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開門!我們要搜查逃犯!」
「來了,來了,敲什麼敲?馬上就開。」
從容答應着取下門閂,房門剛開,十來個手執刀劍、盾牌和火把的男子就沖了進來,為首的馮仲身穿犀牛皮甲,手拿代表執行公務的二尺版,威風凜凜的大喝道:「我乃大秦侍嶺亭亭長馮仲,所有人不許動!本亭長懷疑這裏有逃犯,要搜查!」
「馮亭長,你是不是搞錯了?」項康趕緊故做驚訝的問道:「這個院子裏除了我們項家的兄弟,就只有我們的兩位叔母在,那來的什麼逃犯?」
「少廢話!讓開!」馮仲一把推開自己認識的項康,大喝道:「房裏的所有人都出來,本亭長要一一檢查身份!」
「我三叔母病了,動不了!我兄長他們也在照顧她。」項康趕緊又說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帶你進去看。不過別嚇着我叔母,她病得有點重。」
說着,項康也不管馮仲是否答應,扭頭就快步回房,馮仲和他帶來的人怕項康玩什麼花樣,趕緊跟着項康一起衝進房裏,只留了幾個人在門外監視。而項康成功的把馮仲等人的注意力引進房裏後,馬上又指着自家兄弟說道:「馮亭長,你自己看,都是我們的項家兄弟,沒有你說的逃犯。」
借着火把光芒仔細辨認了房間裏的項家兄弟,發現沒有外人,馮仲剛想再看房間裏的其他位置,項康察言觀色趕緊說道:「馮亭長,看清楚了吧?都是我們項家兄弟,你是不是該走了?」
馮仲冷笑,下意識的看向通往後房的房門,項康則趕緊上前張手攔住後門,說道:「馮亭長,裏面是我的兩位叔母,我三叔母還病了正躺在裏面,你們不能搜!」
「少廢話!讓開!進去搜!」
馮仲呵斥,又一揮手讓亭卒上前,項康寸步不讓,又沖自家兄弟嚷嚷道:「阿哥,不能讓他們進去搜,三叔母病得那麼重,會被嚇着!」
雖然不是很明白項康的用意,但項莊、項冠和項它等幾個比較機警的項家子弟還是趕緊過來幫忙,幫着項康攔住了企圖進後房搜查亭卒。結果馮仲身邊又站出來了一個披甲戴冠的中年男子,很是威嚴的說道:「爾等聽好,本吏是東鄉游徼伍行,依律來此搜查逃犯。你們如果聰明的話,就馬上給讓我讓開,讓我們的人進去看一看,如果裏面真沒有逃犯,我們的人當然不會嚇着你們的叔母,但你們如果繼續妨礙本吏辦差,本吏有權現在就把你們全部拿下!」
「伍游徼,裏面真的就只有我的兩位叔母。」項康辯解道:「我們項家兄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裏怎麼可能會有逃犯?」
「老實本分?」馮仲一聽笑了,道:「可我怎麼記得,你們的兩個叔父項梁和項伯都是通緝犯?還是殺人在逃的通緝犯?」
「那是我們叔父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項康反駁道:「大秦律法有那一條規定,親戚里有人被通緝,官府就有權力隨便搜查了?」
「我們是收到探報,聽說你的叔父項伯悄悄回來,還和一個行跡可疑的男人在一起,所以過來搜查。」伍游徼隨口解釋了一下原因,又指着馮仲手裏的二尺版說道:「看到沒有?馮亭長手裏拿着二尺版,這是代表依法行事,依照大秦律法,他只要拿着二尺牘,就有權搜查他治下的每一戶人家。」
項康故意看了看馮仲手裏的二尺版,然後猶豫着說道:「那好,你們可以進去搜,不過我得先和叔母她們說一下,你們也得小心點,別嚇着她們。」
言罷,項康還真的回頭衝着後房裏說了一通話,請兩位叔母準備一下迎接搜查,然後還是等兩位叔母答應了,項康才拉着項莊等人讓開道路,任由馮仲和伍游徼帶來的亭卒進去搜查,還站在門旁不斷的催促道:「怎麼樣?看清楚了沒有?看清楚就快出來,我叔母她們都是女人,你們在裏面不方便。」
因為項康的故意做作,馮仲和那伍游徼等人的注意力當然都集中在後房中,全然忘記了注意頭頂樑上,藏在房樑上的項伯和韓良則是緊張得手心冒漢,既提心弔膽到了極點,也把處變不驚的項康欽佩到了極點,韓良還悄悄的看了項康一眼,心道:「這小子,不得了,這樣的鎮靜功夫,我趕不上!」
搜查的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亭卒報告說後房裏只有兩個女人後,一度以為穩操勝券的馮仲和伍游徼當然都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不死心的親自到了後房門前往裏面張望,然後疑惑的面面相覷。項康察言觀色,料定他們接下來肯定會更進一步的仔細搜查,便趕緊故意提高了一些聲音,突然大聲說道:「項睢,快進去看看三叔母的情況,看她被嚇着沒有。」
項睢莫名其妙的答應,被項康突然大聲說話吸引了注意力的馮仲和伍游徼也下意識的扭頭來看項康,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就突然傳來了喊叫聲,「後院有人!站住!別跑!」
「有人翻牆了!快抓!」
聽到這話,伍游徼和馮仲不假思索,當然是馬上衝出了門外去查看情況,也果然馬上看到了有兩個黑影越牆而出,逃向了院外的黑暗遠處。馮仲和伍游徼大喜,趕緊喊出房間裏的所有亭卒,帶着亭卒出院去追趕那兩個黑影,臨走時還衝着項康等人喝道:「都在這裏等着,不准亂跑!」
在房樑上看到伍游徼和馮仲等人被項康設計騙走,項伯和韓良當然是心中狂喜,迫不及待就要下樑,誰知項康卻抬頭揮手,先示意項伯和韓良稍安勿躁,然後又在項莊和項聲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項莊和項聲會意,待到聲音遠去,馬上就一起衝出院門,大踏步逃向另一個方向。然後也不出項康所料,院外果然又響起了喧譁聲,埋伏在院外的亭卒大呼小叫着追向那項莊和項聲。項康鬆了口氣,這才回到房中,低聲招呼項伯和韓良趕緊下來。
心中益發狂喜的項伯和韓良先後跳下房梁,沒有說話就向項康豎起了大拇指,項康則匆匆問道:「叔父,韓叔父,不好意思,你們得馬上走,抓你們的人隨時可能回來。」
「好,放心,這裏的地形我很熟,出了村子就安全了。」
項伯低聲答應,又說了自己在下邳的住處,要項康等人有空過去探望自己,項康答應,又安排了兩個項家子弟從另一個方向越牆而出,吸引仍然可能存在的伏兵,然後才讓項伯和韓良從院門出去,逃向沒有人聲的其他方向。結果也是在項伯和韓良順利消失在黑暗之中,項康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又順手一抹額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和掌心其實也已經滲滿了冷汗。
事情當然還沒完,過了一段時間後,負責調虎離山的項冠和項悍,還有負責引走伏兵的項莊和項聲,先後都被押回了項伯家院中。不過這會項康卻再沒有什麼顧忌了,見着馮仲和伍游徼就大聲質問道:「為什麼抓我的兄長?他們犯什麼法了?」
已經檢查過身份知道項冠等人不是逃犯,馮仲和那游徼的氣勢當然沒有之前那樣的高昂,只能是反問道:「為什麼要抓他們?大半夜的,他們跑什麼跑?」
「半夜出門就有罪?大秦法典里,那條法律規定不准半夜出門了?」項康理直氣壯的反問,說道:「我的兄長他們,是去砍桃木和牡棘來給打疾鬼,給三叔母治病,這也違法?」
秦時民間習俗,認為生病是犯了疾鬼,要用桃木弓和牡棘箭來打鬼治病,馮仲和那游徼平時遇到家人生病也沒少幹過這樣的事,聽了項康的解釋當然無言以對。而早就得過項康指點的項冠和項莊等人也大聲嚷嚷,一口咬定自己深夜出門是去採伐驅鬼法器,馮仲和游徼更加無話可說,只能是命令亭卒四處搜查,直把項家聚居的村子鬧騰得雞飛狗跳,四鄰不安。
很可惜,因為項伯和韓良早就已經逃遠了的緣故,馮仲等人的搜查當然是一無所獲,最後折騰到了下半夜,因為實在抓不到人拿不到證據,馮仲等人也只好乖乖的罷休放人,釋放因為『採伐驅鬼法器』而被誤抓的項家兄弟,拋下狠話悻悻離去,「你們給我等着,下次別撞在我們手裏!」
馮仲等人灰溜溜離開項家的時候,早就已經逃遠了的項伯和韓良也終於在一個僻靜地方停了下來休息,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的氣後,韓良張口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說,「伯兄,你那位侄子項康,將來絕對不是凡人!」
「那小豎子,確實有點小聰明。」項伯也贊道:「這麼短的時間,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幫我們脫身,還能考慮得這麼周全,小腦袋還算夠用。」
「只是小聰明?」韓良直接笑出了聲,說道:「我張良週遊天下,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令侄這樣的少年英雄,不但才學過人機智百出,還小小年紀就心思慎密遠非常人可比。伯兄,我看你的子侄之中,將來就數他的前途最是不可限量!」
大聲說罷,張良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道:「而且還心機深沉,城府過人,項兄你這位賢侄,將來若有機會,定然不會只是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