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歐陽真人口中又一次發出一聲慘叫,左手倒翻而下,但見身旁的顧長歌左手橫擺而上,兩番撞擊之下,顧長歌和歐陽真人同時身體震動,倒轉過去,分別落到太清大殿的兩側邊緣,片刻之後,但見顧長歌嘴角處流下絲絲鮮血,但眼中卻顯露出一種冰冷詭異的目光。
此時,在他右手上,赫然多出一柄短刀,刀刃上閃爍着冰冷寒光,那寒光亮如秋水,更是晶瑩如玉,一看就知是仙家珍品,而此刻在刀刃上,早已血跡斑斑,那帶着紫紅色的血,從刀刃上一滴一滴流了下來,滴落到大殿中的青磚上,一瞬間,地面周圍紫紅一片。
剛才還混亂議論的人群,此刻忽然間都安靜下來,一瞬間,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更是眾人的眼中倒影着地上那灘紫紅色的血,心中都驚詫不已。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靜的有些怕人,靜的有些恐怖,靜的讓人驚悚,更是靜的令人心跳不止!
歐陽真人深藍色的道袍已然變做了黑色,但見他整個人面色蒼白如紙,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只是此時此刻,他臉上的驚愕神色,早已遠遠超過了他腹心傳來的陣痛感覺。
「顧師弟,你…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瘋了麼?你想幹什麼?」他嘶啞着聲音大聲叫喊着,面容上更是呈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他就那樣嘶聲力竭的向着顧長歌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甚至連縹緲峰座下的一眾弟子,也都幾乎不敢相信此時此刻他們所看到的情景,但見他們各個面容不解的望着那個曾經是太極門下五脈首座之一的人。
「我?你是在問我麼?哈哈?看來你也知道什麼叫痛啊?知道痛了,所以才會問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顧長歌此時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那樣可怕,似乎一時間,他好似變成了從九幽地獄來的惡魔,面目猙獰的看着眾人,更是目光狠毒的看着歐陽真人那扭曲痛苦的面容,口中瘋狂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歐陽老道…我在對你暗中放冷箭啊,你別告訴我,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都不明白?只是,你果真是老了啊,當真就看不出來麼?」說着,他又是哈哈大笑了幾聲,左手一招,半空中的五彩血蜘蛛頓時向他飛去,轉眼間消失在眾人面前。
一旁的青鸞峰首座陳雲易在也忍不住,站立起身,眼中帶着怪異與困惑的神色,口中驚駭道:「顧師兄,你…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難道你真的瘋了麼?」
顧長歌冷冷的看了陳雲易一眼,隨即目光又落到站在他身旁的望月峰天華大師的身上,但見她的神色與陳雲易一模一樣,還有站在一旁的縹緲峰一眾弟子,甚至於太極門下各脈的弟子和周圍所有正道中人,都用着一種鄙夷且像看待惡魔一般的目光望着他。
「哈哈哈哈…你說我瘋了?真的瘋了麼?你說我瘋了還是沒瘋?是啊!我告訴你,今天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是瘋了,而且早就瘋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瘋了…」說着,他又是漫天狂嘯,笑聲之中帶着一絲瘋狂,更是神情之中也是瘋狂至極,口中怒喝道:「早在那個時候開始,也是在這個太清大殿中,當我看到我最心愛的女人死在你手裏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老道,你還記得那個女人的名字麼?她叫秦菲雨,對,就是菲雨…她當時就死在了這裏,從那時候開始,我的心中就埋下了罪惡的種子,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這老道血債血償!」說着,目光兇狠的盯着歐陽真人那痛苦的面容。
「師父!」縹緲峰下一眾弟子的聲音已經帶着哭腔,但在他們身後,圍繞在歐陽真人周圍的各脈首座掌門,身體卻都突然僵硬起來。
秦菲雨,這個仿佛帶着夢魔一般的名字,此刻帶着濃濃的陰影,久久壓抑在太極門的上空,更是久久壓抑在每個人的心間。
此刻,顧長歌眼中似乎要冒出焚天巨火,口中厲聲怒喊道:「歐陽老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把我心愛的女人給殺死了,當年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是因為什麼?你說啊?你不要說你已經忘記了當年的事情,你若是忘記,我可不敢忘!記得當年我的脾氣不太好,遇事都很着急,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我對你可是畢恭畢敬,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後來我喜歡上了我派門下的一名女弟子,她就是秦菲雨,我想說這樣的喜歡並非是偷偷摸摸的喜歡 ,而是正大光明的喜歡,並且後來我也告訴你,我不打算繼續當縹緲峰的首座,我想要和我喜歡的人一起遠離這裏,過着隱居平淡的生活,是的,我就是想要帶着她遠走高飛,離開太極門永不歸來。難道這也有錯?你私下裏對我承諾,只要有人繼承首座之職,我就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遠離這裏,但後來你又是怎麼做的?你說啊,你這個惡魔…」說着,口中更是厲聲嘶吼不止。
此時,歐陽真人眼角抽搐,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那個從來沒有人提起的熟悉的名字,仿佛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狠狠扎出了血,方硯在一旁攙扶着他那顫動的身體,更是隔着那層深藍色的衣裳,時刻感受到在恩師身體裏炙熱燃燒的紫色氣息,竟是如同地獄之火,讓人感到炙熱燙手。
顧長歌神態囂張地站在那裏,仿佛這些年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股惡氣,今日終於狠狠的發泄出來,周圍竟也無人開口來反駁這個傷了太極門掌門的兇手。
他神色憤怒的望着歐陽真人,又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陳雲易和天華大師,然後口中在次大喝道:「今天當着眾人的面,你們自己說說看,這個卑鄙小人居然殺死了我心愛的人,他有什麼資格這麼做?或者說秦菲雨又做錯了什麼?我們相互愛戀,難道這也有罪?你們說啊?」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回答,年輕弟子更是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是的,許多年前的事情,他們自然不清楚,但陳雲易和天華大師卻面色鐵青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大殿之中,依舊唯有顧長歌口中發出的瘋狂聲音在周圍來回遊盪着,猶如幽冥地獄的判官一般,怒聲道:「怎麼?你們一個個都是啞巴麼?難道你們沒有心麼?或者說,你們根本就沒長心?我看你們是心中愧疚吧?哈哈哈哈…是啊!這個時候翻起舊賬,任誰心中都不好受,那你們就好好想想看,如果當年他不那麼做,那麼又怎麼會有今日的我?他這個該殺千刀的…做出的事情,天地不容,可是你們現在居然也不說一句公道話…當年的事情都忘記了?你們一個個…狼心狗肺…」
天華大師面色蒼白,似乎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更是她望着與平日判若兩人的顧長歌,口中低聲道:「顧師兄,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執着呢?只是時過境遷,世事變化滄桑,所以…你也應該看開一些吧!」
「呸!」
顧長歌狠狠的啐了一口,面帶不屑之意,口中冷笑道:「何必執著?何必執著??你怎麼不問問他為何如此執着?當年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是他的過錯,你們難道是真的看不出來?當年掌門師兄也很喜歡秦菲雨,但是菲雨根本不喜歡他,雖然他暗地裏說讓我們遠離這裏,實際上是為了製造一種我們要叛出師門的假象,究其原因,根本就是他有私心,他嫉妒我們在一起,所以他寧願殺死菲雨,也不想讓她和我在一起…」說着,他赫然指着陳雲易,口中大聲道:「陳雲易,你摸着良心說說看,當年你病重時,是不是菲雨在一旁照顧你?菲雨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知道?」
陳雲易面色沉重,雙手緊緊握着,可是他的口中卻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任憑顧長歌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狂笑着。
顧長歌看着陳雲易沉重的面色,口中又一次冷笑道:「怎麼樣?我說的沒有錯,所以你才無言以對了!」
陳雲易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面容上複雜難明,片刻才低聲說道:「當年種種,歷歷在目,秦菲雨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心中知曉,當年她對我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所以我就算是死了,也無以報答!「
此言一出,非但縹緲峰門下弟子,就連周圍其他各脈門下弟子和驚訝於太極內亂的白雲寺、水月宮眾人,也都一時間變了神色,顯然這件事情並不是顧長歌信口胡說,自是當年秦菲雨的死大有隱情。
顧長歌又是冷笑一聲,口中朗聲道:「好…很好,你終於承認了,算你還有一點良心,但你當年又是怎麼做的?當年的情景還是歷歷在目…那時,你為什麼不出來阻止?而是眼看着秦菲雨死在臭老道的手下,你…你為什麼不阻止,你說啊!為什麼不說?你啞巴了麼?」說着,他牙關緊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此刻,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天華大師,赫然用手指着她,口中大怒道:「還有你…當年你和菲雨一同下山,我問你,在你受到魔教之人圍攻的時候,是誰救了你?你說啊!其實你們兩個當年不站出來勸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首座之位,我問你們,這個首座的位子當真比菲雨的命還要重要?」
一時間,天華大師面色變的更加慘白無比!
此刻,顧長歌又是冷笑一聲道:「好…很好啊,你們都不說話,都是默認了對不對?默認就不要多言…」說着,目光直直盯着站在一旁的喘息不已的歐陽真人,眼中透露出憤恨仇視的神色,道:「當年的事情,我無力幫助到菲雨,使她命喪黃泉,她死的好慘,所以今日我要讓你這個臭老道血債血償!你拿命來吧!」
方硯聽着,面容上赫然失色,但更令他意想不到的,竟是他攙扶着的那個身受重傷的軀體,突然大力推開了他。
太極門掌門歐陽真人,多年以來都是四大正道最為至高無上的領袖,但見他身上還流着鮮血,那份紫色氣息越來越濃重,但依舊憑藉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的威嚴氣勢,已經掩蓋了周圍所有的人,那深藍色的道袍無風自動,隱約間,有人望見他的雙手正慢慢握緊,手指細縫中流出絲絲鮮血,一點一點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久久凝視着前方,站直身軀,面對着猙獰長嘯的顧長歌,更仿佛面對着那一個蒼老又熟悉的身影,大聲笑道:「好好好…很好啊!想不到當年的那件血案…那件令人危言聳聽的事情,竟是讓你掛念了這麼多年,至此心中依舊久久不忘,那麼你過來試試看,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殺死我這個臭老道!」
話音未落,但見他眼中精光四射,斜眼向着顧長歌看去,突然雙手從緊緊握拳的狀態緩緩伸開,在他右手的傷口處,滴滴泛着紫色氣息的血液噴涌而出,而他面容上的紫色氣息卻慢慢淡了下去,只是他的面色越發蒼白,更無一絲一毫的血色,但聲音卻愈發高漲,更是帶着一絲悽厲和不屑,憤怒道:「憑你…也配說此話?其實現在的你,不過打着復仇的幌子,實際想的是要坐上掌門的位子吧?憑你…就憑你,也配坐這個位子?」
顧長歌注視着歐陽真人那張泛着紫色氣息卻依舊氣憤的面容,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想坐掌門的位子?哈哈哈…哈哈哈…我想坐就不會等到現在…你這個無恥的小人…」說着,又是狠狠啐了一下,口中大怒道:「是啊!你多厲害啊!想當年,掌門人是多麼疼你,還教你太極門下最為厲害的法術——八荒玄火真訣,但是,你沒有必要激怒我,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放心,我不收拾你,自然有人會替我收拾你…」
歐陽真人面色嚴肅,口中冷冷道:「是誰?」
顧長歌冷笑聲音不絕於耳,便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太清大殿外的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渾厚的怒吼聲:「歐陽老友,百年不見,看你風光依舊,身體硬朗,真是可喜可賀啊!」
「什麼??」歐陽真人面色一變,口中大聲道:「到底是何人?山下出了什麼情況??」
就在此刻,但聽太清大殿外,又一次傳來一陣轟鳴之聲,這聲音猶如天庭震怒,狂獅怒吼,片刻之間,天脈峰周圍殺聲驟起,山前混亂一片,鮮血滿盈,更在一片慌亂叫喊聲中,有人大叫:「不好了…是魔教妖人殺上山來了…」
「什麼?魔教妖人??」
歐陽真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目光緊緊盯着顧長歌那張猙獰面容,手指顫抖的指着他,口中怒喝道:「你…你幹的好事…你居然勾結魔教,妄想一舉消滅我太極門…你這個背叛師門的畜生…」
顧長歌口中狂笑道:「背叛師門?畜生?好犀利的字眼啊!你也知道什麼叫背叛師門?你也知道什麼叫畜生?當年你殺死秦菲雨時,你就已經是一個萬惡之人,今日還大言不慚說我是畜生?」說着,又是大聲狂笑道:「不錯,我是勾結了魔教,那又如何?在我看來,太極門自你之後,就是藏污納垢之處,世人都說魔教之人是妖人,但是在我看來,太極門中的所有人比魔教之人還不如,簡直就是一群垃圾,我現在就是替天下之人清理這個大垃圾的時候…我要替我心愛的人報仇,就算是死了,我也是萬死無悔,何況只是區區與魔教聯手?」
天華大師面色慘白,口中大聲道:「瘋了…瘋了…他真的是瘋了,這個瘋子…」
陳雲易聽在耳中,面色肅然,他知道這些年來,顧長歌在太極門中的權勢不曾小於在場任何一人,不僅是他門下的事情由他負責,就連平日防衛之事也是由他一手操持,而今日他與魔教相互聯合,大舉進攻,竟是快到了太清大殿門前,他們才有所發覺,形式嚴峻惡劣,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實在無法用更加恐怖的話語來復加其中。
一旁的周逸群心中也深感危機重重,只是在那一瞬間,他目光轉動,卻見在一片混亂之中,林楓手中緊緊握着湛盧仙劍,兀自站在那裏,當下趁着別人不注意,周逸群將他快速拉到自己身旁,可是轉眼間他便發覺,林楓的目光久久怔怔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更讓人覺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到底哪裏不對勁,他這個大師兄卻如何也想不出來。
此時,林楓那英俊的面容上,泛出一陣痛楚之情,兩隻眼睛中隱隱泛着通紅如血的淚光,但見他死死盯着太清大殿的前方,看着那混亂的場面,口中仿佛在微微念叨着什麼:「是她…是她…她一定也來了…」
周逸群心中思索着到底是不是那個人,剛想問時,卻聽前方…
「到底是什麼人?」
太清大殿門外同時響起了無數太極門下弟子的怒喝聲,隨即又聽得唰唰幾聲,好似有人在御空飛行,然後又聽得幾聲大響,幾個太極門下的普通弟子滾落在大殿之中,竟是各個口吐鮮血,似乎受了重傷。
門口處,赫然閃出了四個人影,看上去如此熟悉,當真就是魔教的四大教主。
天成子和毒王站在四人中間,穆三娘和白蓮仙子站於兩側,四人面帶微笑着一同向着混亂的大殿上望了一眼,然後緩步走了進來。
但見四人之中的毒王,先是口中乾笑了兩聲,然後冷冷道:「歐陽老道,我們已有百年不曾相見了吧!到了今日,你身體看上去似乎還是那麼硬朗啊!」
歐陽真人疼痛難忍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番,眼中精光閃現,口中冷然道:「毒王,想不到你真的當上了五毒門的教主,是不是我該恭喜你?」
毒王大笑道:「哦?恭喜我?我應該恭喜你啊!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後,你殺死了自己門下的一名女弟子,我還以為你每天每夜都活在痛楚內疚之中,現在早已老邁的不成人形,不過今日見你風采依舊,身體看上去如此硬朗,真是替你感到欣慰啊!」說着,又是狂笑不止。
歐陽真人的目光向着眼前那四個人一一掃過,與此同時,從太清大殿門外又陸續走進了不少魔教之人,而這些人中,便有血魔教的孤雁、玄武以及五毒門的白朮,至於其他的人,看上去多半也都是四大魔教門下的高手,道行修行更是深不可測。
而在太清大殿門外不遠處,廝殺怒吼聲越來越響,似乎要震破天地,而在那樣絕望的吶喊聲中,往日如同人間仙境一般的太極山,此刻仿佛被一片血腥氣息深深籠罩,恍如九幽地獄,猙獰恐怖,令人心跳驚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