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開始的蔡訓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趙老爺子的身旁,胳膊肘頂在膝蓋上,雙手托着下巴,仰頭聽着老頭兒半躺在那兒講着古今中外的傳奇故事。只看趙老爺子面帶笑容的朝着蔡訓說道:「孩子,記得寧願給聰明人撐雨傘,也不要幫蠢人出主意。」
這句話是說給蔡訓聽的,接下來的話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道:「我當年要是牢記這句話,也不至於喪家之犬一般離開東北。惶惶然流竄在華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最後躺在這裏苟延殘喘。呵,要不是我那個隨手收下來的義子還算是爭氣,我怕是在躺在這裏曬太陽的機會都沒有了。從那以後,老頭子我就覺得與人為善是一件頂好頂好的事情。」
雖然聽不懂趙老爺子在說什麼,蔡訓依舊是仰着頭瞪着圓圓的帶着好奇帶着光芒的眼睛看着趙老爺子。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靈氣。他似乎是察覺到張天毅的存在,下意識的抬頭。
張天毅看到自己已經打擾了一老一少兩人的交談,便率先開口笑道:「訓兒來了?這是放假了嗎?期末考試考得怎麼樣,這裏的競爭比原來的地方厲害吧?」
蔡訓從板凳上起身,小跑到張天毅身前仰頭笑嘻嘻的說道:「張叔叔好,考得和以前一樣多。不過這裏的小夥伴,好像不太喜歡我。」
張天毅端下身子,按着才十二歲的蔡訓溫聲問道:「你有惹禍嗎?還是影響到人家了?」
小時候喜歡讀書的張天毅實際上的情商一直都要比同齡的孩子們要高上不少,雖然他讀書要比適齡同學早上一兩年。最初的打算是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去學校待着安穩,等一年級的時候降級就是了。誰知道一年級的期末考試他直接兩門全是滿分來了個並列第一,當時的班主任就說什麼都不讓他降級了。
顧瑜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走下來,站在張天毅身後輕柔說道:「他倒是沒有闖禍,不過影響確實構成影響了。一個借讀的孩子讓所有人的班級名次後退一名,任誰都不會太舒服。」
張天毅與有榮焉按着蔡訓的肩膀驕傲問道:「考了第一?」
蔡訓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說道:「嗯。」
「這麼牛氣的事情怎麼不知道早點和我說?」張天毅站起來捏了捏蔡訓的臉蛋,轉頭看着顧瑜問道:「你呢,你考的怎麼樣?」
顧瑜露出一個淺笑,直視着這個給他帶來不一樣感覺的東北男人。她聽說過老媽和這傢伙之間的交易,為此她放棄了自己最愛的連載漫畫,努力學習希望能考出一個好的成績。倒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只是覺得這個一周只吃雞蛋炒飯的男人實在有些可憐。
「老師說,如果我還能保持這樣的進步速度。那大約有機會選擇一個本地的2大學,如果能開竅或者走狗屎運再好一些,985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這次的成績比上次多了53分。」身高要比張天毅矮上一點的女孩仰着青春嬌俏的面孔,像一隻等着主人撫摸的小乳貓。
感覺今日是雙喜臨門,不,四喜臨門的張天毅難以抑制的裂開嘴欣喜的說道:「好,真好。」
半靠在椅子上的老頭兒擺手招呼了一下張天毅,看似隨意的問道:「不好奇我是誰?不想知道為什麼那小崽子來見我?那塊送上門的蛋糕你想吃就吃了,噎不死你。男人奮鬥一輩子,為的是啥?讓別人仰視你,不缺錢不缺女人。多做好事留個好名聲,如果努力了和不努力過一樣的生活,那你努力的緣由何在?」
趙老爺子很明顯在男女之事上看的很開,他有些懷念自己還能提馬揚槍的歲月。砍最強的對手,睡最烈的胭脂馬。那段快意恩仇,刀頭舔血。建立在沙灘上的輝煌,縱然最後被一陣狂風吹落。也是他一生最珍貴的記憶,有些事年輕的時候不做,老了想做也做不得了。
他的年紀完全足以做張天毅的爺爺了,戰爭的歲月他經歷過,只是沒有了印象。吃不飽飯的日子他可是記憶尤深,那時候他才十幾歲。最喜歡做的就是跟着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後面撿人家丟下的地瓜皮充飢,好在那時候他老子有那麼點知識,知道觀音土吃不得。有一個拼了命的老娘,收拾了足夠數量的黃豆。曬好炒好,半死不活的把那幾年熬了過去。
窮怕了餓怕了的老人此後的三十年歲月恨不得站到所有人頭頂,不給別人留下一點機會才好,他也確實做到了。只是又被人從最高處給擠下去了,差點就摔得粉身碎骨。此後再過二十年,他才逐漸明悟做人做事皆要留下三分餘地的道理。
張天毅表情不變的說道:「好奇倒是挺好奇,不過還沒到必須要知道的地步。李佳星有多厲害我不知道,但是正大光明上暗夜天堂四樓是個什麼級別我大約明白。連他在您面前都執弟子禮,那個世界距離我太遠。都說人要仰望星空,可一步登天我很怕把自己摔死。」
趙老爺子哈哈大笑道:「少年老成,說的就是你啊。」
「趙爺爺,我媽媽做了回鍋肉。說是您教的法子,您去嘗嘗?」顧瑜走到趙老爺子的身旁,輕聲說道。她當然不知道老頭子有多厲害,她媽媽也不知道。只不過是這些年有好吃好喝的想着這個總是來這裏曬太陽的老頭子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要是說一定要找到起始的緣由大概就是很久以前政府要封禁這邊的出租屋,結果一大群人衝進來被老爺子一根拐杖堵在門口。最後接了個電話灰溜溜的走了。
顧家母女頭髮長,不懂大道理不假。可從那以後有好飯好菜總是想着叫上老頭子一起吃,也是真的。
趙老爺子翻身從躺椅上起來,身形腰板依舊筆直。
「走,嘗一嘗你媽媽的手藝,有沒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