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姜思明看明白了什麼,神色間仿佛見鬼一般,死死盯着地圖沉吟不語。
竹老看了看姜思明,神情便是一凜,卻沒有詢問。
事態緊急,如今堂上算得上高手的,只有竹老、許飛風和周時名,雲淺雪只有人品四級,應付這種場面未免就有些吃力,算不得高手了。
竹老要坐鎮中央,自是不能隨意出動,許飛風也不待點名,長笑道:「我們三個去瞧瞧情況。」
「有勞許師兄了。」竹老向着許飛風一拱手。
天下十大派聯合建起緝妖盟,同氣聯枝,彼此門人之間都是按輩分相稱,竹老年紀雖然大,但入白馬書院時間較短,許飛風卻是自幼在洗劍苑修行,又是掌門喻天青的師弟,所以被竹老稱為師兄。
許飛風輕拂袖子,身上湧起一層迷霧,裹着周時名和雲淺雪閃身出了大堂,也不走門,輕飄飄升上空中。
周時名只覺裹在身周的霧氣好似薄沙般模糊透明,伸手去觸碰,只覺又輕又軟,渾不着力,但一個人被這霧氣罩着,便好似沒了重量般,往空中不停的飄升,不由大是詫異。
雲淺雪微笑解釋:「這是師叔的游離神通離明劍霧,他修成游離神通時,化劍為霧,做為了本命神通,可以隨着他的逐步升級而進化成離明劍雲或是離明劍雨,帶人飛行,不過是這神通的一項小小本事。」
「到了地品就可以借神通飛行了嗎?」周時名不由大為嚮往。
雲淺雪笑道:「地品高手本身不能飛行,需要藉助方器或是所修行的神通,能夠帶人飛行的神通還在少數。別說地品高手了,天品高手未修到神嬰境界也是不能飛行的。不過,你若是想飛行的話,可以購買件飛行方器,以你如今的實力,足能役使了。」
兩人說話間,許飛風已經飛到高處,只將袖子輕輕一拂,閃電般向着城南雍王府而去。
周時名回首看了一眼緝妖盟的大堂,卻見到姜思明急匆匆出了大堂,帶着一眾手下離開緝妖盟,想是也要回雍王府看一看,畢竟家裏鬧妖怪,他這個當家主人不可能坐得住。
雲淺雪也看到了姜思明的行蹤,輕聲道:「姜思明心中有鬼,不可仗持!」
許飛風沉聲道:「我們只管降妖,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管,尤其是姜家的事情。」
姜家,也就是夏王朝的皇族,姜家的事情便是皇族的事情。
許飛風想是看出了什麼,只是不便明說。
雲淺雪便輕輕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憂慮。
周時名不明所以,只覺這些事情與他無關,也下沒多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下方的雍州城上。
此時他居高臨下,高度足夠,整個雍州城一覽無餘,便見城中棋盤也似的縱橫街道的主要路口都聚集着大批軍卒,披堅執銳,又在街口豎起巨盾,搭了路障,有騎士的軍卒沿街來回奔跑,大聲高呼:「奉令,全城戒嚴,各家人等不得隨意走動,有出門上街者,格殺勿論!」
傳令軍卒的後方,又有一隊隊的軍卒,都是百餘人一隊,披着重甲,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戶進門搜索。
忽有哭喊聲自屋內傳出,兩個披着重甲連頭臉都嚴嚴實實遮住的軍卒將一人自屋中拖到街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在後面拼命撕打跟隨,大聲哭叫:「他只是患了癬症,我們找大夫看過了,很快就會好的……」
那些軍卒只將女子攔下,毫不理會她,把拖出來的那個男子往街心一扔,牢牢按住,有跟在隊伍中的布衫者上前查看,旋即搖了搖頭,退至一旁。
兩名重甲軍卒立刻上前,將那男子架起來,讓其跪在地上,後方持厚重砍刀的軍卒,揮刀便將那男子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哭喊的女子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放聲大哭,拼命拍打着地面:「你們這些天殺的,不得好死啊!」
又有軍卒持着火把上前,將屍體澆了油,縱火點燃,旋即留下兩人看守,隊伍繼續向前搜索。
周時名不忍目睹,抬眼往遠處看,卻見城邊幾個街區都已經完全混亂起來,街上滿是爛得直往下掉肉渣的屍體,一個個飛快的沿街奔跑着,向着街口猛衝。
街口處封鎖的軍卒立着重盾將通路嚴嚴實實擋住,盾陣前方,大群人正奮力與腐屍拼殺,有披甲的軍卒,也有布衣的緝妖獵人,布成一道堅實的堤防,嚴嚴實實擋住了腐屍洪流前進的方向。
破碎的屍體已經在街上堆得老高,地面烏血腐水橫流,不少屍體都被來回奔走的人群給踩成了肉泥,殘屍斷肢破損頭顱滿地亂滾,情狀可怖至極。
「尼瑪的,生化危機啊!」周時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爆了粗口。
雲淺雪奇道:「什麼生化危機?」
周時名乾咳道:「以前看的話本故事,說的就是死人復活的事情,看起來與這場面好像。唉,若是我們能在半途截殺住噬血蝠妖,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不,若是,在望縣的時候,我沒有讓他溜掉,就……」
「時名賢侄不要妄自菲薄。」許飛風沉聲道:「噬血蝠妖向以狡詐陰狠著名,而且真正實力,也不是你們兩個所能比的,你們若真把他逼到絕處,死的卻不一定是哪一方了。我們到了。」
說話音,許飛風降低高度,緩緩落下。
周時名四下打量,卻見幾人降在了一處小湖畔。
這湖面不大,湖心有一四面敞開的亭舍,亭舍建在一根自湖底升起的巨大柱子上。
那柱子足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柱體上盤着一條猙獰的巨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脫柱而飛。
轟,地面又是劇烈震顫,湖水好似煮沸了一般滾滾而動,翻起無數氣泡浪花,那插入湖心的巨柱應聲晃動,建在其上的亭舍破碎成幾片,摔落水中,濺起大蓬浪頭。
湖面上卻已經站着一人,踏浪而立,低頭凝神注視着湖水。
周時名卻是認得,這人正是昨晚護在姜思明書房外的那個老者,當時他頭上冒出個迷你版的透明小人,看得周時名好不稀奇。
「見過霍前輩。」許飛風遙遙向着湖面上的老者拱手施禮,卻是認得這老者。
老者身形微晃,下一刻有若鬼魅般出現在三人身前,「原來是許俠士,多年不見,登頂地品,真是可喜可賀。」
「霍前輩風采依舊,想必定已化丹為嬰。」許飛風客套一句,便言歸正傳,「前輩護佑雍王府,想必已經察覺此間有問題,剛剛可是有什麼發現?」
「湖下元氣波動劇烈,定龍柱有傾倒之勢。」霍姓老者沉聲道,「我擔心妖龍殘軀有變,正準備潛入湖中觀察。」許飛風是大行家,既然已經到了現場,不可能不察覺這些情況,霍姓老者說得簡單清楚,直奔主題,也不浪費時間。
「我和前輩同去如何?」許飛風道,「緝妖盟方面探查此處有噬血蝠妖元氣波動,我懷疑妖龍殘軀變動,是噬血蝠妖做亂,若真如此,噬血蝠妖由我對付,妖龍殘軀還需前輩施展大神通重新安定才是。」
霍姓老者稍一沉吟,望着湖面,目光微微閃爍,「也好,我正擔心一個人應付不來,有你幫忙正是再好不過。這便走吧。」說完,踏入湖水,宛如踩着階梯般,步步沉入水中。
許飛風轉頭對雲淺雪和周時名道:「你們兩個在岸上等我,見到什麼異動也不要輕舉妄動,尤其是你雲丫頭,這次事情不比尋常,你可千萬得聽話。」
雲淺雪無奈道:「師叔,我向來是聽你話的,大事臨頭,你就放心吧。」
許飛風點了點頭,卻拉着周時名往旁邊走了兩步,低聲道:「時名賢侄,你現在本事比雲丫頭強,幫我看顧好她,可不要讓她有什麼閃失。」
周時名保證道:「許師叔放心,我肯定看好雲師姐。」
許飛風這才轉而步入湖中,追趕霍姓老者去了。
看着許飛風消失在湖面上,雲淺雪方笑道:「周師弟,剛剛師叔跟你說什麼?是不是讓你看顧好我,別讓我有閃失?」
周時名嘿嘿笑了兩聲,轉而道:「剛剛那個老頭是什麼人,好神氣的樣子。」
雲淺雪道:「那一位呢,姓霍名沖,是雍王府的供奉高手,平日負責護佑雍王府的安全,據說十幾年前就已經步入天品,只不知如今是不是已經成功化嬰了。」
「什麼是化嬰?」周時名好奇的詢問。
「天品分四境,凝丹、結胎、神嬰、化形,所謂化嬰,就是指升入神嬰境。」雲淺雪正欲詳細介紹,地面轟的又是一震,這一回震得分外厲害,地面諸多雜物碎石竟是應聲跳起,遠處房舍紛紛傾倒。
湖中央鼓起一個巨大的水泡,漲起足有十餘米高方才迸裂,濺起落水如雨,浪頭四分而動。
雲淺雪神情一凜,不再說話,擺了擺手,凝神注視着湖面,整個人漸漸散發出那種冷厲如刀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