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高的找上門,李均或許是因為有錢了小瞧了他們。
沒想到他們像是一群瘋子直接找上門來。
半年沒有及時還款,還主要是因為不停地異地倒賣國庫券,耽誤了這還高利貸利息的時間,剛着家沒多久就被老高們找上門。
當他的錢交在老高的手裏,他感覺到家裏的門開了,一定是老媽回來了。
然後站起身來擋住……
可是李媽眼睛犀利,她看到了那幾摞票子,她心裏是咯噔一下,兒子,怎麼拿那麼多錢。那有幾摞鈔票。
而且,兒子正在把錢給那些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在外人面前勉強地保持鎮定。
家裏的這些外人,實在有些……
除了兩個人(帶着金絲眼鏡的老高和那個新人)面目和善一些,其他的人莫不是凶神惡煞之徒。
最可怕的是一個人,臉上有一道從右眼角途徑鼻樑一直到左腮的刀疤,整個像是一張衣服連爛了的臉,長得青面獠牙似的,這人面部那麼明顯,他就是縫合怪了。
李媽目光掃過縫合怪,還掃向一個粗脖子的光頭,還有好幾個描龍畫鳳的人,一看他們全都不是善茬,這是一群什麼樣子的人啊!
「呵呵,李均同志我們的事情辦完了,那麼我們就走了,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老高對着李均媽微笑點頭了一下,帶着人離開了。
李均的媽媽雖然是皮革廠工人,小學化水平,但是李媽媽卻是一個很賢惠的女人,上一世是那樣,這一世依舊是。
那些人走後,李媽媽將門準備關上,發現不少鄰里正在觀望。
她心裏「咯噔」不停。
李均現在有很多事情想問一直都是十分聽話的兒子。
她發現自己對自家的兒子看不透了,自從兒子剃寸頭,皮膚曬黑,兒子整個就換了一個人似的。
因為過於對兒子的信任,所以放鬆了警惕。
現在兒子居然和那些不三不四描龍畫鳳的人來往。
他的父親李爸可是對兒子抱着很大的期望,一直培養李均,使得他的成績都是年輕佼佼者,拿獎狀是拿到手軟。
外面那些鄰居看到兒子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要是被孩子他爸知道了,他爸一直期望兒子上進考大學,對於外面那些讓孩子早早輟學經商的人,他很是看不起,最討厭那樣子,他希望兒子上進讀書,但是兒子,今天拿了那麼多錢給人,這兒子是做了什麼,那麼多錢。
她語重輕長地看着李均說道:「兒子,你是要考大學的,你知道嗎?」
「媽,我知道。」
他父親在上一世就是那樣從小就灌輸着他,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干燕大上清大,研碩博……一直給他灌輸着讀書人的理念,
李爸因為運動錯過了很多念書的時光,十分遺憾當年沒有去念大學。
「你知道,那麼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要讓你爸知道了,你這樣不務正業,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這會讓你爸很失望的。你跟媽好好說說,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這剛好被老媽逮住了,李均再怎麼圓下去,也不好圓了。
本想說是那些人是我的朋友。
但是這話吞回肚子裏去了。
「媽,那些人其實只是我的債主,放高利貸的人。」
「啊!兒子,你……你借高利貸那玩意干哈啊!」
「媽,其實是這樣,我借高利貸做了筆國庫券的生意,您兒子現在發財了,以後你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李媽沒有關心兒子掙了多少錢,而是感覺如臨大敵。
在李家,在李爸的家長制下,整個家庭是重視化,重視知識,李爸一直都將家裏打造成一個書香門第,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
他在角色上有着自己的定位,面對劇烈的社會轉型和溫洲市蓬勃的資本市場經濟,他一直都是堅守書齋而不是面對市儈的市場,八十年代裏,有兩種知識分子,一種是面對外部環境如何變化,一部分是仍然不為所動,堅守學者的傳統角色,默默耕耘,不求聞達,為求學問,心無旁騖,堅持思想學術拒絕現實的誘惑,另一部分知識分子則是走出書齋,面對社會轉型,他們入局,積極參與經濟活動,應該放棄傳統的「君子不言利」的觀念,他們逐漸在強大利益和誘惑面前,迷失自我價值,成為物質既得利益的代言人,變身為世俗眼裏的「成功人士」。
無疑,面對日益物化的社會風氣,李爸是前者,他保持着理想主義色彩,還讓整個家庭秉承這種道德和價值觀,在整個社會浮躁的風氣中,他讓自己的國度不迷失,他不願意和有些知識分子將自己的知識,還有獨立人格去市場交換售賣。
李爸是中學老師,這年代初中畢業就叫化了,何況他還是中學老師,他一直以知識分子自居,李爸在溫洲人以賺錢為樂趣的時候,他這個知識分子在獲取非物質化中尋找樂趣,就像他的國度不是屬於他身邊的世界。
因為他屬於前者的知識分子,所以他對於溫洲如今的惟利是圖的市場商業氛圍很是批判態度,對於周圍的環境和溫洲模式是經常詳加審查。他不能改變這個城市市儈生態,但是他一直保護着自己思想領域的生態,讓自己,讓自己的兒子不掉到錢眼裏去,他不覺得物質就是整個人生追求的一樣,精神化才是。
因為他是革運動之中帶着遺憾的知識分子,他對着「化」有着近乎空前的熱情,不過他是屬於保守派,對於現在這個世界,身邊邊的群眾都掉進了西化派,資本主義里,他心裏很不舒服。
他時常跟李媽抱怨說「瞧瞧現在的人都掉進了物質主義裏面去了,一個個人開始變得自我,自私,很功利,思想極其淺薄。」
對於溫洲這個時代精神發生這樣急邃的轉變,李爸很是抗拒的。
在李爸的灌輸下,整個家庭也是李爸的價值觀。
現在兒子居然背地裏做生意,借高利貸賺錢,他還是一個學生,他還要考大學,這肯定與他的價值觀極其相悖。
李媽看着李均,語重心長地說道「兒子啊,你不能不務正業,你不能這么小就想着賺多少錢,你爸時常跟我說,這人不能看他賺了多少錢,得注重的是有沒有化,有沒有地位,受不受人尊敬,你爸那麼注重名聲的一個人,你居然借高利貸做生意,兒子你要考入大學,滿足你爸的夙願,你聽話,這事情到此為止,你要上進讀書。」
兒子要繼續這麼幹,那肯定就是跟他爸唱反調。
所以,剛才李媽下意識地首先沒有問兒子發財賺了多少錢,而是為了李均現在不務正業而憂心忡忡。
李均看了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什麼,李媽那裏知道後世不是唯讀書輪,而是相當時間內以金錢為主流價值的社會,一個沒有錢就是萬萬不能的社會,她或許能理解李均冒險賺錢的心。
從憂心之中李媽回神過來問道「兒子你借的高利貸你都還錢了嗎,要是沒有還錢,我一定給你借,借了還,你以後就好好學習,你爸再過幾天就要回來了,你借高利貸的事情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了。」
「媽,我不是說我發財了嗎,高利貸都還清了。」
「還清了就好。」
李媽猛然高音道:「啊,你發財,你那么小,怎麼能發財。」
「媽,我真發財了,不信,你看我賺的錢。」
李均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藏了一部分錢,在家裏也藏了九十萬,加上剛才給出的四萬多,現在還有八十多萬。
當八十萬現金從床底拉出來的時候。
李媽媽額頭大顆大顆地冒着汗水,整個人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心臟的跳動劇烈地加快,一股熱血噴湧向大腦,耳膜像是被大鼓敲了一棒槌,一陣轟鳴,然後她兩眼一翻,她直接是失去了知覺。
李媽竟然一下子給嚇暈了過去。
李媽活了那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見到這麼多錢過。
不暈才怪。
太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