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晚。
程雲依然給那曲準備了一份蓋澆飯,反正作為賓館大廚每天都要做飯,順道多加兩杯米而已,特意點份外賣的話反倒更麻煩。
跑腿的當然是殷女俠。
那曲還問了殷女俠多少錢,殷女俠便按照自己的了解給他報了價,看到他老老實實記賬的樣子她就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不過當初的她是用筆記在本子上的,這個人卻是不斷念叨着用腦子記,相比起來當然是她要聰明多啦!
送完肉末茄子蓋澆飯加豆腐菜湯套餐,殷女俠便又回到前台,聽見小俞姑娘問她跑哪裏去了,她隨口便說了句:「哦,我和外星人打了個電話!」
眾人都沒再問,看樣子是相信了。
殷女俠還注意到程煙姑娘和夭夭老師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多半是擔憂她被外星人抓走了……
多好笑啊!外星人哪打得過她!
殷女俠默默搖了搖頭,接過小俞姑娘遞過來的一盆大白飯,心道程煙姑娘和夭夭老師腦子不知道怎麼的好像越來越不好使了,改天她得幫她們問問那個蹩腳法師有沒有治腦子不好使的藥,弄兩瓶給她們喝。
但她也什麼都沒說,悶頭先刨了一大口飯,然後思考着晚上直播的時候怎麼逗觀眾們開心。
程雲看了看程煙,又看了看唐清影,夾了塊茄子,悠悠說:「現在程煙也成年了……」
程煙瞬間豎起了耳朵,眼含警惕。
只聽程雲接着說:「你們倆什麼時候去把駕照考了?」
程煙這才鬆了口氣:「這蘿蔔好吃!」
唐清影說:「我爸也說讓我大學裏抽個時間把駕照考了。」
殷女俠呆呆的抬起頭來,嘴角邊還沾着一粒米:「駕照是啥?烤什麼?」
小luoli也偏着頭,充滿了疑問。
俞點小姑娘給殷女俠解釋道:「就是駕駛執照,拿到駕駛執照就可以開車上路。」
說着她又看了眼殷女俠:「但是要考試的。」
意思不言而喻!
殷女俠也和她默契十足,當先便點頭長長的噢了一聲,就又低下頭吃飯了。表示自己對這件事不再感興趣。
小luoli卻並不覺得自己和她一樣蠢,繼續疑問的看向程雲等人。
程雲點頭贊同道:「你爸說得沒錯,大學裏時間多,大學周邊的駕校也比較便宜敞亮,反正駕照肯定是要考的,現在駕校又一年比一年難,早點考了好,還能加學分呢!」
「但是我最近在準備六級。」
「你四級考了多少分?」
「不到七百。」
「……這特麼六級有什麼好準備的,不是必過麼?」程雲扯了扯嘴角。
「我還要考普通話。」
「少來了……駕照早點考,超簡單的。」
「暑假去吧!」唐清影思考着說道,「我決定這個暑假就留在錦官考駕照了!」
「嗚!」
「你嗚什麼?」程煙看向小luoli,「難不成你也想考駕照!」
「嗚嗚!」
「噗!」程煙掩嘴輕笑。
「建國後不能成精,成了精也不能考駕照。」唐清影面無表情的說。
「嗚!」小luoli表示抗議,反正駕照肯定是要考的,現在駕校又一年比一年難,早點考了好,它還要加學分呢。
「你別用這種口氣對小luoli說話,待會兒它又要凶你,它肯定以為你在說它壞話呢。」程煙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唐清影,又說,「話說你暑假考駕照,只是想找個理由留在錦官不回去吧?」
「怎麼可能!」唐清影否認道。
「所以?你想回去麼?」
「我的意思是說,我留在錦官才不需要找什麼理由呢!不考駕照我也不回去!」唐清影說。
「可是暑假考駕照不怕被曬成碳嗎?」程雲說道,「話說你們考完還要軍訓吧?不得變成兩個小黑妞嗎?」
「塗滿防曬霜、全副武裝。」唐清影說道。
「現在也已經很熱了好吧,而且最近考駕照的話,事情都堆在一起,我不想那麼忙。」程煙淡淡道,她還得抽空回來吃飯的。
「一邊上課一邊考駕照就忙了?」
「嗯?」
「好吧好吧,那就這麼說定了,軍訓完我就去給你們倆報駕校,一個月的暑假估計時間不夠,開學還得花點時間,錦官駕照要嚴一點。」程雲說道。
「好啊!」唐清影連連點頭。
程煙則微微皺了皺眉。
他給她們倆報駕校?所以他還要給唐清影出駕校的錢咯?
程煙不由瞥了眼唐清影。
所以這個人的地位和她一樣咯?
駕校報名費好幾千呢!而錢倒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又不是一家人,替她出駕校費算個什麼事情啊?這還不是真的小姨子呢!
一瞬間的功夫,程煙想了一大堆。
但是最終她發現她並沒有強烈的想把程雲拉到一邊阻止他或者懟他一通的意願,這讓她立刻警覺起來,隨即便感到一陣寒意——原來某人對她的滲透不知不覺間已經達到這麼恐怖的地步了麼?
想歸想,程煙還是什麼都沒說。
小luoli依舊很不滿,因為這些人類好像把它排除在外了!
「嗚嗚嗚!」
「好了,駕照要滿了十八歲才能考的。」程雲說。
「嗚?」小luoli一呆。
「是這樣的。你算算你才幾歲吧。」
「嗚……」
小luoli果真低頭思索起來,它倒是沒像殷女俠那樣掰手指,但看起來也真是在默默計算的樣子,讓程煙看得一陣驚奇,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片刻後,小luoli忽然一陣惆悵——
本王幾歲來着?
唐清影則嘆了口氣,無力的道:「都這樣了,你們還不覺得它已經成精了嗎?」
……
晚上大約十一點,小法師將剩下的一條烤鯽魚和兩碗牛肉麵都交付給了殷女俠,而殷女俠覺得吃獨食不太好,就拿着錢到外面又買了一些燒烤,回來給大家當夜宵。
程雲則又切了一個西瓜,照例給那曲送去兩扇,順帶着還送了幾串燒烤過去。
當時那曲十分吃驚,指着幾串烤串說:「這些是什麼!?」
「豬皮,雞胗……」
「豬皮??什麼是雞胗?」
「就是雞的胃。」程雲看着逐漸睜大眼睛的那曲,這才意識到他們可能不吃這些。
「謝謝你了,站長大人。」那曲糾結半天還是伸手接過了烤串。
「如果你們不吃這些東西的話,不用勉強的。」
「沒有!」那曲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我只是以前沒有吃過這些,並不是不吃!」
「那就好,我下去了。」
「請等一下!」那曲叫住了程雲,又糾結了半天,才咬牙道,「站長大人,下回能不能多帶點食物……你放心!我會加倍付錢的!」
「啊?吃不飽嗎?」
「我吃得比較多……」那曲很不好意思。
「哦,好吧,下回給你多帶些,不夠的話就再給我說。」程雲對那曲的印象還蠻好,在站長大人心中留下了好印象的話,很多東西就變得很好通融了,「加錢就不用了,幾杯米不值多少錢。」
「謝謝站長大人!」
「不客氣。」程雲轉身離開。
關於那曲的工作,程雲想了不少。過幾天再找不到適合那曲做的事的話,就重啟賓館的早餐配送服務好了:在房費中增加一定早餐費用,再把這筆錢轉交給那曲,讓他負責準備房客們需要的早餐並配送,以賺取差價。當然如果他有那個手藝的話程雲也可以考慮把傳承之爐交到他手上,只是賓館的鍋盔的名聲似乎已經變得很糟糕了。
程雲下樓吃了夜宵,順帶叮囑俞點小姑娘可以早點下班,又上樓回房。
強撐着修行片刻,像是熬夜趕作業一般,趕完了就沉沉睡去。
……
老舊建築、參天古樹,配夕陽正好。
小女孩穿着白襪子和木涼鞋,雙手背在背後,一蹦一跳的走在暗色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響聲。
她每一步都剛好踩在一塊青石板的邊緣。
同時她還轉過頭對旁邊的男孩子問道:「馬上快畢業了,你攢了多少錢了啊?」
「一千二百多。」
「這麼多!!我都不知道賣報紙和送牛奶可以掙這麼多錢!」小女孩睜大眼睛,臉上是純粹的美好,是一朵小花剛剛綻放還未惹塵埃的模樣,「早知道我也和你一起去了,攢點錢多好啊!」
「不光是賣報紙和送牛奶,還有撿廢品、看果園……不過數碼頭搬貨最賺錢了!」
「碼頭?那麼大的袋子你搬得動嗎?」
「搬得動。」
「這麼辛苦啊……」小女孩臉上的遺憾變成了憐惜,接着又一變,變成了高興,「不過攢了這麼多錢,念高中的學費就夠了吧!」
男孩聞言沉默了下來。
小女孩臉上依然帶着美好的笑容,一步一步往前走,沒注意到男孩的表情。
她那白淨帶着紅暈的面容是如晨曦一樣的美,不同於這漸漸下山的夕陽和古舊建築、樹木的影子,她還將背在身後的雙手放到身前,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已經開始憧憬着未來的生活了:「我們念高中一定還要在同一個班,還要做同桌!到時候咱們就還可以一起在學校里散步,一起放學,周末一起出去玩,不過你要是去打工,我就在外面等你……啊多美好啊!」
「是啊,多美好啊!」男孩也重複道。
「不過你不可以老是抄我的作業了,老師說了好幾回,你老是和我錯得一樣。」小女孩表情有點不滿。
「你以後想念什麼?」
「啊對高中是要分不同學科的,咱們不念一樣的學科是不能在同一個班上課的!」小女孩瞬間又憂心起來,她情緒的轉變很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孩,「你想念什麼?你每科都那麼差……」
「你想念什麼?」
「我在問你呢!」
「我先問你啊。」
「我……我啊……其實我想學跳舞的,或者學唱歌,但是老師和爸爸都讓我學數學和物理,估計大部分的課都要念這兩門了。」
「數學和物理好啊,好找工作,你這麼聰明,以後能當大科學家呢!」
「我想學跳舞和唱歌。」
「時代不一樣了,老師說了,我們這代人就是要學數學和物理,要我們學好了,下一代人才能學語文和歷史,再下一代才能學藝術和體育。」男孩說。
「那你呢?也學數學和物理吧?咱們念一個班,我給你作業抄!」
「我……」
「你什麼啊你?」
「我想起了,前幾天報紙上是不是說公和園要改成一個劍術學校啊?」
「是吧,我也有聽說。唉現在南迦人太厲害了,全世界的人都在學劍術,我們也不得不建立專門教劍術的學校了,不過我們葉慶人劍術再厲害也打不過南迦的劍術大師的。」小女孩說着說着,忽然警覺,「你不是要去學劍術吧?雖然學好了劍術也可以當一個劍術老師或者決鬥家,但是劍術學校好貴的,聽說光是一柄劍就比得上我們一年的學費了,只有貴族老爺們才有錢去學的。」
「當然不是啊,我哪有那麼多錢,我只是想說趁公和園還在,我們周末去玩玩吧!」男孩捏了捏口袋裏嶄新的十幾張票子,那是他用一大堆零錢拜託老師幫他去銀行換的。
「你真不去劍術學校?」
「劍術學校要修一年呢。」
「也是,那你周末不送牛奶賣報紙了?」
「休息一周好了。」
「好啊!」小女孩很開心。
「那就說定了。」男孩也很開心。
太陽落山後。
一家新開的店前。
男孩捧着一柄銀色的刺劍,劍柄和護手上鍍着藍色的花紋,它全身沒有一處瑕疵,像是使用了超過這個時代的工藝,在電燈照耀下反射着亮眼的光芒——
它是如此美麗!
他為它的美深深着迷!
男孩握緊了它!
在兩分鐘前,他踏進這間店門,勢力的老闆還想將他趕走,但從現在開始,這件昂貴的奢侈品已屬於他了。
老闆不可思議的望着他。
店中唯一的兩個客人、兩個明顯長着外國面孔的男人也時不時看他一眼。
「這小孩子從哪偷來的錢啊?」
「不知道,不過他是個葉慶小孩吧,葉慶懦夫們也想學劍了?」
「我覺得多半是偷來的錢……」
「不要這樣,哥們,我知道你想幹什麼,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你是個齷蹉的葉慶懦夫呢。堂堂正正一點。」
「葉慶人不是懦夫!」男孩說道。
兩個男人都楞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老闆坐着沒有吭聲。
於是男孩拿着劍默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