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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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選擇了一家裁縫店當作臨時休息地。
因為背着那孩子的羅文皓感受到這孩子身上傳來的火熱。
「是發燒?」
不,應該是傷口感染造成了反應。
羅文皓無奈的看着這個死之前還在經受着傷痛折磨的孩子。他想過幫他最後一把,但瞧着這孩子滿是灰塵的臉時,他不由自主的按住了這個念頭。
一旁李教官說「這孩子不是我的下屬。」
他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了一根煙,就着身邊炮火轟炸過後造成的火星,點燃那根滿是泥塵的香煙。他坐在血水當中,望着眼前殘破的街道,無神的發着呆。
羅文皓則是跳到了附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的情況。
他看着裁縫店隔着一條街外的那條河,他小聲的詢問李教官「那是什麼河?」
李教官猛吸了一口煙「秦淮河。」
這就是秦淮河嗎?
秦淮河,中國長江下游右岸支流。古稱龍藏浦,漢代起稱淮水,唐以後改稱秦淮。秦淮河有南北兩源,北源句容河發源於句容市寶華山南麓,南源溧水河發源於南京市溧水區東廬山,兩河在南京市江寧區方山埭西北村匯合成秦淮河幹流,繞過方山向西北至外城城門上坊門從東水關流入南京城,由東向西橫貫市區,南部從西水關流出,注入長江。
秦淮河大部分在南京市境內,是南京市最大的地區性河流,歷史上,其航運、灌溉作用,孕育了南京古老文明,被稱為南京的母親河,歷史上極富盛名,被稱為「中國第一歷史文化名河」。
「秦淮河?」
羅文皓望着那河陷入了沉思,許久後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歷史」
秦淮河再度記住了歷史,就像她身體裏面流進入的鮮血一樣。
她本該清澈的河水成了一片血紅。
或許幾十年後,這些血紅自然會稀釋的。但那片痛苦卻永遠不會消失。
羅文皓望着秦淮河上飄滿的屍體
這幾日見到屍體太多太多。
恐怕要將他這一生所能見到的屍體都消耗盡了一般。
他退回到了李教官的身邊,這裏剛剛被搜查過,暫時不會有日本人出現,他們用裁縫店裏面被踩的竟是腳印的破不將那孩子裹得緊緊的。隨後坐在南北兩個窗戶那裏,分別盯着兩個方向。
起初兩人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但隨着羅文皓主動承認「這衣服是我從一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就在撰北門那裏,好像是一個率兵逃走的軍官,被你們的人給打死了。但依舊沒有阻止逃兵外竄。所以,我將他的衣服扒了下來,穿在了自己身上,本來是想着逃走的但我聽不慣着炮火的聲音。所以就回來了」
「我是教官團的,唐生智的部下。本來我很佩服他,他在所有人都不敢上前的時候,他站出來,要死守南京城。我當時把李宗仁他們一群王八蛋的祖宗都問候了一遍,到最後我發現我應該把唐生智的祖宗也問候一遍,但想了想,算了因為我還是佩服他,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敢站出來的人」李教官說完,再度冷笑一聲。
「這把槍是我從德國帶回來的,那時候,我被家裏面叫過去學習。沒多久戰爭就開始了,我也就回來了。」羅文皓撫摸着他手中98k說道。
「不遠處的那條秦淮河,河旁邊的妓館比較多。平日裏面我手下的那些人只要抽空就會去那個地方消遣一下。」
說到這裏,李教官哼笑一聲「眼下,他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原本想參軍,但說實話,你們國民黨腐敗太嚴重了。」羅文皓說道「我他媽好歹在德國經過那邊體系培訓,結果要當個士官,還得花錢。可把老子給氣死了。」
「秦淮河的女人很漂亮。」李教官雙眼陷入回憶的說道「偶爾,我也會來這裏坐一坐,聽一聽醉紅樓的玉墨姑娘唱一首曲兒,彈一首琵琶。她是秦淮河最漂亮的女人,歌唱的好,據說還上過學,留過洋的那種,至於她為什麼流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可能這就是命吧!」
李教官說完,又笑了幾聲。
起初是苦笑,然後是輕笑,最後是無奈的笑,再然後笑容消失。
直至羅文皓問道「睡過嗎?」
李教官大笑,兩個男人在那裏大笑了幾聲,便再度背着那孩子離開了。這一次,他們轉移到了秦淮河的對岸。他們穿過了滿是屍體的秦淮河,踏過了漫過了腳脖子的血水,到了對岸。李教官下意識停下腳步,望着不遠處一個裝扮別致的樓房。羅文皓也看着那裏,想來那裏最初是紅艷的。因為那裏掛着一個殘破的牌匾,牌匾上面寫着醉紅樓的字樣。
要過去瞧瞧嗎?
李教官搖搖頭,他選擇繼續沉默的前進。
兩個男人陷入了沉默,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
那醉紅樓裏面鑽出來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風塵女子的打扮,就像是綻放的花兒一樣。招引來的可不只是蜜蜂和蝴蝶,還有鼻子嗅覺靈敏的日本鬼子。
槍聲響起的時候,她們被驚嚇的就像是失了魂的蒼蠅一樣,沒頭的到處亂飛。
就在這個時候,李教官選擇了往後退一步,到了一家店鋪門口。羅文皓也迅速的躲進去。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讓這兩個狙擊手形成了強烈的默契感。
羅文皓身手敏捷的背着那孩子上了二樓。
而李教官則是在一樓的位置找到了狙擊點。
槍又響了。
不過這一次,不再是鬼子的三八大蓋的聲音,而是正宗的國軍狙擊步槍的聲音。
一顆顆子彈打出去,換來的是那十幾個秦淮河的風塵女子最後的逃命機會。
以及羅文皓和李教官蹤跡的暴露。
恐怕到最後,那些風塵的女子都不會曉得她們身後的槍聲其實是來自兩撥人的。
一撥是要殺了他們,殘害他們的日本鬼子。
而另一撥則是那些躲在角落裏面近自己最後的努力想要挽回些什麼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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