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大英雄 第八十九章 會議結束

    第八十九章 會議結束

    書房裏，靜悄悄的，只有老式時鐘的滴答聲在恍若凝固的煙霧中一層不變。

    陽光穿過窗戶，照在馬奇亞的書桌前。老人的眼睛在溫暖的金色光線中半眯着。往昔的崢嶸歲月，恍若又隨着陽光熱烈起來，重返身旁。

    「聽到王楠煦上將領軍進攻北海星系的時候，您當時在想什麼？」記者微笑着向放下咖啡的一位中年軍官點頭致謝，回頭看着馬奇亞，問道。

    「時間。」

    端來咖啡的軍官退了出去，書房又恢復了安靜。滴答滴答的時鐘聲中，老人的聲音異常清晰。

    「時間？」記者問道。

    「是的，時間。」老人抽着煙斗道。

    「在戰爭中，時間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元素。你可以利用時間差，讓你的兵力魔術般變成兩倍三倍。你也可以利用時間陷阱牽着對手的鼻子讓他跟着你走，疲於奔命。甚至，你還能掐着他的脖子逼迫他改變作戰計劃，讓他的戰略優勢瞬間消失！」

    「那麼，進攻傑彭和蘇斯，對東南戰局的時間影響是怎樣的呢？」記者問道。

    「戰爭結束了幾十年，很多專家都對東南戰役進行了深刻的分析，還需要我再講嗎？」老人微笑着搖了搖頭，摘下嘴裏的煙斗道：「如果你一定要聽我的看法的話，那我就說說........」

    記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正如這個平易近人到沒有半分元帥架子的老人所說，做足了功課的他，自然明白對王楠煦進攻蘇傑兩國對整個戰局產生的影響。

    只不過，相較於那些軍事學家的事後分析，他更想在這安靜的書房裏，聽眼前這位已經八十歲的老人，告訴他一個當年的參與者，最直觀的看法。

    「我們都知道，索伯爾南下的目的是為了打通東南通道，完成對斐盟鐵三角的戰略包圍。同時援救傑彭和蘇斯。而我東南聯軍的目的，則恰恰相反。」

    老人抽着煙斗，說道：「如果說，田行健將軍將人工智能，作為雙方的第一個對比條件的話，那麼，時間就是第二個條件........」

    第二個條件，時間！

    馬奇亞在瞬間就明白了胖子的策略。

    爆發在東南的這場戰役，從本質上來說，其實就是一場阻擊戰。

    索伯爾要趕在蘇傑兩國聯軍完全崩潰之前，打通東南通道。

    而斐盟則要將其阻擊在東南通道以西，直到錢柏林和李鴻武完成雷斯克戰役，打掉蘇傑兩國最後的主力，逼迫他們退出戰爭！

    蘇傑兩國什麼時候垮掉，這個時間點，就是己方和索伯爾在時間要素上的中線。誰先垮過這條線，誰就達成了戰略目標！

    戰爭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達成戰略目標嗎？

    如果索伯爾不能在蘇傑兩國山窮水盡之前打通東南通道，兵進雷斯克，那麼，就算他將整個東南星系的所有國家都滅了，殺得東南聯軍片甲不留，他也輸了！

    失去了蘇斯和傑彭這兩個主要成員國，對西約來說，將是一個極其沉重的打擊。這也意味着包圍斐盟鐵三角戰略的徹底破產。

    而對斐盟來說，不但意味着少了兩個兇殘的敵人，避免了敵人的戰略包圍，更意味着短期內雷斯克方面軍將徹底解放出來。這支由前後四次增兵組成的龐大主力部隊無論是南下勒雷還是北上特里弗蘭，對此刻兵力捉襟見肘的聯軍，都是一劑強心針！

    自從雙星角走廊戰役以來，無論是西約還是斐盟，都認為索伯爾突破東南毫無懸疑。

    就連東南聯軍內部，在丟掉了中央星系跳躍點之後，也沒有指望能把戰事拖到蘇傑兩國投降。

    大本營的多次推演都顯示，一旦索伯爾拿下勒雷首都星，最多一周時間，西約聯軍就能徹底打通東南通道，北上雷斯克！

    前後加起來不過兩三周的時間，錢柏林和李鴻武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三上悠人投降認輸。只要索伯爾還在東南佔據優勢，就算拖，三上悠人也會拼命拖下去！

    可是，誰也沒想到，胖子居然不聲不響地說動了薩勒加聯邦，並且將勒雷目前剩餘的所有艦隊以及當初從費斯切拉艦隊中脫離，留下來的三支盟軍艦隊一股腦全派到了北海星系！

    四十支a級艦隊，對於以往的蘇斯和傑彭來說，只是一個小麻煩，隨便哪一個國家出手，就能輕易解決。

    可是，當他們在勒雷衛國戰爭中碰得頭破血流，又在雷斯克、長弓和百慕達損失了大量兵力之後，此刻集中在三上悠人手中的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家底！

    別說其國內的守衛艦隊數量極少，且沒什麼戰鬥力的地方警用艦艇佔了大多數，就算全是軍方戰艦，又怎麼可能是王楠煦的對手。

    「我給艦隊的命令，是無限制破壞！」

    當胖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的時候，馬奇亞和在場的將軍們，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完全可以想像，如果不以佔領星球為目的，只拼命破壞，四十支a級艦隊將把蘇斯和傑彭糟蹋成什麼樣子。

    那會是一場觸目驚心的慘案！

    成千上萬的戰艦，將襲擊兩國太空中的所有建築，空港，空間站，太空船塢，太空基地乃至衛星和人造太陽，統統被摧毀，無一倖免。幾天內，兩國的太空中將看不到任何一個完整的建築，航道上也將看不到任何一艘飛船！

    同時，無數的太空戰機將突入大氣層狂轟濫炸。城市會被夷為平地，地面機艙，港口和物質倉庫以及工農業生產區化為灰燼。

    一旦生活必需品下降到某種程度，且沒有飛船運輸補給品，那麼，原本就動盪的蘇傑兩國社會矛盾將迅速激化。

    歹徒們會發動騷亂，為非作歹，搶掠一切。而那些早就在這場戰爭中忍無可忍的下等民族，將會毫不猶豫地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發動遠比以前歷次強度都大的武裝暴動。就算不能推翻兩國皇室的統治，他們也會襲擊一切上等民族和貴族。

    這些被種族制度壓迫到了極點的民族，一旦爆發，破壞力甚至比四十支a級艦隊更大！

    狠！

    胖子這一刀，捅太狠了！

    回想他去薩勒加的時間，所有人都覺得背心發寒。

    當時，正是雙星角走廊戰役爆發之時，那麼關鍵的時間，如果換做在座的任何一個人，恐怕第一個念頭都是將薩勒加艦隊拉到雙星角參戰！

    而胖子，卻直接將他們派去了蘇斯！如果不是對整個戰局早有判斷，如果不是這傢伙心腸黑到令人髮指，這一刀怎麼可能捅得這麼幹淨利落？

    恐怕在他心裏，除了對付索伯爾以外，也免不了報復的心思！

    被他派去蘇傑兩國的勒雷艦隊，都是勒雷聯邦幾年衛國戰爭下來倖存的老兵。打過加查林，打過德西克，打過蘇斯，打過傑彭，更在牛頓星系死扛謝爾頓，百戰餘生。論對蘇傑兩國的仇恨，論心狠手辣，他們中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比胖子差上半分顏色！

    被這幫傢伙殺進腹地，蘇斯和傑彭就算是倒了血霉了！最多三天，兩國就會陷入極度的動盪之中。

    再加之三上悠人在滄浪星空域決戰之後，失去了進行大型會戰的能力。想要憑藉兩國的力量拿下雷斯克的可能性已經無限為零。

    當其皇室的統治基礎開始動搖，當尼古拉斯五世和奧布雷迪三世不得不指望三上悠人的艦隊回來平叛時，他們向斐盟妥協的時間也就到了！

    以在場將軍們的軍事素養，如何分辨不出其中的厲害！

    就像是一個當代的百米短跑好手，能夠輕鬆跑近八秒。可是，越往上提升一秒，難度就越大。要讓他五秒內跑完一百米，那不如直接讓他放棄比賽！

    對索伯爾來說，也是同樣如此！他或許可以擊敗東南聯軍，可他不一定能夠在規定時間內殲滅東南聯軍！同時，時間的縮短，也意味着他必須改變自己的進攻節奏，甚至放棄原來的作戰計劃！對任何一個指揮官來說，這都是致命的！

    這就是時間的力量！

    如果說之前的索伯爾，是一個強大到無法撼動，精密到沒有缺陷的戰車，那麼，當他被迫以超過他原來設定的速度行駛時，可能，某個部件就會出現問題，也可能會因為失速跌入深淵！

    會議室里，所有人看胖子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驚訝，敬畏，佩服..........每一個人都明白，如果沒有跟索伯爾死拼到底的決心，沒有長時間的計算準備，此刻面對索伯爾，絕對無法在時間條件上取得優勢！

    廟算多者勝。

    胖子在和索伯爾對戰的棋盤上，走出了毫不客氣針鋒相對的第一步棋！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胖子道：「薩勒加聯邦的參戰，將大大縮短雷斯克戰局的進程。不過，在我看來，這還不足以對索伯爾造成威脅。」

    他從會議桌首走到桌尾，迴轉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者他移動。

    「有兩件事，大家或許會很奇怪。一是我為什麼放棄跳躍點，二是我為什麼讓托尼和海雷丁率領艦隊前往加里略星系。」

    將軍們都沉默着。自從胖子放棄跳躍點，並在幾天前讓托尼率領的魅影第二集團艦隊和海雷丁率領的匪軍第十一艦隊離開主力，不知去向，這兩個問題就一直存在於他們心頭。

    如果今天不是胖子親口說出來，他們還不知道托尼和海雷丁去了加里略星系。

    「先說第二個問題吧。」胖子深吸了一口氣，從佈局到現在，即便他已經在心底反覆推演了每一個環節，可是，這畢竟是一場關係到整個斐盟的決戰。從當初在紅鬍子海盜基地的電梯裏，一路走到現在，勒雷聯邦能不能重獲新生，就在這一戰當中。

    因此，當此刻要將自己所有的計劃都全盤托出的時候，他依然免不了有些緊張。

    「四年多以前，在勒雷衛國戰爭爆發之初，加查林帝國曾經佔領了加里略星系並攻入了牛頓星系。當時，我勒雷聯邦艦隊完全失去了對這兩個星系的控制。被迫退到中央星系。後來反攻的時候，我們除了進攻牛頓跳躍點以外，還派遣一支艦隊，通過公共星系的秘密跳躍點，進入加里略星系.........」

    胖子走到星際圖前，用手在加里略星系上一點：「這個跳躍點，知道的人只有米哈伊洛維奇上將，貝爾納多特上將等少數級個人。」

    他轉過身來：「不過現在，我已經將坐標輸入了托尼和海雷丁旗艦的自動導航儀。托尼將通過這個坐標，進入公共星系，反向封鎖中央星系的跳躍點，劫殺所有西約的運輸艦隊！而海雷丁，則會經由自由航道，再次進入德西克帝國境內，配合普迪托克和塔塔尼亞聯軍，攻擊德西克境內所有能夠攻擊的目標！」

    會議室里，靜悄悄的。將軍們瞪大眼睛看着胖子，就像看到了一個妖怪！

    這是一手組合拳！

    同樣打的是讓索伯爾最難受的時間！

    如果說，進攻蘇傑兩國，是一個緊箍咒的話，那麼，扼殺索伯爾的補給，就是一支穿心箭。蘇傑兩國，或許還能支撐個一兩周。而沒有後勤補給，索伯爾艦隊最多支撐三天！

    人類有戰爭以來，最毒的計謀就是斷糧道！托尼這一封，海雷丁那邊一打，加上匪軍前期對德西克的襲擊，西約糧道給斷得那叫一個徹底！

    「田將軍.......」藤井剛凝視着星際圖，有些困惑地問道：「如果索伯爾奪取了首都星，那我們斷其後勤運輸線，恐怕........」

    「這就是我準備回答大家的第一個問題......」

    胖子臉上的表情，要多陰損有多陰損。

    「勒雷聯邦首都，或許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個不可能放棄的地方。不過，我可以告訴大家，現在的首都星除了我們部署的陸軍外，沒有任何的平民，也沒有任何的物資！」

    胖子的話，如同一道驚雷，震得將軍們騰騰騰全都跳了起來。

    「不光是首都星，還包括此刻勒雷聯邦的所有移民星球，都已經沒有人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我們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西約人拿着也沒用！」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胖子的嘴。在他們看來，這張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劇毒！

    「我放他們進來，就是為了讓他們的陸軍登陸！讓他們下得去，上不來，牢牢關死在首都星！就算索伯爾要撤退，要打通運輸通道，他也要付出上百個西約最精銳的裝甲師甚至全部裁決者作為代價！」

    書房，再度陷入了安靜。

    即便戰爭已經結束了幾十年，可當記者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還是覺得一股子寒氣往外冒。

    馬奇亞說着，磕了磕煙斗里的殘渣，又重新裝上煙絲，點上。「知道嗎，原本我挺仰慕瑪格麗特小姐，藤井剛也挺想跟胖子再較量幾次........」

    老人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不過從那之後，我們就打消了各自的念頭。他媽的！惹誰，也不能惹那胖子！」

    記者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於那位勒雷軍神的德行，他可一點也不陌生。

    「會議結束，戰鬥開始了。」出人意料地罵了一句粗話後，老人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他的目光，凝視着記者：「知道嗎，即便過了幾十年，我依然覺得我還在勒雷聯邦，還準備着迎接戰鬥，並且，每一次，都會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