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蹭飯的來之前,切磋差不多也該能結束。」
伴隨着聞人然與佾雲的交談聲,白雲煙一瞬千變,無論刀無形刀路如何輕快變招,卻總是逃不脫雲煙之阻撓。明了根基內力全無優勢,但刀無形離家行走江湖多年,也鍛煉出一身膽魄與豐富的戰鬥經驗。
招式變化不及,孤傲心氣猶然不允吞敗,刀無形眼中藍光明耀一起,刀上真力霎時為之暴漲,撕裂映目雲象。
面對快刀迅斬逼近,敏銳的感應出刀無形無法自控其力,聞人清苒體質天生獨有的先天罡勁不動而發,白雲煙竟是驟變道門太極,轉成磅礴雄厚之掌勁,紫氣化萍一掌平推而出。
刀者逆天之眼,初遇仙家道體,快刀狠勢砍在先天護身之氣上,刀龍之眼帶來的加成瞬被抵消化無。
然而一招不得,隨之便是最直接的內力碰撞。聞人清苒道留萍蹤蓄勢已滿,陰陽合流、剛柔並濟之掌力,穩沉並帶無阻之勢,剎那由點及面落在刀身之上。
刀龍變招雖快,雲手轉勁更疾,方寸之間,萍蹤一擊震盪四肢百骸,刀無形頓覺手頭無力,不由自主撒手拋刀。
「秀心本身的根基,應當是在渾天五六層的程度……但方才能在戰中臨時變白雲煙為道留萍蹤,說明並非全然依靠天晶成就,道家真元依然是基礎。以道門中正平和之氣為二定,六虛雖名六虛,卻非畫地自限,這孩子……」
雖然猜到秀心一定能勝,但還是沒想過勝得這般容易。暗自思量片刻,聞人然自問這份悟性,世間恐怕除了寥寥幾人,怕是很難有超過的了。
「阿爹,我贏了大哥哥,以後就可以一起打壞人了哦。」
仿佛剛才打敗對手的不是自己一樣,刀無形還在兀自出神的時候,聞人清苒已經恢復成平日活潑個性,朝着聞人然揮了揮小拳頭。
沒什麼鼓勵或者鞭策的話,聞人然只是略作沉默,便蹲下身攤開雙臂,眨了眨眼睛問道:「要抱一抱?」
「嗯。」
看着女兒來到身前,很是熟練地找准位置,聞人然一把抱起孩子之後,接着轉身走到刀無形身前,意有所指道:「三次了。」
「取笑嗎?」
被女童三招兩式打敗,刀無形更覺臉上無光,索性別過身去。
「你可以繼續任性,而且以後我也不會再去糾正你。不過在那之前,有些話總得說個明白。上次帶你去不染凡塵,是為了讓你清楚,像陰陽師那等的高手一派之主的胸襟氣量,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有翻盤的底牌;而這次讓你與秀心交手,認識到自身的大意傲慢只是其次,更是為了讓你知曉,你的刀如果只是依仗着眼睛,一輩子也算不得本事。」
前兩件說完,聞人然止了話頭足下一跺,待落在地上的刀自行入鞘後,才接着說道:「最後,想想你自己的態度,如果你有你二弟的穩重知進退,師兄他又何必疏離你?想要標新立異,乾脆直接的問,你的實力夠格?」
「……」
「自己好好想想,拿叛逆當個性,是不是真的值得。繞不過自尊這道坎,刀道一途你無再進餘地。」
說完,聞人然不看刀無形複雜變化的神色,反而朝着前門而去,概因兩人一狗腳步將近。
驀然,雪白色的巨型獒犬一溜煙地竄入,人性化地朝室內餐桌奔了過去,流着口水就要大塊朵碩。幾個小孩子這才反應過來,連着秀心一起進了屋。
「好狗弟,咱們很長時間沒見了。」
「狗兄……熊,真是稀客。」
廉庒時常來串門,眾人早就習慣了。但是失蹤許久的老狗今日會上門,卻是聞人然沒想過的。
故意拉了個長音,聞人然有些意外地望着被老狗提在手上癱軟的旦丁,問:「你又在做好人好事了?」
「你又在罵我,錯覺嗎?哼,我在外面找不到人,煩了就回來看……」
面具下的表情完全看不到,老狗說到一半突然乾咳了一聲,轉了口風:「本來只是剛巧路過,不過看到這個鬼鬼祟祟的人,一直盯着私塾旁邊饅頭鋪揉面的肥胖呆不放,為了廉……私塾內的學生和廉莊的安全,我就順手把他給拎了過來。」
一段時間不見,聞人然突覺老狗的話,想要明白竟然又需要過下腦子。
究竟是時代在進步,還是老狗的思維太原始?聞人然不由深思……個鬼,看了眼旦丁直接答道:「他和五行陀本是覆天殤手下同袍戰友,不過大胖子被我抓來揉面做饅頭了。你會碰上他……嗯,狗兄,你覺得嗜血者的體質怎麼樣?」
「這嘛,恢復的速度湊合,但是防禦太弱,遠不如上次那隻三個頭的金身不壞體,沒狗厲害。」
聽見老狗渾不在意的答覆,聞人然決定忽視這種低級無意義的對比。只因見了老狗之後,聞人然才突然驚覺,若論當下武林之中,誰對付西蒙最沒有顧慮,自然是此刻站在面前,連屍體都被藏起來的最光陰了。
把關於嗜血者的情報盡數轉告後,聞人然頓了頓答道:「這人生前勉強算個一流高手,但嗜血化後的體質只能算是低等。闍城那兩隻老蝙蝠很硬,應該有狗厲害。」
「相殺?」
「你挺?」
「廢言!」
「成!」
雖然不知道最光陰在外面找誰,但老狗仍是一貫的夠朋友。兩個男人七個字,直截了當敲定了接下來的動作,聞人然定下心思之後,轉念又覺還是得先弄清旦丁來到附近的目的,不能錯漏半分訊息。
在利用一些小手段,取得了十分不利的情報之後,聞人然立即就點了一滴神樹汁液,送他化作飛灰,接着臉色異常沉重地轉向廉莊,拱手致歉:「廉老師,家裏麻煩你照料下,我和狗兄得去救人。打擾你們小兩口團聚的時間,真是對不起。」
「誰,誰,誰……和他是……哼,我不理你們了。」
見廉莊臉紅到耳根,轉眼就消失在視線里,面具上的狗眼珠子冒出了紅光,老狗陡變惡聲惡氣:「你今天幫倒忙,以後要是沒小狗,我一定和你算總賬。」
「不說其他的,西蒙這次不留餘地,旦丁除了是找五行陀,也是為了盯我的梢。咱們趕緊前往西佛國邊界,不然有人危險了。」
用力一拍老狗肩頭,聞人然化光先行。老狗亦非真要追究些什麼,緊隨其後跟了上來。兩人一路風馳電騁,瞬息數里即過。但按常理而言,小樹林中的戰鬥,一般都是不利於先進入的一方,遲與不遲猶在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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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佛國與中原的交接處,受北域影響氣候乾燥,林間樹枝的葉子早早便落了。
與蜀道行交涉未果,便被突然出現的嗜血者包圍,四周連隱蔽的地點都少的可憐,臥江子立知一場死戰難免。
不是沒做過準備,只是劍盟與神淵佛境、天章古聖閣剩餘的力量集合,與西蒙此刻帶來的兵力全然不成正比。
嗜血者一方,西蒙、禔摩、陰陽師、極道天權與月刑者皆非泛泛,反觀己方,蜀道行要照顧神智失常的妻子,銀狐、劍君對上一人已是勉強。總而言之,無勝算,一絲也無……
晚風早勢,長驅直入振響林木,夜中儘是血亮之眼,一時卻是無人出聲,寂靜的詭異。
閉目凝思許多,臥江子正對着淡笑不語的闍城皇者,口出莫名之言:「此時做兩面派並不明智。正道傷亡過重,對勢單力薄的葉口月人無好處,是什麼原因使九幽做出袖手旁觀的決定?」
西蒙饒有興致地反問道:「你認為呢?」
「她背後有能牽線搭橋的高人。」
「可惜你無機會確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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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惡戰將生,另外一處秘地的會面,更是暗流詭譎。
白玉琴,紫金簫,長久以來少有見之配合,儒道先天各懷心思,同對着一臉愕然的魔龍祭天。
「華陽初上鴻門紅,疏樓更迭,龍麟不減風采;紫金簫,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曲歇琴留原地,悅耳儒音吟念的詩號落下,身着一襲紫華富麗儒袍的人影,不帶絲毫煙火氣地伸出右手。劍匣半開,紫龍現蹤,變了姿態的神之逸品,劍身之上綴滿圓潤光澤的珍珠,格外晃人眼目。
劍子仙跡只是一瞥,便對這口紫龍上了心,片刻後才望着彼方魔龍祭天,白眉一軒道:「該是好友華麗登場的時候了。」
「劍子,汝拖人入地獄的陋習不改,實是粗鄙的依然故我。」
「誒,好友當然是患難與共。吾前足入紅塵,你當然要後腳入江湖。」
「便是要吾收拾這廢攤?」
對方琥珀色的眸子帶着不經意的藐視,更多的卻是視若無睹的漠然,魔龍祭天仿佛被其激怒,不由冷哼開口:「有何能為盡展罷。」
「依汝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