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蝠妖說的那些話,是解開霍姓老者那樣做的關鍵。
妖龍已死,噬血蝠妖最初只是想要躲進遺蛻,借妖龍遺蛻掩蓋自己的氣息,躲過周時名和雲淺雪的追殺。
但當噬血蝠妖潛入到妖龍遺蛻中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妖龍遺蛻內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地精龍元。
地精龍元這種東西顯然不應該是死掉的妖龍自己能產生的。
周時名對此不了解,但可以從噬血蝠妖說的話來判斷,這種地精龍元顯然來路不正,但卻可以重新活化妖龍遺蛻,噬血蝠妖正是借着已經聚集的地精龍元才能控制妖龍遺蛻,由此才想要藉機化龍。
因此他才會在雍州城內引發疫病,令腐屍橫行,以吸引緝妖盟高手的注意力,他便可以藉機御使妖龍遺蛻行事。
只是他畢竟躲藏的時間太久了,不知人間方術的發展,結果只是動了動妖龍遺蛻,便被發現了痕跡。
由此才會有許飛風趕往龍眼湖觀察情況。
而在他們到達之前,霍姓老者已經在湖上觀察了。
霍姓老者是保護雍王府的大高手,當此大混亂的時候,他不跟着世子姜思明,也不照看王府,卻跑到龍眼湖去,只能說明龍眼湖中有些讓他極為重視的東西,對這種東西的重視甚至超過了對世子姜思明的重視。
或許霍姓老者在當時已經準備入湖了,但許飛風卻恰好趕到,使得他不得不邀請許飛風同行。
而周時名在把視線潛入湖中的時候,許飛風已經接過湖底,當時卻好像在觀察什麼東西,而先行一步的霍姓老者便在此時暗中出手,襲殺許飛風。
事情這樣整理下來,其中有隱藏的部分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龍眼湖中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被外人見到的,這東西十之八九是與妖龍遺蛻內聚集大量的地精龍元有關係。
周時名也是看過無數電影小說戲劇的角色,天底下的陰謀套路大致都已經被編演得爛熟,結合自身所聞所見,大致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只是他對其中一些關竅還拿不準,還需要請教人進一步確定他的猜測。
想到此處,周時名便躺不住了,翻身而起,攜了鏽黑劍,出了房間,直奔停靈小院。
看到周時名活蹦亂跳的過來,雲淺雪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雖然對周時名能夠恢復很有信心,但他這恢復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周師弟,你好些了?」雲淺雪側過身子,悄悄拭去臉上的淚痕,不欲讓周時名看到她的軟弱。
「好一些了,傷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回頭我跟你細說。」周時名正待發問,卻突地警醒,將黑布帶的視角調整為全地圖視野——他從房間裏出來時,就沒把黑布帶摘下去。
依靠着全地圖視野,在院裏院外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人監視後,他方才道:「師姐,我有些話想問你。」
「你想問什麼?」雲淺雪雖然這樣問,但卻悄悄擺了擺手。
周時名不由一愣,但還是選擇相信雲淺雪,臨時改變了問題,「我就是想問問,我昏迷這幾天,雍州城裏怎麼樣了?」
雲淺雪拉着周時名往靈棚里走,「先給師叔磕個頭吧。」
周時名便跪到許飛風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雲淺雪方將他拉起來,道:「你是被少山主救回來的,當時龍首已經被靈劍派柳拓釘回原位,雖然南城部分損失較重,但絕大部分城區還是保住了,緝妖盟的獵人齊出,用了三天時間才把腐屍徹底清理乾淨,這兩天,府衙的差役正逐家逐戶的發散清疫藥物,以防有疫病殘留。雍王府因為正在龍首之上,徹底毀了,世子殿下和府中人也不得不暫時搬到府衙鄰近的官舍居住,我們這些客人便也只能搬出來了。」
說話間,雲淺雪一直拉着周時名的手,小指在他手心裏輕輕勾畫,酥酥的,痒痒的,畫得他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不過他還算警醒,及時收懾心神,細心體會。
雲淺雪在他手裏反覆寫着幾個字,「小心,有人以方術監視此處。」
周時名點了點頭,輕輕捏了雲淺雪手心一下,以示自己明白了,心中更是警覺,顯然雍王府,亦或說是霍姓老者對他們兩個也不放心,懷疑他們也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會進行監視,而雲淺雪雖然不知如何察覺到方術監視,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在懷疑許飛風的死有陰謀。
「腐屍平定了就好。」周時名做出如釋重負的樣子,捂着額頭道,「師姐,師叔不幸遇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雲淺雪輕聲道:「師叔遇難,我不能再去妖域山脈了,得奉師叔遺體返回派中。我前日已經傳訊回苑中,大師兄會來接我和師叔遺體,大概明日便能到了。」
雖然不知道大師兄是何方神聖,但云淺雪說到這位大師兄的時候,語氣里滿滿的都是信賴感,想來是個了不得的角色。
周時名便道:「大師兄就在附近嗎?那可太好了。」
雲淺雪搖頭道:「大師兄原本是在中京,離着這裏有近八千里路,不過他有躍空神通,萬里之遙不過半天即到,只是手頭有些事情一時放不下,才會耽擱兩天。」
周時名不禁衷心贊道:「大師兄好厲害。」
雲淺雪又道:「周師弟,你隨我們一起回苑中吧,正式歸宗,成為內門弟子。」
周時名喜道:「若是能成為內門弟子,那自然是極好,我便跟你們一起回去。」他也想去洗劍苑看看李明澤有沒有留下什麼關於妖怪來歷的線索,哪怕能找到些當年他調查的第一手資料也總比他從頭摸索調查來得強。
兩人閒聊片刻,都小心翼翼地不講什麼重要話題,周時名見實在沒有機會講這些問題,只得道:「師姐,要不然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在這裏替你守着吧。」
雲淺雪搖頭道:「不了,師叔對我一向極好,我也沒有什麼能替他做的,只能多陪他一會兒了。周師弟,你重傷初愈,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我過去看你。到時候大師兄也應該到了。」
周時名卻不想走:「那我在這裏陪你好了。」既然知道了霍姓老者在監視雲淺雪,他便有些放心不下,生怕那霍姓老者對雲淺雪下手。
「也好,我們一起吧。」雲淺雪也不強要求周時名回去,任他留下來。
周時名便跪坐在雲淺雪身旁,跟着她一起燒紙,偶爾說話,也只是閒聊些無用的話題,絕不談什么正事。
距離緝妖盟數里外的一間小屋裏,姜思明與霍姓老者對坐在一張小桌旁。
桌上放着一個滿是符紋的銅盆,盆中盛有清水,清水中倒映着靈棚內的景象,周時名與雲淺雪的對話聲不時自水中傳出。
姜思明聽了片刻,道:「看起來,他們兩個應該是不知道湖底的事情。」
霍姓老者沉聲道:「殿下,湖底那事萬一走露風聲,那便是滅頂大災,萬萬不可婦人之仁,為了以防萬一,不如趁着韓春曉到來之前,把他們兩個結果了!」
「不行,雲淺雪的身份敏感,如果她死在雍州城內,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反倒有可能使事情由此泄漏出去,而且你也說了,雲淺雪沒有進湖,想來是不可能知道些什麼,倒是周時名在之後留了下來,還有人看到他從龍首內噴出來,說明他進入了龍首,那便極有可能知道些什麼。」姜思明沉吟片刻,狠狠道,「這個人不能留了,還請霍師傅將他解決掉。不過還是那句話,他不能死在雍州城裏,只能在離開之後,死於意外。」
霍姓老者道:「不過是區區人品十級,倒是好解決,怕只怕韓春曉會帶他一同離開,那便麻煩了。」
姜思明笑着搖了搖頭:「霍師傅,這你就看走眼了,韓春曉絕對不會帶着周時名同行。」
霍姓老者疑道:「世子如何敢這般確定?」
姜思明道:「你看雲淺雪對着周時名的態度,分明就是有些意動之像。據我所知,她練的是照心鏡這門功夫,而且即將大成,這才會下山歷練。嘿,韓春曉最是着緊她,怎麼會容許一個有可能影響她功法大成的人留在身邊?」
「殿下英明。」霍姓老者贊了一聲,又道:「殿下你也些休息,我再看着他們一會兒,若沒有什麼問題,便撤去方術,韓春曉不知何時會到,若是讓他察覺到端倪卻是不好了。」
「有勞霍師傅了。」姜思明也不客氣,起身離開房間。
霍姓老者將姜思明送出去後,轉而回來,繼續觀察清水中的影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雍州城外,一個書生站在殘破的城門前,正遙遙仰視着城門上的雍州兩個大字。
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青布袍,肋下夾着柄油紙傘,風塵僕僕,似乎趕了很遠的路,但是英挺的眉眼間卻無半絲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