裏有一尊牛角虎首神人被一道道黑色的鎖鏈鎖住,周身業火熊熊,不斷燃燒!
秦牧臉色大變,看向鎮魂左使,陌齊靡卻仿佛沒有看到這座碑林和碑林中的那個被鎮壓的神人,徑自繞過去。
秦牧探手將他提起來,和顏悅色道:「左使大人,這碑林中的土伯是怎麼回事?為何這裏會被鎮壓着一個土伯?」
「你不要亂來!」
鎮魂左使叫道:「我寧死不屈,不會說的!」
秦牧將他丟給大頭娃娃,秦鳳青興奮得抱緊他,道:「弟弟真好,我真吃了,我吃了哦!」
「我說了!」
秦牧慌忙將他搶回來,秦鳳青大怒,提起兩個拳頭對着秦牧的腦袋狠狠給了兩拳:「打死壞弟弟!打死你!」
「那是土伯的轉世身。」
鎮魂左使驚魂甫定,摸了摸頭,發現腦袋還在,這才舒了口氣,道:「在遠古時期,龍漢時代早年,土伯曾經有過一次轉世,這具身體,便是轉世後的他。」
秦牧被打得鼻青臉腫,用造化神通為自己活血化瘀,好奇道:「那麼土伯為何將自己的轉世身鎮壓在這裏?」
鎮魂左使道:「我是上皇時代出生的,我哪裏知道這種古老的事情?」
秦牧將他提起來,鎮魂左使連忙道:「招!我全招了還不行嗎?」
秦牧將他放下,鎮魂左使遲疑一下,四下望了望,低聲道:「我聽說……我是聽說啊,並不一定是真的!你可不要說出去,說出去也不要說是我說的!」
秦牧連連點頭。
「我聽說土伯當年轉世,是為了尋找突破自我的辦法,也是為了讓自己的血脈流傳下去。他轉世之後,模樣還是這樣,但有了血肉之軀,後來又發現自己有了七情六慾。然而因為長得醜……」
鎮魂左使遲疑一下,可憐兮兮道:「你真的不會說出去?」
「你放心!」
秦牧重重拍了拍胸膛,道:「我若是說出去,天誅地滅!快說,快說!」
秦鳳青也來了興趣,催促道:「長得醜之後呢?」
「因為長得醜,所以不太招人待見。」
鎮魂左使吞了口口水,大着膽子道:「到處都有人對他喊打喊殺,視他為妖魔,還有些遠古的存在知道他轉世,心知是個幹掉他的好機會,對他下手。土伯原本因為自己的身份,沒有還手,後來有天他的妻女被敵人害死了,那一天土伯魔性大發,竟然不受幽都的法則限制,於是他就還手了……」
他臉上露出恐懼之色,聲音沙啞道:「聽說死了很多古神,死掉的半神更是不計其數。土伯回來之後,便將自己的轉世身鎮壓起來,讓自己的轉世身在這裏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