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北辰胤,聞人然卻是清楚玉階飛的擔憂,或許純屬多餘。
親子北辰元凰登上皇位,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那位天賜王此刻的心情,想必是異常的複雜。否則,以北辰胤帳下的綠林勢力,反攻篡位並非困難。所以北辰胤的威脅,一直就未被聞人然納入考量。
深夜幽林,蟲鳥靜謐,揮退了森嚴戒備的夜鵂部隊,虎落平陽的北辰胤,不改沉穩之態:「初次會面,讓尊駕見笑了。」
「三王爺梟雄氣度依舊不減,又有什麼可笑的地方?」
夜梟部隊可令行禁止,足見遭受驅逐的北辰胤,對屬下尚存掌控的能力。不過,聞人然與北辰胤並非故友,甚至還結下不必要的梁子,自不會對他太過客套,直言道:「王爺該是猜到吾來此的目的了?」
「北辰元凰下了愚蠢的命令,誰人不知?」
對外,北辰胤仍表現得仿佛對北辰元凰不屑一顧般,淡淡說道:「玉階飛確有安邦定國之才,但於征戰武略卻非良謀。北辰元凰遵之行事,難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但現在的北辰皇朝,才是適合中原的合作對象。不然,一個首鼠兩端,隨時會在背後放冷箭的盟友,又有誰想要?」
「呵,看來尊駕並未釋懷過往之事?」
聞人然搖頭否認道:「你惹上儒門那人,換來如今的下場。而上回無禮侵犯者,亦得到了應有的處罰。哪怕我是個記仇的人,也不會始終揪住這點不放。而今日我來此地,只是為了告訴王爺,玉階飛恐怕不長人世了。」
「這……」
聞人然最後忽來一語,頓讓北辰胤臉色一怔陷入深思。
方才雖有意貶低玉階飛,北辰胤卻是清楚若無太傅主政,當下的北辰皇朝會弄到何種地步。而無論怎樣算,玉階飛都是為北辰家折了天壽。
北辰胤再如何無情絕念,對這位兢兢業業的玉宮學,總存了一分感激尊重。至於聞人然話中未盡之意,亦由不得他不慎重考量。
默然半晌,北辰胤忽而仰首望月,一時百感交集。
「唇亡齒寒的道理,知易行難啊。」
—————————————————————————————————————————————————
皮鼓師施行計劃之時,利用聖泉水、穢百刺兩度蛻變的夜重生,卻在協助鄧九五截殺回程中的素還真。
從聖域到琉璃仙境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雖得前來接應的葉小釵、慕少艾與談無欲援手,孤身一人的素還真,仍是沒能避過被打成小金人的命運。
只不過將整座金像搬回琉璃仙境後,失去了中原巨擘素還真領導的眾人,好像都不是很傷心的樣子。
屈世途飲了一口自己泡的茶,拍着胸口壓壓驚,很沒良心地說道:「這是吾第幾回看到素還真死了?」
「沒關係,該交代得都已交代,也無素還真的事情了。」
氣質孤冷似皓月,談無欲偏頭冷冷又問:「藥師你覺得呢?」
「呼呼……」
深吸了一口煙槍,慕少艾思索了片刻,眉頭一挑正容道:「吾認為嘛,他是有意逃避與吾見個高低。想當年,吾只是半路微一分神……」
「哼,又開始講古了。」
見阿九彆扭地回了內室,慕少艾倒也未露苦色。神獸族滅族之恨的心結,又豈是一時能解?
不過隨着封印解開,阿九逐漸恢復到往昔模樣。無論是不知情的南宮神翳,還是追查日久的翳流殘眾,都不會輕易放過兩人。
而對認萍生的過往,慕少艾也終須做出一個交代……
「哎,少年人就是沒耐性。」
搖頭感嘆了一聲,慕少艾續道:「忠烈王還沒請來做個見證,素還真就把麒麟穴拱手還我。怎樣看,都是他故意讓我落人口舌。嗯……這麼大的金像,放在琉璃仙境嫌佔位置,乾脆送他下去餵魚算了。」
收起煙槍,慕少艾二話不說,鵝黃衣袖輕揮綿勁一吐,就在屈世途目瞪口呆、談無欲戲謔含笑的注視下,把純金封體的清香白蓮徑直送下了琉璃仙境。
葉小釵身影一動已至崖邊,屈世途見狀慌忙奔去,卻只見着一片白茫茫的雲霧,再也沒了素還真的蹤影。
目光示意葉小釵無礙,談無欲回身笑道:「住藥師你厝邊着實幸苦非常。」
「呼,話不能這樣講。放在以往,每天都有人從山上倒剩飯,餵出一隻懶洋洋的魚前輩。現在底下沒人照顧它,吃金粉就當改善伙食好了。」
「哈,好了。鄧九五個人武力強悍,以後吾等外出儘量避免落單。」
素還真借勢而為,眾人皆心知肚明。無意再做深入,將從素還真處得到的消息一併轉述,談無欲遂轉回正題,道:「至於聖域方面……無論是玄宗與其關係,抑或魔心與佛心的情報,對吾方都是至關重要。」
「異度魔界擒拿傲笑紅塵的用意,自也是昭然若揭了。」雙手抄着袖子,屈世途苦惱道。
談無欲蹙眉道:「麻煩的是怎樣取到魔心。」
「此時愁也無用……」
以在場幾人的智慧不用過多思考,便知聖域絕不會輕易應允交出魔心。而異度魔界會開出怎樣的條件,更是難以揣測。
慕少艾深思道:「與其費思在此,不如齊心準備。解開封雲山封印的那日,必將是一場惡戰。」
「慕少艾你不用操心翳流嗎?」
被屈世途突來一問噎住,慕少艾轉過身眯起眼,盯着某位大管家,貌若無奈地嘆了口氣,玩笑道:「哎呀,吾似乎聞到了成見的氣味。屈先生是對崖下的素還真格外懷念?」
「哼!老屈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果然你們這幫人就沒一個好說話……」
—————————————————————————————————————————————————
「任沉浮,這一次雖得到當年天外一掌的來源消息,但也致使魔城損失巨大,只能算你功過相抵。」
「不過經過此事之後,正道對你的信任,定是大大加深。風雲捨生道一役,你務必完成任務。」
見得迅猛掌氣,打蔫了鬼靈炎路的魔焰,深入魔城內中。任沉浮在與聞人然別過之後,趕忙潛回了魔界了解情況。
身受重任再出魔界的任沉浮,腦中回想着重傷在身的鬼知、冥見兩先知的話語,油然生出一股廢心竭力的使命感。只不過……
「任先生我們又見面了,真巧。」
正準備去找定天律、穿玉霄的任沉浮,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印象深刻的男聲,胸中心臟登時猛然一跳。
不過好歹是專業臥底人士,任沉浮舉止自若地站定回身,謙和地還了一禮,道:「能與前輩再會,任沉浮亦感幸運。」
「嗯,我剛從北邊回來,準備去封雲山,你呢?」
從北辰胤那裏離開,又聽聞骨簫范淒涼最終被令狐神逸保下一命,卻還是未逃過被皮鼓師剝皮的下場。三玄音除了琴絕弦比較無辜,另外兩人都只能算是自作自受,聞人然倒也沒什麼同情的心思。
而在與玉階飛再會之後,聞人然隱晦地提及了一些注意事項,歸程一路沒碰上蝴蝶君,便索性帶着女兒前往封雲山,以免封印開啟發生意外。
「哦,吾亦正欲助兩位玄宗道友解開外圍結界。」
「那就一起走吧。」
聽見聞人然這樣回答,任沉浮心頭不由打起鼓來。但,此刻若強行勸退聞人然,顯而易見不合時宜。
餘光掃到手牽着手的女童,任沉浮立時來了主意,跟上腳步道:「上回前輩走後,劍僧玄蓮三人已將業火徹底收服,不過火焰魔城也隨之消失不見。」
「是嗎?」
「正是如此。吾曾問詢過四雅雜詩郎,但他似乎亦不知魔城究竟。」
聞人然十分遺憾地嘆息道:「唉,那就沒辦法了。畢竟苦境對異度魔界了解甚微,火焰魔城的根底更是全然未明。能阻止業火肆虐,多多少少算是減少了魔城危害。」
「嗯,前輩此言甚是。哈,當日令愛威力萬鈞一掌,着實令人震撼,中原正道後繼有人矣。」
「呵,豁盡元功一擊當不得真。而且,小女天資一般,只是有個好師傅好傳承,當不得謬讚。」
十歲左右的女童,一掌能打到魔界深處,這資質一般……任沉浮索性置若未聞,順口接話問道:「哦,不知令愛師承何處?」
像是來了談論的興致,聞人然故意賣了個關子:「你聽說過當年一掌打出異度閻君魔心的絕代高人麼?」
「前輩所說的高人,可是萍山練峨眉?!」
聞人然語帶敬意道:「正是練雲人。小女有幸得起所傳,我也與有榮焉。」
「哎,練峨眉前輩作為誅魔先驅,任沉浮早有耳聞一直心存敬仰,卻奈何始終無緣拜會。不知前輩能否代為引見?」「你想見練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