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那天。
湘靈一直追到城外,一直抽噎着。
葉軒甚至有那麼一刻,很想就此留下,陪着湘靈,陪在她身邊,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生生世世,不再分開。
是追尋這世間的無上神力?
還是守着此生最重要的人,平平凡凡活下去?
如果真的可以無痛無災的相守一生,或許真的願意選擇留下。
但是,這個世界,弱者永遠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葉軒絕對不容許自己有無力保護湘靈的一天,最終還是選擇了踏出這一步。
夕陽下,古城邊。
葉軒望着天邊的雲,心中感慨:這天地,終究還是迎來了我這個攪局者。
對這個世界來說,我就是個變數,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變數。
如果不能在這個世界留下些傳奇,豈不是白來一場?
湘靈看着葉軒走遠,直到看不見背影,然後用力擦掉眼淚,跑上城頭,拿出玉笛放到嘴邊,吹出一曲悠揚曲子。
嗚嗚嗚……嗚嗚嗚……
葉軒聽到笛聲,心中泛起波瀾。
那玉笛是湘靈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小時候要抓着才肯睡覺,也許是她父母留下的。
長亭外,古道邊。
遠行的人已經看不見。
湘靈眼睛紅紅的回頭看着葉青陽,抽噎道:「我願意陪着哥哥浪跡天涯的……我願意的……」
可是葉軒不願意,因為不想讓她遇到一丁點的危險。
「等等吧。等到他有信心上天入地,無人能擋之時,你想去哪?他都會帶你去。」葉青陽勸慰道。
……
葉軒騎馬趕路,三天後到了東麓州境內。
東麓州是九州大陸東面臨海的大州,幅員遼闊,人口眾多。
不過,去年東麓州遭遇了一場大旱。
後來,幾大宗門派出弟子調查,發現是旱魃出世,一同聯手才將此獠斬殺。
只是,斬殺旱魃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東麓州大片大片的秧苗枯死,百姓顆粒無收。
葉軒一路走來,見到的是餓殍滿地,災情十分嚴重,許多百姓都在挖草根充飢。
這天午後,葉軒來到一個村子,下馬取水,見到一個身體瘦弱的孩童靠在屋檐下,目光呆滯,顯然已經餓得神智不清。
葉軒於心不忍,便拿出一張大餅,掰下一塊遞給他。
瘦弱孩子伸手想要接,周圍看見葉軒手中有食物,全都圍攏上來。
「貴人,給點吃的吧。我們家已經斷糧三個月了……」
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圍上來,哀聲祈求,眼睛直勾勾盯着葉軒手裏的大餅。
葉軒只好把大餅遞給他們。
這群百姓一起撲上來爭搶大餅,眨眼間將大餅撕扯成無數塊。
每個人能爭搶到的,連塞牙縫都不夠。
葉軒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把儲物戒中所有吃的東西都拿出來分給這些人,最後留了半塊餅,遞給那個瘦弱的孩子。
孩子又黑又瘦,因為太瘦,頭顯得很大,接過大餅就大口大口的啃食起來。
一個中年婦人在一旁跪下磕頭,感激的道:「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顯然是這孩子的母親
葉軒看着這些受災的百姓,心中有些難受。
無論是什麼世界,只要手自然災害,就會有災荒,就會有人餓死。
有人的地方就有國,東麓州和流雲城都屬大周王朝。
按理說,地方受災,官府不可能不管。
「災情這麼嚴重,難道沒有人管嗎?」葉軒問道。
「官府的大老爺哪裏會管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中年婦人哀嘆道。
「那附近的宗門呢?也不出手幫忙嗎?」葉軒又問道。
中年婦人身體一顫,見葉軒沒有惡意,才稍微放下心來,但不敢再回答葉軒的問題。
「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嗎?」葉軒皺眉追問道。
中年婦人只是不停的磕頭:「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葉軒感覺這裏面有隱情,於是拿出最後半張餅,說道:「跟我說說,這半張餅也給你們。我保證聽完之後,不會往外傳。」
中年婦人看着葉軒手中的半張餅,眼中滿是渴望,但是心中害怕,不敢答話。
最後,還是那孩子的父親朝葉軒招招手,邀請道:「貴人進屋坐坐可好?」
葉軒知道他們是怕說了不該說的話,被旁人聽到遭禍,所以跟着這中年漢子進了屋子。
屋子很簡陋,家徒四壁,找不出一粒米來。
中年漢子搬過來一把矮凳,請葉軒坐下。
待葉軒坐下後,他才慢慢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這個村子叫靠山村,距離這裏最近的宗門是煞刀門。這個煞刀門,以前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一群山賊來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得了官府的封號,轉眼就成了名門正派。」
煞刀門這個名字,葉軒並不陌生。
以前也聽說過煞刀門的一些事情,確實聽說煞刀門以前是山賊。
客觀的說,山賊洗白,如果真的不再作惡,對於附近百姓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只是,看這些村民對煞刀門如此忌憚,似乎事情並不是如此。
「後來呢?」葉軒問道。
中年漢子嘆口氣,接着說道:「煞刀門成了正經門派之後,倒是沒有繼續打家劫舍了。只是……」
「只是他們開始圈佔土地,看見哪片土地肥沃就要買下哪片。我們平頭百姓,哪裏敢跟他們爭執,一畝土地十幾個銅板就被他們買去了。」中年漢子氣憤道。
「這麼猖狂,官府都不管的嗎?」葉軒瞪眼問道。
中年漢子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管什麼?聽說煞刀門跟郡守關係匪淺,去郡城告狀的,都被打了回來。」
「後來,附近十里八鄉的村民都聯合起來,抵制煞刀門,堅決不給他們土地。那煞刀門應該是不敢殺這麼多人,所以才收了手。」中年漢子義憤填膺的講述道。
葉軒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又繼續問道:「後來呢?」
「後來,勉強安穩了幾年。可是去年東麓州遭了宰,田地顆粒無收,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這時候煞刀門又出來了,一斗米買一畝田地,還要簽賣身契為他們種田。百姓們都快餓死了,哪裏還有選擇,只能簽了。」中年漢子嘆氣道。
葉軒記得田地一年的畝產大概有二十斗,這煞刀門竟然用畝產的二十分之一就要買田地。
這簡直就是搶,而且還要百姓簽賣身契為他們種地。
然而,就算是這麼苛刻的條件,對於即將餓死的人來說,賣掉田地賣身為奴也比餓死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