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爆才是符合聖蹤身份的死法。」
回想着琉璃仙境聚首,劍子仙跡所敘述之事,走在回家路上的聞人然,低頭吐槽了一句。
經此一役,般若海聯盟沒了聖蹤,鄧九五因紅葉夫人的弱點,實則已無太大威脅。就算小蘭花一根筋轉不過彎,憑他單人亦無報復的可能。
接下來最為緊要的,便是該着手處理吞佛童子……
把女兒熊抱在懷裏,聞人然很是鄭重地叮囑道:「秀心,在練雲人入世之前,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陪你娘,聽見了嗎?」
「那阿爹呢?」
「大人的事目前不用你操心。」
仿佛不大情願扭了扭身子,雙手攀住聞人然的脖子,聞人清苒歪頭說道:「是阿爹非要把我當小孩子,明明很多人都沒我厲害呢。」
「咦,你不是小孩子了嗎?倒也不錯,反正你自己都能出遠門了,以後也不用我抱着了是不是?」
作勢要把人放下地自己走,卻被兩隻小手牢牢揪住衣襟,聞人然頓時有些好笑地開口:「這是幹嗎?」
「這幾天在外面到處跑,腿酸呀。」楚秀心裝傻充愣。
「那不是更該回家休息了?」
「不要。」
「你就真的閒不住?」
「嗯嗯嗯。」見聞人然有鬆口的意思,楚秀心連連點頭。
聞人然問道:「那……見過你師姐嗎?」
「是指宮師姐嗎?」
萍山離地已久,練峨眉真有什麼需要,傳音也能解決問題。楚秀心仔細思索了片刻,猶豫着答道:「只遠遠見過一次,她可能不認識我呢。阿爹你找師姐有事嗎?」
「是她近期可能會有危險。要是知道她的下落,我想讓你去提醒她一下也好。」
「那我和爹一起去笑蓬萊問一問不就可以了?」
聞人然眯起眼睛,抬手點了點女兒鼻尖,道:「反正你就是要粘着我是吧?」
「哼!」
父女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六庭館附近。卻見着一條雪白獒犬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狠狠使勁咬着聞人然褲腳,像是要把人趕緊拖走。
「是找到人,還是出事了?」
「汪,汪,汪!」人立而起,頭朝着北方,小蜜桃吠了幾聲。
這種打完惡首管朋友的日子,還真是一刻不能清閒……聞人然不禁拍了拍女娃粉背,嘆道。
「……連招呼都不用和你娘打了,小姑奶奶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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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口踏上歸程,曾經隨波逐流惘然的雪,回到最初的起點。梅香撲鼻,伴行的破戒酒僧神態微醺,冷風吹過,腦思卻是清明非常。
「劍邪小友,你的腳程慢了。」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劍雪無名答道:「有人告訴我,絕對不可以放棄朱厭。但不舍下,何來新生?」
「舍下朱厭,就是你聽完一切故事,內心最後的選擇?」
「嗯……」
紅梅入目,深吸一口山凹清新之氣,令人倍覺神爽,劍僧玄蓮感嘆道:「梅花呀,真是傲骨冰痕。」
「化作春泥,意猶護生。」
「從你口中說出這句話,是已有覺悟?」
目光落在紅光隱隱的朱厭之上,劍僧玄蓮未盡其意,只道:「你的問題,答案便如之前吾之言,世上永無真正的從頭開始。」
「師尊一蓮托生,能讓一劍封禪入世;有劍雪無名,亦能讓吞佛童子再度沉眠。」
劍僧玄蓮富有深意道:「呵,這究竟是接受面對,還是逃避問題呢?」
「接受,吾該接受吞佛童子嗎?」
「命數變化,只在一念。」
劍僧玄蓮單手一揚,天空破現紫雲漩渦,降下佛門聖劍,落在劍雪無名身前。心中已有決意的劍雪,不由略帶疑惑地望向破戒酒僧。
「不用困惑。有人讓你莫放棄朱厭,但你卻欲將之舍下。」
飲一口壺中酒,手中羽扇拂過聖劍劍柄,劍僧玄蓮續道:「無論是救他或是救你,絕不要讓任何人動搖你本身的意願,堅定己心才有機會。就由你自己最後做一個選擇吧?此劍名為——蓮讞。」
「蓮讞……多謝。」
躊躇許久,緊握朱厭的手,終是不曾放下。同行一路感觸良多,劍雪無名先向劍僧玄蓮道謝,又在臨別前說道:「若是有幸,願日後有緣一識酒中滋味。」
清空落雪,紅梅傲立,始終如一。待得綠衫遠去,劍僧玄蓮方才淺聲一嘆。
「選擇朱厭,將是一條更為艱難的道路……不過,結局或許早已註定,卻也未必不能開啟另外一個未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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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境,風雲捨生道,封雲山前,異邪大軍陣立。岩道成斷崖,雲海成落瀑,進出難若登天。
「劍雪無名、吞佛童子、一劍封禪,誰將是被解決的麻煩?哈哈哈……」
期待着赦道開啟之刻,穩坐轎中的夜重生,不覺等待無趣,只是遺憾不能一見,故交反目成仇的畫面。
「邪首,吞佛童子若是失敗,我們又該如何?」
「失敗那是最好不過。」
「是嗎?」
聽出伏天塘面露不解,夜重生沉聲解釋道:「三角封印一解,誰殺魔胎並不重要。吞佛童子若是身隕,本座恰可代勞,解決魔胎換得更大利益。而放出玄宗封印中的人,亦可牽制異度魔界,以免異邪淪為他們的馬前卒呀。」
聽之有理,伏天塘不再多言。翻滾不息的道境雲海上,天際昏暗如末日,預示災劫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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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教村,熊熊魔火穿破佛脈,解開在歲月沖刷下,幾被世人遺忘的封印。時局變化,縮短了魔者覺醒之期。問明了魔胎的真相後,只剩下宿命無奈的極端對立。
破廟,枯枝,冷風峭寒。
踩踏着碎葉而來追尋過去的人,堅了意,直面無奈的現實;立身於焚火之中,曾經渴求未來、而今唯剩使命的魔,鐵了心,欲斷宿命的牽扯。
純白的法衣戰袍,襯着高髻垂落下的紅髮愈發鮮艷跳動,持着聖劍的魔卻是冷靜故我,望向停在十丈之外的劍雪,道:「當日不知你是魔胎,不殺汝,是吾之失策。」
「吾不會給你改正的機會。」
四目相交,映目是飄零的殘黃,帶起眼神瞬息變幻。故地重逢,依是落葉、焚火、不改的殺念。今日之後,又將迎來誰的枯萎,成就誰的涅槃?
紅梅之潔,純澈自我。麻布包裹着的邪劍插入土壤,劍雪無名閉目再睜,已是無悔的絕殺。
「變化成這種形態,汝被金色的佛污染了,朱厭。被佛渡化的魔,汝又想向吾宣示什麼呢,劍邪?」
眼睜睜看着布條剝落,露出被佛息浸染的邪劍,雖是熟悉的赤紅光華,吞佛童子卻語帶譏嘲,道:「吾又多了一個殺死魔胎的理由。劍邪的稱號,今日終止。」
「故事,亦該謝幕了。」
微不可查地輕輕頷首,劍雪無名手握劍柄,語露決然:「虛名,吾不在乎。劍邪的存在,只為阻止你,只是為你。」
「汝是為吾,還是為他?汝要救他,又要殺吾。汝可知曉,從無一人能阻吞佛童子的道路?」
「吾將是第一人!」
擅長心機暗算的魔,卻被執着一言擾了思緒,更引魔者生殺意大盛。
白首相交猶按劍,青袍割斷往日情。今朝劍鋒照肝膽,明日黃花向九泉!
「那就讓吾見識汝之狂。狂,才有征服的價值。」狂笑聲中,但見吞佛童子拋誡入殺,乃是殺道不歸。
風籠舊痕心已去,殺誡再展奇劍,已非人邪的暴風寒流。吞吐的火舌,連僅剩的殘垣斷壁亦未放過,枯焦倒塌,仿佛吞噬盡過往的一切。
「劍雪無名,為吾入地獄罷!」
「你我原來身在無間。」
身在無間,心在凡海,劍鋒交擊,儘是無奈。
一語頓悟,更參悲涼。曾經落梅聽雪,笛聲三弄,驚破梅心。而今葉笛碎碾,情杳難覓,徒存殘香。
荒蕪故地,冰與火不斷衝擊,澆成滂沱的雨。戰事愈激,血痕烙體傷心,淒涼更勝。
遠望着無奈斷義之爭,血色的影半是無趣、半感興味,從自身鮮血編織的藤冠上,扯落片片殷紅的花瓣。
「救人……不救……救人……不救……嗯,煩死了,吾為什麼要聽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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