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不是頭胎,卻是隔了這許多年之後再生的,比之生阿霽那會兒雖有些經驗,可疼還是一樣的疼,跟着她的都還是老人,原來那一胎在宮中,總有不便,這會兒是在自家府里,自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王妃生孩子,自上到下的吩咐下去,入夜不吹燈,屋裏備足了羊油蠟燭,廚房裏光是湯水吃食就起了五個灶台候着,只等着上房一開口,要吃些什麼就往裏頭端。
王府里早早就備下了奶娘接生婆,還差了人再去請了兩個專看婦科兒科的太醫來,單理了一間屋子出來叫他們等着。
明蓁好容易這最末一個月能吃些東西,午間不僅多喝一碗鮮蝦丸子湯,點心還多吃了半碟子奶油窩卷,她少有吃得這麼足的時候,阿霽還高興,特意打賞了廚房,叫她們看着時鮮能做的使了本事端上來,哪知道下午就發動起來了。
阿霽正守着明蓁做針線,明蓁懷了這一胎,倒讓她小脾氣收去了大半,自覺當了姐姐了,很有個姐姐的模樣,成王一直說是弟弟,她也把明蓁肚裏的孩子當作是弟弟看待,給這個還沒出生的弟弟裁了衣裳做了鞋子,還獻寶似的拿給成王看。
只明蓁看着那件褂子不是褂子的小衣裳笑個不住,兩邊袖子都不一樣長短,成王還直夸女兒做得好,明蓁邊笑邊點頭:「是好,到兩三歲恐怕就能穿了。」
這會兒明蓁一發動,阿霽先給唬住了,成王一把把她抱出去,叫丫頭帶她去暖閣里等着,自個兒在屋裏陪了明蓁,明蓁直勸他出去:「爺出去罷,產房見血,不吉利的。」
成王大手一揮:「胡說,我見的血還少,怎麼不吉利,你安心生,我看着!」他這話一說,梅氏倒不好勸了,上一回明蓁生產,成王就沒避諱,她勸了女婿:「姑爺往外頭等等,屋子裏總要理一回的。」
請他到屏風外頭坐着,幾個人把屋子急急佈置起來,要給明蓁身下墊褥子的時候,怎麼抬得她,還是成王進來,兩隻一托穩穩抱住。
墊上厚厚一層褥子,再給鋪上布,再鋪一層褥子,明蓁才破了水,此時倒還不怎麼疼,勾住成王的脖子,倒沖他笑一回:「真不必留着,我也不安心,你去看看阿霽,再給我娘家報個信兒去。」梅氏是在了,還得告訴顏順章一聲。
成王放下妻子確是去了,阿霽就在暖閣里打轉,見着爹就撲過來:「生了嗎?是不是弟弟?」成王倒叫她惹笑起來:「哪這樣快,生你的時候,磨整兩日。」
阿霽才還團團轉着要去看明蓁,見了爹倒不敢再添亂了,反過來照顧成王的吃用,一時叫沏茶一時又叫蒸點心,還問起明蓁要不要吃,檀心跟着她侍候,寬慰她道:「郡主安心,王妃才剛叫了吃食,離着要生還早呢。」
顏家接着信,紀氏趕緊備起紅蛋來,算着日子就要生了,這些都是備好了的,香糖果子紅蛋紅生果紅棗子,但凡是這時節能辦的,俱都按着新鮮的辦了來,再有就是給小娃娃的,紅衣裳紅肚兜,脖子上的素麵金項圈跟素金的手環腳環。
零零總總一大車,趕着給明蓁送去,顏連章還道:「總是大事,你也去看一回。」紀氏掃他一眼,答應下來,這麼急巴巴的趕過去倒有些急相,可自家跟成王再斬不斷的,不如就殷勤到底,換了衣裳跟車過去成王府。
臨走的時候拉了明沅吩咐:「少說也要呆個兩日的,你先把洗三的禮備起來。」知道明沅辦事妥當,也不多說,帶了幾個嬤嬤出去了。
上一回紀氏離家,家事就全是明沅一人打理的,她原來再學着管家,也還有紀氏在上頭鎮着,有個拿不準主意的,還能去問一問,上回明蓁見紅,梅氏紀氏都不在,還正逢着要過填倉節,外頭風聲又緊,明沅一個人辦倒顯着有些吃力,虧得有個靜貞在。
家裏正經的祭祀都在顏老太爺那頭辦,靜貞曉得紀氏梅氏不在,她既是主持家祭的,便不能似袁氏那般闔了眼兒只當瞧不見,備五穀置柴炭分送紅絲煎餅,不管明沅是不是懂得,總要來知會一聲。
如今輪着明蓁的事了,明沅自然投桃報李,使了忍冬拿了新剪下來的三兩枝桃花插在瓶里給靜貞送去,告訴明蓁生產的事兒,好讓她趕緊把慶生禮跟洗三禮都備起來。
明蓁懷孕這事兒,靜貞自然是知道的,可她這會兒發動了要生了,卻實不知道,若不是明沅派了丫頭來說,還得接着紅蛋才知,那時候備禮便晚了。
「替我謝謝你們姑娘,我這兒有新送來的薔薇粉茉莉油,你各各取些去。」靜貞笑着接了花,轉頭吩咐了管事婆子備下禮來,跟紀氏前後腳的往成王府里送去。
梅氏與袁氏自來不親近,年輕的時候還彼此忍得些,越是處的長了,越是不願交際,到靜貞這裏,確是想要彼此交好的,便是為着澄哥兒,這門親戚也得越走越近,一個門裏頭的不交際,往後若分家,還能指望什麼。
忍冬帶了一包薔薇粉兩瓶茉莉油回來,明沅笑一笑,叫采菽收起來,又問采菽:「九紅那兒預備得怎麼樣了?可還有缺的,她不開口,你多看着些。」
九紅原本定的是正月里出嫁,主家都縮了脖子,這時候怎麼好熱鬧着辦喜事,乾脆往後推了,因着她在本地沒娘家,喜姑姑牽線給她認了房乾娘,就在那家預備着出嫁。
那一家自也是府里老人,認下這個乾女兒,倒算是多了門親,幫着出了緞子,還打了首飾,明沅也有賞賜,九紅跟了她這麼多年,備的東西不好比情那時候多,可也不差什麼了,九紅面上好看不說,喜姑姑跟那家子認的乾親都覺得面上有光,再有三兩日就要過門了。
采菽采苓兩個也年紀到了,小香洲里的都想跟着明沅出嫁,倒是柳芽兒,因着家裏只有她一個了,明沅雖待下人們好,她也舍不下爹娘,若是她跟了去,明沅常在京中也就罷了,若是往外地作官,她就再難回來看望父母。
明沅也不強求,許了柳芽兒留在顏家,她定了八月里出嫁,正是桂花開的時候,十方街的房子動工兩個多月,該拆的該建的都差不多了,黃氏自上回叫紀舜華氣的癱了半邊,就一直扎着金針,冬天又說不好,到了春日裏,倒能下地扶着慢慢走起來了。
這大半年裏,黃氏連見都不肯見明沅一面,難得上紀家門去,她都避而不見,可若是紀氏一個人去,她竟是肯見的,紀氏只當黃氏這是厭惡明沅,這才故意下她的臉面,當面就敢打臉,往後她進了門不知要受什麼磨搓的,哪知道黃氏竟想叫明沅就在十方街成親。
這自然是不合規矩的,敬茶拜公婆,還得祭一祭老太太,當着祖宗的牌位上過香奉過茶,自此才算得是紀家婦,在十方街辦了親事,是算妻還是算妾?在外頭成親傳出去還當是紀家不認這個媳婦。
紀氏捏着這一條發難,曾氏也罵兒媳婦是豬油蒙了心,還把兒子叫到跟前:「你媳婦不喜歡姑太太家的姑娘也是她自個兒看準的,老太太給提的親,如今倒好,老太太走了,你媳婦就反口了?這要是傳出去,該怎麼說?」
黃氏七病八歪,連家都管不了,全交還給了曾氏,卻把嫁妝鋪子收攏了,她管了這些年的家,哪個不當她刮下三四斤的油花來,曾氏還想着叫她把錢吐出來,收的那些租子,放的那些租子,帳上軋平了,可是誰肯信帳長本。
「一個是姑太太的面子,另一個,你就不看看顏家的面子,如今可跟那一位沾着親呢,你這從六品,還想不想往上挪一挪了。」曾氏話兒說得軟,一下下拍在兒子心上,紀懷信回去就喝斥了黃氏一回,叫她不許作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紀氏院子都粉好了,只等着五月抬家具進來,紀氏還拉了明沅:「我曉得往在家裏總是不便,十方街固然好,可該全的禮都得全了,沒的叫人說你進了紀家門,卻不是紀家婦。」
明沅很有可惜,可再可惜也知道這是禮,沒這個禮字,往後也占不得理字了,點頭應下了,告訴紀舜英,往後總有法子再往十方街去。
成王如今勢大,家裏的各各變了一付面孔,原來顏連章不作官了,那些個故交俱都遠了他,太子倒了,餘下四個皇子裏,就只有成王壓了餘下三人一頭,自然又都往來顏家相交。
顏連章生了兩年的病了,也不曾收到過這許多人參,多是上趕着來求着引見的,顏連章東西收下來了,可卻一個也不曾替着說合,聖人正是忌憚兒子的時候,越是守拙越是能討他的喜歡,如今這幾個裏頭,最平庸的代王,倒是最得聖人青眼的。
如今這態勢,顏家自上到下都盼着明蓁能生個兒子下來,聖人身子好起來了不說,還下了旨意,叫幾個兒子都儘早往封地去,連最小的寧王,輪番守孝還不及結親呢,就要往封地去了。
聖人這個年紀了,算着還有幾日好活,死抓着權柄不放,底下這些個兒子們倒是想吃那塊肉的,可一個個都不敢露出狼牙來,還都恭順的接了旨意,預備起了行程。
明沅光是想一想明蓁見紅還死咬着牙不告訴成王,心裏就說不上是要嘆息還是要該讚揚,明蓁能辦到的,還真少有人能辦得到。
明蓁在產床上躺了兩日,睡了又醒,倦極又睡,成王府里的蠟燭徹夜不熄,到第二日天將破曉的時候,她終於掙扎着生了出來,脫力將睡去,還想看看是男是女,只聽見梅氏喜極:「是個男孩兒!」
明蓁心頭那口氣一松,昏了過去。
我想問問妹紙們
工作的時候遇到思路極其不清楚的人
還是你的上級
你們都腫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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