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宋氏搖搖頭,隨即又扯了嘴角:「一個丫頭片子,你怕她作甚?」
葛長柏去拿鹵串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的確是丫頭片子,可整人的功夫卻是厲害的很呢!
葛長柏想起昨日的灰頭土臉,頓時老臉一紅,惱羞成怒起來:「娘們家家的,知道些什麼?去去去!」
被指使跑了腿,回來也沒得到一句好,宋氏撇了撇嘴,瞪了葛長柏一眼。
葛長柏沒看見,先拿了一串五花肉來吃。
他倒是要看看,這那麼多人等着盼着的鹵串兒,到底有多好吃,能比他這兒祖上傳的百年老店味道好?
張口咬了一整片的肉,在口中咯吱咯吱的嚼。
味道很快就從牙縫中蔓延到舌頭上,又從舌頭上飄滿了整個嘴巴……
起初翹着二郎腿,滿臉不在乎的葛長柏,驚訝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嘴巴張的老大,險些合不上,半晌之後驚詫的看了看手中的鹵串,不可置信的又吃了一口。
吃完之後,葛長柏漠然的盯着那些個鹵串,雙目空洞無神,口中更是喃喃自語:「怎會這樣,這怎麼可能……」
葛長柏不停的念叨這兩句話,翻來覆去的,竹籤狠狠的捏在手中,斷裂後刺入掌內仍不自覺,血珠子當下就冒了出來。
瞧着葛長柏這般模樣,嚇得宋氏臉色慘白,不住的搖晃起他來:「當家的,當家的,你可別嚇唬我……」
葛長柏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頹然的坐回到了凳子上,一張臉灰白灰白的,抬了頭黯然道:「咱們十里香這百年老店,竟是比不過一個鄉野丫頭……」
「哪裏的話,咱家這招牌響噹噹的,連縣城裏的人時不時都到咱們家裏買滷肉,她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跟咱比?」宋氏不服氣,拿了串素雞往口裏送。
起初是細細的品,接着是大口的嚼,一連吃了好幾串才抹了抹嘴:「味道不過如此……」
話雖這麼說,可宋氏的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那些鹵串,若不是葛長柏雙目中透着似要殺人的紅,宋氏真想把那些鹵串兒一口氣全都吃光。
瞧着自家娘們兒沒出息的樣子,葛長柏冷哼了一聲。
宋氏難為情的紅了紅臉:「興許,味道的確是比咱家的要好上一星半點的?不過,咱們家是百年老店,多少年的招牌了,還真能比不過那小丫頭去?」
「比得過比不過的,這幾日不已經是明擺着了嘛,還說這些的廢話,有用嗎?」葛長柏再次瞪了宋氏一眼。
這些天,十里香門口可以說是門可羅雀,偏偏那個小丫頭片子那裏人多的排起了長龍,這還不夠證明?
「長此以往的,怕是要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搬倒了!」葛長柏感慨一聲,頗為心酸。
若是十里香的生意真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擠兌的買賣做不下去,還不得丟人死?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長此以往的,生計也成問題。
「那,如何是好?」宋氏也唉聲嘆氣了一番。
葛長柏在原地踱了幾步,灰白的臉上突然騰起了一陣兇狠,伸手招了宋氏過來:「不如……」
沈文韜的蟈蟈籠和竹球賣的好,轉眼就去了大半,趁着空隙,沈文韜跑去買了豌豆黃回來,捧到沈香苗面前:「香苗姐,新鮮的豌豆黃,快吃。」
豌豆黃,荷葉包着,淺黃的色澤,瞧着也十分細膩,切成兩寸見方的塊兒,伸手拈一個放入口中,香甜清涼,十分爽口。
「不錯。」沈香苗點頭道。
得了稱讚,沈文韜仰了頭,也沒忘記拿一塊給孟維生。
「那我就不客套了。」孟維生笑呵呵的也拿了一塊:「果然好吃,文韜今日生意不錯?」
沈文韜點頭:「賣了大半,還剩幾個,約摸着等下能賣完了。」
「彩色的蟈蟈籠子和竹球,我瞧着都好看的緊,喜歡的人肯定也多,你這不愁賣。」孟維生笑道:「你倒是心思活絡,知道做出些花樣來,瞧瞧旁人手中的,這會兒怕是一個也沒賣出去呢。」
沈文韜嘿嘿一笑,仰了頭道:「這也是香苗姐的主意,原本我也在發愁賣的人多了如何是好,香苗姐便說不如染了色再編,指定好賣,果真就如香苗姐說的那般呢!」
「原來是沈家妹子的主意。」孟維生欽佩的沖沈香苗豎起了大拇指:「還是沈家妹子厲害,能想到這種新奇的法子。」
沈香苗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吃豌豆黃。
那嬌羞的模樣,倒是顯得越發好看了。
孟維生不由自主的就多看了兩眼。
不遠處突然鬧哄哄起來,隱約還帶了高高低低的哭喊聲,片刻後,幾個人就沖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身形肥胖的婦人,身後則是兩個年輕後生,抬着一個用竹竿和麻繩捆着的擔架,擔架上則是躺了一個人。
臉色蒼白,面無半分血色,雙目緊閉。
擔架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來找過茬兒,尋過晦氣的十里香掌柜的葛長柏,而為首的那個婦人,是方才剛剛從這裏買了鹵串的人。
這會兒這婦人領着人抬着葛長柏大張旗鼓的到這來,這其中可是不簡單呢。
沈香苗眯了眯眼睛。
宋氏讓身後的人把葛長柏抬了過來,扶着擔架便哭嚎了起來:「老太爺不開眼,我真是苦命啊,當家的你快睜睜眼,不然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
宋氏哭的高一聲低一聲,頗有些抑揚頓挫之感,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着十分可憐。
鬧市之中就這麼哀嚎哭鬧,自然是引起了周人人的旁觀。
更是有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這是出了何事?」
「青天白日的,怎的在這又哭又喊的?」
「這位娘子,你莫要哭喊,先說說到底是何事,否則在這裏也不像樣子……」
「就是,就是!」
宋氏抹了把眼淚,哭哭啼啼的說道:「我家當家的本來身強體壯的,晨起還好端端的,可方才我從這裏買了鹵串兒給當家的吃了之後,他便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