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翀拒絕太子舉薦,推辭天西行省中都督官職一事,還是泄露了出來。
天下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啊。
太子震怒,祝戎震驚,他先在太子府呆了兩個時辰苦苦勸說,終於暫時勸住了太子。
然後祝戎親自來見張翀。
「為何?為何啊?」祝戎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
事前他完全沒有想到會張翀會拒絕。
完全沒有理由啊。
張翀本就是祝戎發掘出來的,算是祝系的一員干將。
雖然之前被稍微耽擱了一下,但是天西行省中都督一職還是遠遠超過了張翀之前的謀求。
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位高權重。
祝戎道:「張翀,你這是在記恨當時太子殿下沒有及時營救你嗎?」
張翀搖頭道:「不是。」
他確實沒有記恨太子。
國君無情,太子同樣無情,他看得清清楚楚。
大王是君,太子是少君。
但少君也是君,作為臣子想要君主有情?這本就是無比幼稚的。
祝戎道:「那是為何?」
張翀道:「沈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在白夜郡我們又並肩作戰,我不願意和他為敵。」
祝戎頓時一愕。
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張翀什麼時候也這麼幼稚了?
在政治場上還要講感情嗎?
你張翀之前何等心狠手辣,連訂婚的親家都能下手殺之,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多情了?
祝戎冷道:「你張翀不是這麼講感情之人吧。」
張翀確實不是。
尤其是之前的張翀,如同利劍一般鋒利,被視為酷吏。
但人心終究不是寒鐵鑄造的。
兒子張晉死了之後,在張翀的心中捅了一個窟窿,之後他得了腸癰在地獄走了一趟,接着被沈浪救活。
最後在白夜郡經歷了十五天的地獄之戰。
他整個人也發生了一定的改變。
用魯迅的一首詩來說: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經歷了生死劇變之後,張翀從堅如寒鐵變成了以柔克剛。
整個人上升了一個境界。
之前他可以成為一個權臣,而如今的他,已經能夠成為一個國之重臣了。
一味冷酷的人,是做不了重臣的。
就如同郅都不管再厲害,也永遠成不了蕭何,曹參、霍光這樣的國之柱石。
張翀沉默,沒有解釋。
祝戎緩緩道:「太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張翀當然知道。
太子此人性格最像國君,但又不像國君帶着一點浪漫,他為人要冷漠得多。
而且太子此人非常驕傲,甚至可以說成目中無人。
關鍵時刻,他甚至敢為了自己的威嚴去挑戰國君。
就比如上一次,他儘管知道沈浪在白夜郡立了不世之功,明明知道國君非常喜歡沈浪,但他還是出手了。
首先派軍隊在朱雀大門圍堵沈浪,要將沈浪隊伍全部繳械關押。
緊接着又派遣提督府軍隊包圍沈浪一行人。
國君就算知道,也只是裝作不知,因為是沈浪主動拒絕了太子的求和,所以就不能怪太子打壓沈浪。
祝戎道:「剛才我足足勸說兩個時辰,太子殿下才願意給你一次機會。這個天西行省中都督,你究竟要不要?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張翀躬身行禮道:「祝公,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祝戎頓時氣得渾身發抖,他指着張翀厲聲道:「張翀,你讓我很痛心知道嗎?」
他確實很痛心。
太子殿下有對不住張翀的地方,但是祝戎從來都沒有。
一直以來,祝戎對張翀都幾乎是毫無保留的支持。
甚至張翀入獄的時候,祝戎也不停奔走。
關鍵張翀這個人才就是他挖掘出來的。
當然,張翀滅了東江伯爵府之後就已經進入了國君的法眼,但正是祝戎的培養才讓他少走了很多彎路。
張翀再一次躬身拜下:「對不住了,明公。」
祝戎盯着沈浪良久。
他沒有發出任何威脅,直接轉身離去。
他也根本不需要發出威脅。
誰都知道,接下來太子一系的打擊會是何等的猛烈。
叛徒比敵人更加可惡。
儘管張翀並不覺得自己是叛徒,但是在太子一系眼中,張翀就是叛徒。
必須用雷霆手段,這樣才能彰顯權威。
而且你張翀可沒有靠山。
你和沈浪不一樣,沈浪的背後有玄武侯爵府,還有國君的庇護。
你張翀背後可是什麼人都沒有了。
太子一系本是你唯一的靠山,但現在你連唯一的靠山都不要了。
何等幼稚,何等荒謬?
走到門口的時候,祝戎還是說了一句。
「張翀,好之為之!」
唐朝的時候,科舉考試分為州試和省試。
宋朝的時候,分為州試,省試,殿試,元朝幾乎承襲了宋朝。
到了明清兩代,分為了鄉試,會試,殿試。
而在大炎王朝,鄉試和省試是同一個概念,可以並稱。
明朝的鄉試要足足考三場,每一場三天,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而且朱元璋這個規矩狂人,恨不得把什麼都立上規矩,當然也包括了科舉。
八股文在元朝有了雛形,明朝成化年間,八股文就正式成型了。從此以後,科舉考試自由度就變得極低,束縛得非常死。
而在唐朝的科舉,不但難度高得多,而且分類也細緻得多,有明經科,進士科,明法科,道舉等等等等,自由度超高的。
而大炎王朝的科舉考試,既不想中國明清兩代那麼束縛規矩,也不像唐朝那麼自由細緻。
就比如這一次的恩科文試,總共就考兩天半。
第一天考帖經和明算。
第二天考時務策。
第三天考詩賦。
看到這個世界的科舉考試,沈浪表示很驚艷。
它既不像唐朝科舉那麼瑣碎,又不像明清兩代那麼拘束,甚至考的內容也比明清兩代全面,還不會教條主義,不需要讀死書。
這次參加恩科文詩的,光國都就有三千人。
昨天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若是不剝奪蘭瘋子的考試資格就罷考。
國君一怒,愛考不考。
結果這群人直接慫了,還沒有等到禁軍出動,這些人就灰溜溜回到家中。
心中盤算着,就算那個蘭瘋子參加恩科考試又能如何?
自取其辱而已。
我們讀了十幾年書,上考場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蘭瘋子只是乞丐而已,又能讀多少書?從來都沒有上過學堂,也沒有經過科舉考試的訓練。
本以為沈浪會給你找一個大儒臨時突擊一下。
結果完全沒有。
聽說這蘭瘋子天天在家裏都在。
就你這幅德行還想要和我們進行大比?
荒天下之大謬!
就等着我們在考場上將你碾壓成為渣渣。
讓你知道什麼叫作自漸形穢。
然後這些人就在家中吃好喝好。
至於能不能睡好,就看個人了。
心態好的呼呼大睡,心態不好的輾轉難眠。
明天就要考試了,睡不好可不行?
怎麼才能安然入睡呢?
可以喝一點酒,但是不能喝多,免得宿醉。
有錢的人,可以找一個窯姐,好好放鬆一些,但是也要懂得節制,不要折損了腰力。
沒錢的人,那你就自己動手吧。
蘭瘋子有錢了,他猶豫了很久很久,想要出門去放鬆一下。
地點他都選好了,出了長平侯府之外不到三里,就有一座春花樓。
當然了。
你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是中低端的。
但對於蘭瘋子來說,這已經是高端會所了,他之前連街邊小店都去不起的,只能光顧最便宜的站街肥女。
一個銀幣一次,這是蘭瘋子所能夠承受的最高消費。
猶豫了一個時辰,他決定還是不去了。
咸奴都已經開始減肥了,我蘭瘋子若是去逛窯子,豈不是對不起她?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蘭瘋子美滋滋地打開了特製版的《金x梅之風月無邊》。
次日一早。
沈浪派咸奴去送蘭瘋子進考場。
他才不會去送,而且這麼早,他甚至都沒有起來。
但寧政卻起來了,親自送蘭瘋子出門。
「主公留步,岺定不讓主公失望。」蘭瘋子躬身道。
他在沈浪面前依舊大大咧咧,但是在寧政面前卻一本正經。
寧政道:「盡力便可,結果不必苛求。」
然後咸奴駕着長平侯爵府的馬車,朝着考場而去。
一路上,燈籠如星辰。
因為參加恩科文試的足足有三千人。
見到了長平侯爵府的馬車,一眾人仿佛找到了仇恨點。
「這輛馬車裏面就是蘭瘋子。」
「就是那個不學無術的乞丐。」
頓時邊上人道:「請不要把不學無術用在蘭瘋子身上。」
「為何啊?他就是不學無術啊。」
邊上人道:「不學無術的人是沈浪,這個蘭瘋子連不學無術都談不上,就只是一個殘渣而已,不配為人。」
「對,對,對,這個詞用得好,殘渣而已,不配為人。」
「我等飽讀詩書,竟然和這等殘渣一起參加科舉考試,真是天道不公。」
「不是天道不公,而是人禍!人間禍害沈贅婿!」
「要不然我們衝過去,將沈瘋子活活打死如何?這烏漆嘛黑,我們一起動手,然後一鬨而散,根本就抓不到我們。」
「好主意,好主意,你先上!」
頓時,參加恩科文試的考生望向沈瘋子馬車的目光變得瘋狂而又危險起來。
真是很難抵擋這個誘惑啊。
現在將沈瘋子打死是最好機會。
幾十上百人不由得朝着沈瘋子所乘坐的馬車靠近。
緊接着,傳來咸奴的聲音。
「想要來打死蘭瘋子?可以啊,你們上吧!」
「姐妹們,只要有人敢靠近你們三尺之內,就捏爆他們的卵蛋。」
「是!」
二十名女壯士一聲斷喝。
頓時上百名書生飛快退散。
捏爆卵蛋,這幾天他們聽得太多了,光聽都覺得蛋疼。
蘭瘋子無比感動道:「咸奴,我就知道你在乎我,我今生今世都不會辜負你的。」
咸奴道:「閉嘴,再說一句話,我也捏爆你的卵。」
蘭瘋子心臟狂跳,心中高呼:「咸奴妹妹,來捏啊,來捏啊」
既然不能藉機打死蘭瘋子。
這群考生紛紛遠離,仿佛距離蘭瘋子的馬車近一些都是莫大的恥辱。
「呸!」
「呸!」
「和這等不配為人的殘渣走在一條道上,真是莫大的恥辱。」
「不配為人蘭殘渣!」
「人間禍害沈贅婿!」
這一路上。
蘭瘋子的馬車何止是受到孤立,簡直是喪心病狂的羞辱。
第一個人吐口水之後。
接下來幾乎每一個人都要朝着蘭瘋子馬車方向呸一口。
就這樣,沈瘋子一路上被唾棄了幾千次。
天亮時分,終於來到了巨大的考場之外。
他走出馬車,提着一個籃子,開始排隊準備入場。
他所過之處如同瘟疫一般,所有考生紛紛避開。
「不配為人蘭殘渣,人間禍害沈贅婿。」
他走到一個隊伍後面排隊。
結果前面所有排隊的人全部散開離去。
蘭瘋子直接從最後一個人變成了第一個。
然後正式開始搜身。
總之是很羞恥的過程,但是蘭瘋子完全不在意,再羞恥的事情他都經歷過呢。
他非但不覺得羞恥,還覺得很刺激呢。
可惜搜身的人是男的,而不是女的。
搜身完畢之後,眾人依次進入考場!
所有考生進場完畢。
四個考官入場。
幾百名禁軍入場。
考場所有門,全部關閉!
考官訓話。
一聲鑼響。
正式發下考卷。
越王寧元憲登基二十周年恩科考試,正式開始!
這第一天考的是考帖經和明算。
整整好幾張考卷,看上去就有些壓力山大。
什麼是帖經。
在唐朝的時候,就是將四書五經的某一段遮住三個字,然後考生將這三個字寫出來便算是過了。
每經十帖,只要答對五帖,就算是過了。
而越國科舉的帖經,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不僅僅是填空題了,還要做出註解等等。
但總的來說,還是脫離不了死記硬背。
就算在生僻,也依舊出自於四書五經之中。
那麼越國的帖經,有多少題?
喪心病狂的九十題。
看到這密密麻麻的題目,真是讓人有些窒息。
四書五經加起來,好幾十萬字呢。
不是變態,誰能背得完啊?
所以每一次的帖經考試,算是最簡單的,但也是最要命的。
中國科舉發展到後面,還專門形成了一個流派。有人廣泛搜索那些偏僻隱晦的經文,編成數十篇歌謠,以方便背誦記憶。這類的作品就稱之為帖括,這樣也不需要熟讀了,把這秘籍記下來就可以了。
越國還沒有形成這樣的流派。
而考官也比較正常,這九十道題裏面,有五成是比較普遍易見的,三成是比較罕見的,最後兩成就是變態級的了,偏僻得不得了。
尤其是最後十道題,有種送命題的感覺。
看完這些題之後,幾乎大部分考生都會覺得,這是啥玩意啊?四書五經裏面還有這內容?我不信!
事實上,這些考官要不是為了出題,他們自己可能也不知道這內容。
若不翻書,他們自己也答不出來。
然而
蘭瘋子就是一個徹底的變態。
過目不忘的變態。
四書五經幾乎沒有什麼人背得下來,但非常不好意思,他早就背完了。
所以這九十道帖經題,他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全部解答出來。
對於絕大多數考生來說,完成這九十道題目,至少需要三個時辰,而且最後十道題完全是瞎碰運氣的。
但是蘭瘋子僅僅用了不到兩刻鐘,就全部寫完了。
準確率百分之百。
然後開始了明算的解答。
什麼是明算?
看上去好像是算術,但是又不完全是算術,用現代的話說應該是自然科學。
從《算經》、《周髀》、《記遺》、《三等數》、《綴術》、《輯古》等書上取題,總共三十道題。
其實沈浪看到這些書的時候也非常驚訝,因為這些書籍大部分和四書五經不是同期的,很多都是漢朝之後的著作,沒有想到在這裏竟然也成為了上古典籍。
在大炎王朝的科舉中,明算是最不重要的一科,至少州試是不考的。
很多士子也把明算列為最低等級,反正它在考試中的佔比最低,但是學習起來耗費的精力卻最大。
然而
蘭瘋子是個變態。
他的算術天賦,還要遠超沈浪。
若不是依靠作弊,正常的算術題,沈浪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普通加減乘除,甚至一元二次方程式等等,蘭瘋子都能靠心算,迅速給出答案。
總之這個天賦,讓沈浪嘆為觀止。
他完全不知道蘭瘋子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這三十道明算題最是熬人,尤其是最後三道。
絕大部分考生,甚至無法看懂,更別說解答了。
所以按照慣例,絕大部分聰明的考生都會選擇放棄一些題。
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的考試不好嗎?
科舉考試,第二天的策論,第三天的詩賦才是最最重要的。
然而這三十道明算題,蘭瘋子只用了一刻鐘不到,就全部解答完畢。
太太太簡單了。
蘭瘋子甚至覺得,這些題目簡直就是在羞辱他的智商。
還是沈公子的題目有意思,牛逼極了,有好些題蘭瘋子到現在都解答不出來。
所以在蘭瘋子心中,沈浪真是學究天人。
然而他卻不知道,沈浪完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真正論算術天賦,沈浪還不如他蘭瘋子呢。
這第一天的考試,正常考生是要用上一整天時間,甚至晚上還要點蠟燭繼續開始,秉燭夜攻。
但是,蘭瘋子僅僅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全部解答完畢。
而且還不需要檢查。
唉!
好無聊啊,接下來大把的時間應該怎麼揮霍啊?
現在蘭瘋子有些後悔昨天晚上幹嘛那麼早睡了。
還是身體不行啊,弄了兩次之後就昏昏欲睡。
要不然繼續睡覺吧!
於是,蘭瘋子把考卷一翻蓋住,然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等到他睡着一刻鐘後,一名副考官這才經過他的身邊。
此人就是蘭瘋子,不配為人的蘭殘渣?
果然是一個殘渣啊。
考試剛剛開始,他就趴着睡覺了,毫無指望了。
這麼廢物,你為何要來考試啊?
丟沈浪的人嗎?
丟寧政的人嗎?
不過,這兩人也不怕丟人。
一個臉皮厚到了極致,根本不知道丟人為何物。
一個毫無地位,不祥之人,也沒有丟人的空間。
周圍的考生見到沈瘋子趴着睡覺,頓時不屑一笑。
「這個乞丐果然爛泥糊不上牆,這才剛剛開始考試就睡覺了。」
「人間禍害沈贅婿輸定了,他就等着人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吧。」
「當時賭約應該一人一泡尿的。」
這些人的聲音很低,完全算得上是自言自語了。
但是幾十上百人的聲音加在一起,就顯得有些嘈雜了。
考官怒聲道:「肅靜,再有出聲者,逐出考場。」
然後考官離開蘭瘋子的身邊,任由他呼呼大睡。
反正科舉考場上又不禁止睡覺,別說睡覺,就算你夢/遺都沒問題。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不知道睡了多久,蘭瘋子醒了過來。
發現太陽當空,這才是中午。
睡了這麼久,竟然還不到兩個時辰。
這時間也太難熬了啊。
開始吃飯吧!
吃着美味的肉包子,磨磨蹭蹭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蘭瘋子實在睡不着了,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又不能在考卷上亂畫,否則會被罷黜的。
於是,蘭瘋子閉上眼睛,在腦子裏面看書。
《斗破蒼穹之風月無邊》,他也完全背下來了。
現在就當作沒有看過一般,重新在腦子裏面閱讀,簡直美滋滋。
幸好在腦子裏面帶了《斗破蒼穹》和《西遊記》,要不然在這考場上要無聊死的。
當然他腦子裏面還帶着《金X梅之風月無邊》,不過在考場上看這書不好,萬一興致來了抑制不住怎麼辦?
夾棍考試終究不好。
別人都在絞盡腦汁,爭分奪秒考試,蘭瘋子卻百無聊賴地消磨時間。
終於!
第一天時間過去了。
蘭瘋子心中祈禱,希望明天的考試難度稍稍高一些,讓我多花一些時間,多用一些腦子啊。
恩科文試第二天。
今天考的是時務策!
如今大炎帝國科舉重策論,所以這第二天的考試,完全是重中之重。
或者可以給一個比例。
就比如這一次恩科考試中,第二天的策論佔五成,第三天的詩賦佔三成,第一天的帖經和明算只能佔兩成。
策論若成,整場科考才有希望。
策論若敗,那就算另外兩天的考試你寫得天花亂墜,也毫無指望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過去一個多月時間,沈浪讓蘭瘋子瘋狂地背誦了一千多篇策論。
明清兩代出題,基本上都會從四書五經中截取。
但大炎王朝的策論,未必從四書五經中截取出題的,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
碰到循規蹈矩的君王,都喜歡在四書五經中取題,反之則不會!』
那麼寧元憲是循規蹈矩的君王嗎?
當然不是!
所以越國的高級考試,這些年已經很少從四書五經中取題了。
關鍵寧元憲此人自我感覺良好,不放心考官,還總是喜歡自己出題。
比如這一次恩科考試,五個考區有三個考區的策論和詩賦題,都是國君親自取的。
簡直讓人要瘋。
因為這位國君出的題目,通常都非常大膽。
但是陛下你可以大膽,我們不敢啊。
這樣寫起來,通常就會畏畏縮縮了。
「當!」
一聲鑼響,正式開始發放考卷了。
所有人迫不及待地看題目。
然後幾乎所有人一聲哀嚎。
這道題目一點都不偏僻,甚至也不算難。
但是有點太大膽了。
題目是《論分封建制》。
陛下啊,蘇難剛剛滅掉,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宣佈新政勝利了嗎?
如果在大炎帝國考這道題目,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大炎帝國的新政已經到了尾聲。
而在越國,新政最多只能是過半吧,而且算是比較失敗的。
蘇難這個最大的老牌貴族雖然被滅了,但卻不是因為新政,而是因為謀反啊。
關鍵是大炎帝國那邊都沒有考這道題。
我們越國就先考了,這合適嗎?
還有我們作為考生,應該如何掌握這個尺度?
因為新政的最終目標可不僅僅是剝奪老牌貴族的封地和私軍,還要文武分制,還要改郡為州,改城為縣等等等等。
說白了,就是中央集權制。
看看大炎帝國是怎麼做的就知道了。
這麼激進的題目,我們私下敢討論,但是堂而皇之寫成文章,還真是有些忐忑啊。
然而蘭瘋子看到這篇策論後,心中一陣狂喜,又一陣哀嚎。
哀嚎是因為他本來想要難一些的題目,能夠讓他絞盡腦汁,耗費一整天時間,免得無所事事。
而狂喜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知道自己的策論只知道引經據典,只知道段落和完美句子的堆砌,是缺乏靈魂的。
寧政,沈浪,張翀都判斷,他的策論一定能高中,但是進前三有難度。
尤其張翀他是科舉大家,他說的話代表着權威。
而這篇策論題目,剛好他背過。
沈浪逼着他背了一千多篇策論,都算得上是千古名篇。
而柳宗元的《封建論》,更是千古名篇中的絕對經典。
這麼說吧。
中國一千多年時間所有的策論中,柳宗元的這篇《封建論》能夠進前五。
真正的文之瑰寶。
而且非常符合如今大炎王朝的時政。
大炎帝國新政如火如荼,文武分制,郡縣制都已經開啟了。
這篇《封建論》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完整引用。
當然了,這個世界沒有漢朝,沒有唐朝,但是卻又類似的朝代,頗有相似。
還有封建論裏面有些人物,也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
但是每一個世界都不缺乏英雄,不缺乏豪傑。
只需將《封建論》裏面的歷史人物,換成這個世界的英雄豪傑便可。
文章的根骨和靈魂是相似的。
之前蘭瘋子的策論缺乏的就是靈魂。
而現在這個靈魂簡直深刻入骨。
但是蘭瘋子沒有飄,他開始琢磨國君寧元憲的心思。
因為他代表是五王子寧政,他的想法也代表着寧政的想法。
所以一定要撓中國君內心的癢處。
國君肯定是飄了,這一場巨大的勝利,讓他內心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寧政作為奪嫡最弱的一方怎麼辦?
當然是在內心深處和國君保持一致,絕對一致的政治方向。
一個君王挑選接班人,雖然會看重自己的好惡,但最重要的還是看執政方向。
最怕的就是人死如燈滅,人亡政息。
寧元憲最怕的當然也是如此,他擔心死了之後,兒子繼位將他的方針政策推翻得乾乾淨淨。
對!
就是這個方向。
一定要接着這一場科考,讓陛下看清楚寧政殿下的心思。
陛下啊,太子殿下雖然想您,三王子寧岐雖然優秀,但是在政治方向上,他們未必和您一條心啊。
只有寧政殿下,才能繼承您的所有政策。
有了方向之後。
蘭瘋子文思如同泉涌。
他沒有完全照抄柳宗元的《封建論》。
當然了,他並不知道這是柳宗元寫的,他還以為是沈浪寫的。
其實還真是沈浪寫的。
因為沈浪已經根據柳宗元《封建論》加工過一次了,讓這篇策論更加符合這個世界的時政和歷史。
但蘭瘋子依舊沒有照抄。
他用《封建論》作為骨架,然後自己加工詞句,引經據典,引用現實。
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寫到國君內心深處。
恨不得讓國君看到每一個段落都拍案叫絕,都大呼知己。
蘭瘋子開始落筆。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
這一段已經完美,原文照抄便是,根本不需要畫蛇添足進行修改。
蘭瘋子興奮極了。
腦子裏面的驚艷詞句,源源不斷揮灑而出。
這一寫就完全停不下來了。
短短一個時辰。
蘭瘋子書寫完畢。
整整兩千多字,一氣呵成。
一字不易!
完美之極!
絕對的千古不朽名篇。
寫完之後,蘭瘋子渾身熱血沸騰。
他知道成了!
他不相信,這個考場上還有任何人的策論能夠超過他寫的這篇。
絕對不可能!
前三已經穩拿。
明日詩賦若是運氣足夠好,第一都十拿九穩。
哈哈哈!
我成了,我成了。
沈公子,寧政殿下,我沒有讓你們失望啊!
註:第二更送上,這章好難寫。今天兩更一萬六,拜求支持,拜求月票啊,鞠躬叩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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