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方掌柜給了咱們台階下,香苗姐又提出來要減半抽成,會不會……」剩下的話,沈文韜覺得自己實在是多嘴,拍了自個兒一下,吐了吐舌頭。
「雖說是各自給了台階,可方掌柜到底是要求着我的,我若是輕易看在他面子上答應了一次,難保不會讓方掌柜心裏頭覺得我這個人好說話、好打發,往後便會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依娜吳大勺的性子,往後怕是和我之間矛盾不少,我這次至少也得讓方掌柜付出些代價來,也好讓他心裏頭有個分寸,往後不至於在吳大勺一事上得寸進尺。」沈香苗笑道。
「至於那減半的抽成……」沈香苗笑了一笑,道:「如今咱們沈記不能說是頂了半邊天,生意也是紅了一片,每日裏給月滿樓掙的抽成,遠遠超過月滿樓自營的收益,往後還會越來越多,減了一半的抽成對月滿樓的影響並不大。」
「如此一來,也算是仁至義盡,更是皆大歡喜,何樂不為?」沈香苗笑了笑,接着說道:「吳大勺又是心氣高的,即便是不讓他給我斟茶認輸,光是月滿樓上下的閒言碎語,怕是也足以讓他惱怒不已,羞愧難當了。」
沈文韜豎着耳朵聽了半天,覺得沈香苗說的十分有道理,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
「行了,天黑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家去,不然打黑走路,怕是不好走呢!」沈香苗拉起了竹簍,到街上去尋沈祥和和牛車去了。
沈祥和每日來集上賣東西,若是賣完的早了,便在大兒子在的鐵匠鋪子那待會兒,等等沈香苗和沈文韜,回去載上這姐弟倆和那些東西,也能再掙個車錢,不至於空跑一趟。
路上,便碰到了急匆匆走路,滿頭大汗的水生。
水生手裏頭,還提了一串打包好的紙盒子。
三人碰上,不約而同的都打了招呼。
「水生大哥這會兒還要去給別人送藥材去?」沈香苗笑道。
「可不是要給旁人送藥材的,我原本是專門要去找你和文韜的,可巧就在這碰上了,剛好和你們一同走。」水生笑呵呵的答道。
「隨我們一同走,去哪兒?」沈文韜十分納悶。
沈香苗眨了眨眼睛,臉上笑意盈盈:「估摸着水生大哥要同你一起,去你家一趟,找你爹娘說些事情呢。」
自上次得知沈文武嗅覺靈敏,異於常人,沈香苗當時就突發奇想的在考慮沈文武興許十分適合學醫,但畢竟大夫帶徒弟要求很高,審查頗為嚴格,即便與杜仲和水生私交不錯,沈香苗倒是沒有貿然張口。
沒曾想杜仲大夫竟是主動提出來這件事兒,也算是皆大歡喜。
看這樣子,沈香苗是大約猜的出來他這次所為何事了。
水生暗地裏沖沈香苗豎了豎大拇指:「沈家妹子就是聰慧,文韜,也不瞞你,上回文武不是來我們藥鋪子裏來了麼,亮了亮他那狗鼻子,這下子不得了了,讓大夫給看上了,說啥也要收文武當徒弟,這不催我好幾次讓我去你們家提這個事兒了,這幾日碰巧也忙的很,這會兒剛抽出點空閒來,我就尋思着剛好能和你們一起回去,也免得你們白天再往回跑一趟。」
「這敢情好!」沈文韜頓時樂的險些蹦起來。
學會一門手藝那便是一輩子安身立命的本錢,因而多少人都是求着盼着,送着東西、銀錢的去尋那些有門手藝的老人們,盼着自個兒的孩子能學門手藝。
尤其是學醫這種吃香的手藝,那更是緊俏不已,多少人托關係找門路,還不能去呢,而這會兒杜仲大夫張口就要收沈文武當學徒,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嘛。
不,簡直是天上掉金子了,而且是還一不小心讓他們家給接住了。
沈文韜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兒:「拜師學藝的,都是學徒拿出些誠意來,怎能勞煩水生哥跑一趟,我回去給我爹娘說一聲,明日便讓我爹娘帶了文武去拜師去。」
「這可不妥。」水生連連擺手:「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了,首先要問了你爹娘的意思,再做商議,至於這些虛禮,我師父向來是不在意的,要不怎會讓我專程跑一趟呢?文韜小弟你也別客氣,既是我師父發了話,自是有他的道理呢。」
沈文韜想了想,覺得在理,也就點了點頭:「倒是讓水生哥受累一回。」
「不妨事,不妨事。」水生笑笑,隨沈香苗和沈文韜一起去尋沈祥和。
沈祥和這會兒正在鐵匠鋪子門口坐着喝茶,瞧見幾個人回來,笑着去後頭牽牛車。
沈祥和的大兒子,沈來福看到幾個人過來,咧嘴笑了笑:「忙了一天,累不累,我給你們倒杯茶喝。」
「來福叔不用忙活了,我們這就要回去了。」沈香苗面帶笑容,婉拒了沈來福的好意。
沈祥和的車子很快趕了出來,沈香苗、沈文韜和水生依次上了車。
沈祥和抓着手裏的鞭子,臨走時沖沈來福交代:「給你說的話,記住了不?」
沈來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爹,我再考慮考慮。」
「過了這村沒這店,再往後推的話,怕是輪也輪不到你了!」沈祥和沒好氣的搖了搖頭:「還是這幅不中用的樣子!」
沈來福咬了咬嘴唇,片刻後咧嘴笑了笑:「成了,爹,你路上慢着些。」
沈祥和不領好意,瞪了沈來福一眼,手中鞭子一揮,在空中甩了一個鞭花兒,牛「哞」的叫了一聲,抬腳往前走了。
到了河西村裏頭,水生隨同沈文韜往家裏頭走,沈香苗則是回了自個兒的家,洗漱休息,不必細說。
吳大勺在屋子裏半靠在床上,瞪着屋頂上一根一根的椽子,眼睛通紅。
丟人現眼,丟人現眼!
吳大勺,吳大勺!
響噹噹的掌勺大廚的名頭,二十年來做過多少美味佳肴,受到多少人誇耀讚揚,更帶着月滿樓起死回生,如今,一道自信滿滿的燉兔子,竟是輸給了一個黃毛丫頭!
更可悲的是,還要履行賭約,向那黃毛丫頭斟茶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