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
龍抬頭。
清晨,齊郡,章丘。
長白山下,羅氏莊園大門口,一杆大旗高高樹起。
二月的清晨,還有些清冷,可羅氏莊園的鐘聲卻持續不斷的悠悠鳴響。
一隊少年排隊來到旗下,向坐在旗下的女主人稟報。
「長白鄉已經通知到!」
「水南鄉已經通知到!」
·······
身着紅色戎服的年輕婦人認真的聆聽。
「濟北郡程家願出錢三千貫,家丁佃戶五百。」
「東郡離狐徐家願出錢五千貫,家丁佃戶一千。」
「東郡翟家願出錢三千貫,家丁佃戶五百。」
······
「泰山賊趙讓願率本部萬人來投!」
「東平巨野澤孟浩願率本部八千人來投!」
「泗水賊劉陵願率本部五千人來投!」
······
「姐姐,咱們夫君的威望足夠響亮,咱們一舉旗,應者雲集啊。」紅線笑着對單彬彬道。
身為楚國公羅成的正妻,擁有寧國夫人誥命的單彬彬,早前由夫兄羅承宗趕到洛陽接出來。從河北到達齊郡,本來承宗要送她回東萊,結果單彬彬執意留下。
「咱們夫君戰神之名豈是浪得虛名?再說,咱們羅家此前在齊郡討賊數年,也是積攢不小名聲。更何況,咱們這裏還有一尊老戰神呢,夫君的老師張帥久鎮河南,雖先前敗了一仗,可名頭還在,有他做為咱們東萊四郡自保兵馬的統帥,自然能號令群雄。」
紅線道,「那個愛吃嬰兒的朱粲已經到了東平郡,據說他現在已經擁兵十萬。」
單彬彬冷笑。
「擁兵十萬?這些草寇賊頭動不動就喊擁兵一二十萬,那邊滎陽的李密還喊擁兵百萬呢,不過是烏合之眾,虛張聲勢罷了。如今咱們在這裏聚集兵馬,他們的囂張也就到頭了。」
「李氏在琅琊郡也已經招募了數萬人馬呢,聲勢很雄壯。」
「哦。」單彬彬對李氏很不感興趣,或者說無法跟她並存。先前李氏非要跟着丈夫去遼東,然後等丈夫出兵勤王后,又跑回東萊。這次公公說要四郡聚兵自保,她又不甘寂寞的跑出來招兵買馬。
若不是看她太活躍,其實單彬彬也不會走到齊郡就把兒子送去東萊,然後非留下來招兵的。
她身為大婦,總不能讓李氏那個妾侍給比下去。
「她要有本事把彭城郡也拉過來,那才叫厲害。」
彭城境內既有運河又有泗水,還南臨淮河,可以說是彭城之得失,輒關南北之盛衰。
彭城可謂是不南不北,既被稱為北國鎖鑰,又被稱為南國重鎮,從南方來看,佔領彭城,便等於拿到打開北方大門的鑰匙。而從北方來看,佔據彭城,則等於佔據向南進軍的橋頭堡。
它東近黃海,西連中原,北倚魯南山地,南瞻江淮平原,猶如一個巨人,立於一個制高點上,虎視眈眈。
由此向東西南北挺進,都如高山流水勢力不可擋,形像點說,彭城是東部的腰眼,是南北的咽喉,這是一個極適合決戰之地。
在南北朝時代,這裏更是曾經發生過無數大戰,成為南北爭奪的焦點。
連羅成都曾經評價彭城為,南不得此,無以圖冀東,北不得此,無以窺江東,是勝負轉戰之地。
對於現在河南東部四郡自保的羅家來說,如果能搶在叛軍之前,控制此地,那麼自然能夠成為保護山東半島的一座大門。
「如今彭城太守是陳棱,他可是一位名將,當年曾經率部渡海攻流球,擒的流球王而歸。還曾任過遼東太守,之後隨皇帝征遼東,也為大將。楊玄感叛亂,又曾經率部萬人平定黎陽,斬叛將元務本。如今他在彭城為太守,兼為都梁宮監,賜爵信安侯,雖有左才相掠淮北、李子通據淮南,孟讓掠淮西,可始終沒有人能夠動搖彭城,據說這位信安侯脾氣比較古板,李氏此前幾次派人去聯繫他,希望一起與我們聯軍自保,可他都沒回復。」
單彬彬笑着道,「陳棱身為一郡太守,又是宿將,豈會聽我等婦人之令?李氏派人去找他,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那咱們要不要去聯絡下她?」
「沒必要。」單彬彬搖頭,「陳棱此人本事不錯的,有他守着彭城,李密、孟讓也休想攻入彭城,所以咱們就不必管他了,有他在前面替我們擋着挺好。等他有困難的時候,咱們再出手幫忙,比現在去找他效果更好。」
「姐姐,現在外面不少傳言,說咱們羅家這是要舉兵自立,還傳的到處都是,有鼻子有眼的。」紅線道。
「這一看就是李密叛軍的拙劣把戲,不必管他。如今李密佔據了八郡之地,一時得意猖狂,咱們東部空虛,指望不上朝廷,只能自保。」
『那萬一朝廷聽信了這些流言怎麼辦?』
「聽信和不聽信又有什麼區別,如今朝廷連李密等賊匪都管不了,哪還能管到我們這邊來。」單彬彬不以為意的道。
聊了會,單彬彬起身,帶紅線去莊園內拜見在此養傷的張須陀。
本來王君廓要送張須陀去遼東,他不去。說送他去東萊,他也不去。
他雖然還無法行動,卻很固執的要在齊郡重新招募兵馬討賊。
如今羅家號召四郡自保,單彬彬在這裏聯絡各地豪強地主們聚兵,其實打的還是張須陀的旗號,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朝廷親賜的滎陽侯、河南安撫使,手裏依然握着皇帝所授的印信節杖。
張須陀靠在榻上,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身體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醫生依然囑咐還不能下地,可畢竟好多了。
不過這位老帥,經代海寺一戰後,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不僅僅是身體受到的創傷,而且心理上也受創極重,麾下一萬子弟兵盡沒,連老兄弟賈務本等也為掩護他而死。
「老師。」
「啊,彬彬來了,怎麼樣?」
「老師,各郡的士族反應很強烈,都願意出錢出人。就連從東郡濟陰等賊陷之地逃過來的各家,也都願意破家相助。」
張須陀咳嗽了兩聲,「這就好這就好。」
「老師,有個消息,如今朝廷又新授了王世充為河南安撫使,大家現在對於你還在世有些懷疑。」
「你安排一下,邀請一下各家的人辦個酒宴,到時我露個面。」
一個河南道兩個安撫使,還有李密這個擁賊數十萬,佔地八郡的魏公,可以說這中原形勢太過複雜了。
「皇帝已經駕臨西京,李賊卻依然還屯兵虎牢,這邊的諸賊也好久沒有什麼大的攻勢了。我感覺他們一定是在醞釀一次更大的行動,或許是要集中兵力攻洛陽,又或者是攻彭城或齊郡!」
「或許賊人可能轉攻河北也未可知呢?」單彬彬提醒張須陀,「滎陽之北的汲郡有黎陽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