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剛上班,周良又來了。看看屋裏再沒有他人,從公文包拿出一份郵件遞了過去:「鄉長,看地址應該是那份函件,我從網上專門查過那家公司地址。」
「送信的這麼早。」李曉禾邊說邊接過了郵件。
周良道:「我這兩天就一直關注着,剛才這是專門去郵局找的。」
「周主任費心了。」說話間,李曉禾撕開封口,取出了裏面紙張。
周良沒有多說,打過招呼,離開了鄉長辦公室。
沒錯,正是律師函原件,與收到的傳真件內容一模一樣,只是公章顏色一紅一黑而已。
看着那個大紅章,李曉禾僅有的一點點僥倖也消失殆盡,不禁「嗤笑」一聲:「總玩人,總是玩陰招。這名字含義夠明白了,怎麼就沒防備呢?哎,原以為一頓大酒忽悠了別人,到頭來卻被人家算計了。人家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所有過程都是為了引咱上當,咱才是實實在在的傻小子呀。」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看到是岳為民號碼,李曉禾趕忙按下接聽鍵:「岳律師,您好!」
手機里傳來聲音:「李鄉長,老宋跟我說了那事,我覺得有以下幾點需要提醒你們:一、金足生輝公司已經對相關產品進行註冊,而且還專門給鄉里發了函,你們絕不能售賣同款產品。二、你們認為,是鍾婉英、師昭把鞋墊賣給了金足生輝公司,然後這個公司進行生產銷售。但這只是你們自己的猜測,沒有任何法理支持依據,以後對外就不要講了,以免授人以柄,甚至引來官司。三、必須停止同款產品生產,否則你們損失更大。四、了解金足生輝公司的背景,了解鍾婉英、師昭的真正身份,也了解二人與金足生輝的關係。這條我幫你們去做。」
「好,岳律師,聽你的。」李秦禾答覆着,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我們如果尋求設計創新,不用與註冊圖案雷同產品,是否可以?」
「這個等我再了解一下,看他們註冊時是什麼情況,是圖案與款式共同一體,還是單獨分開註冊,註冊方式不同,所代表的法律意義也有區別。」停了一下,岳為民又說,「在了解那家公司情況時,我也適當了解一下他們的工藝,看看與你們的產品有什麼不同,有沒有能做的文章。」
「我敢斷定,他們的工藝指定與我們不同,即使有相關標註,即使模仿,也不可能一樣。他們畢竟只是看過、聽過,並沒在當地真正參與生產過。」李曉禾回答的很肯定。
「我了解後再說,一切靠事實說話。」岳為民很理性。
聽出對方要掛斷,李曉禾趕忙追問:「岳律師,固然我們可以停止生產同類產品,但現在已經生產了好幾千雙成品,不可能都留着自己用。可不可以這樣?我們零星的賣,一次也沒多大交易,他們也未必知道。賣完這些存貨,不再生產同款產品,這應該沒問題吧?」
「堅決不行。現在金足生輝已經註冊成功,而且還專門給你們發了函,如果你們有同款產品銷售行為,那就是侵權。而且他們既然能發傳真,那就知道你們在生產,肯定會有專人盯着,沒準就是身邊的人,不要心存僥倖。如果金足生輝公司拿上十足證據,訴諸法律,法院或律師整天找你們,那就太麻煩了。」岳為民反對態度非常堅決,「不要沒事找事,不要犯傻,侵權銷售要不得。」
「好的,聽你的,絕不干傻事。」李曉禾做了承諾。
「我會儘快打聽,儘快給你回信的。」聲音至此,戛然而止。
正這時,秦明生來了。
李曉禾直接把律師函拿給對方:「看看,原件也到了。」
相比兩天前的六神無主,秦明生狀態要好一些,但也僅是沒有失聲驚呼,而神情卻極其憔悴,好似大病初癒的樣子,也像病灶依然在身一樣。接過函件看過,放到桌上,秦明生說:「原件都來了,法律程序是走完了,若是我們再生產銷售同款產品,就是明知故犯。」停了一下,接着說,「這兩天一直打那兩個騙子電話,前天還提示『暫時無法接通』,從昨天到現在,就變成了『空號』。」
「不要再打了,那兩個號碼肯定已經註銷。就是打通的話,除了質問幾句外,也沒有實際作用,而且人家上次是錢貨兩清,我們質問的理由並不充分。現在是打不通,假如電話通着,對方又接了,那麼肯定已經有足夠說法等着你,甚至就等着錄下我們的聲音,從中找出把柄。」李曉禾囑咐着,「現在最實際的作法,就是那些成品怎麼辦,如何既暫停生產又不至於暴露真實情況。」
秦明生回應道:「本來想着再找合作商,現在有函件在手,這條路是行不通了。我這兩天考慮再三,只能悄悄零散的賣出去,總不能都壓在手裏吧,村民也不答應呀,那家公司應該不會知道。」
「不行,金足生輝已經註冊,還給我們發了函,肯定就在盯着我們,沒準就等着拿證據呢,要是成天攤上官司,就更麻煩了。我甚至懷疑,金足生輝很可能正準備打這麼一場官司,既讓咱們生產不成,也提高他們知名度,還可能趁機掠去我們真正的生產工藝。不要沒事找事,不要遂了對方的意,侵權銷售要不得。」李曉禾把剛才聽到的意思,又販給了秦明生。
嘆息一聲,秦明生說:「我也想過這一層,再聽鄉長這麼說,覺得這還真是一個圈套,他們肯定明白我們必須要處理掉那些成品的。這樣也行不通,那就真沒辦法,只能跟村民做解釋,做安撫工作了。」
「怎麼解釋,怎麼安撫?」李曉禾擺擺手,「即使再急,也要慎重,不能輕舉妄動,村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那麼多女人一旦急眼了,怕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那就麻煩大了。」
「那怎麼辦?要是不進行說明,任由他們繼續做的話,那會越來越多,怕是更不好收場了。」秦明生語氣沉重。
「我暫時也沒想到好辦法,不過辦法總是人想的,肯定能想出來。」李曉禾說了句沒營養的廢話。
「篤篤」,敲門聲忽然響起。
「進來。」下意識說過後,李曉禾馬上又補充,「誰呀?」
「鄉長,是我們。」聲音未落,於金貴已經推門而入,後面跟着王存江等村幹部。
「坐,都坐沙發上。」李曉禾起身示意着,同時迅速拿起那張律師函原件,放到抽屜中。進屋眾人目光已經投來,再想收起郵件包裝已經不合適了,甚至還可能引起眾人疑心,只得任由它躺在桌上。
所好的是,有秦明生佔着那張椅子,鄉長又熱情示意,眾位村幹部沒有走到桌前,而是順從的擠到了沙發上。
剛一坐下,於金貴就說:「鄉長,我們來……」
「大熱天的,先喝點水,不着急。」李曉禾以這個理由打斷對方,大腦中迅速想着對策,想着答對之語。
此時,秦明生也已起身,從飲水機接上冷水,依次遞過去:「來來,喝製冷的水,這傢伙涼快、解渴。」
村幹部們沒想那麼多,捧起涼水喝了起來,口中「嘖嘖」連聲:
「真涼,就跟井裏剛打上的水一樣。」
「挺解渴,好像沒有生水硬,喝起來挺軟乎的。」
「現在這東西就是科學。」
「那就再來點。」秦明生趁機用接水爭取想事時間。
兩、三杯喝下去,眾村幹部都停下來,看着鄉領導。
還是於金貴說了話:「鄉長,我們來就是打聽一下,鞋墊的事有信兒沒有。那天你們說,那個公司今兒要開董事會,到底開沒開?能不能給個準話?」
李曉禾清清嗓子,「哦」了一聲:「定好的今天開董事會,董事長昨晚又臨時出門了。」
「那,那他們這事到底有沒有譜?」於金貴急道。這也是所有村幹部的疑問。
「怎麼沒譜?」李曉禾趕忙接話,「對方還告訴我們,必須要保證質量和工藝,也要有計劃生產,不能盲目。我和秦鄉長剛碰頭研究過這事,正準備找你們呢。你們現在馬上回去,嚴格統一檢查鞋墊質量,不能只求進度而忽視工藝和質量。同時也要按花色、圖案進行統計,統計分類一定要細之又細,不能生產數量失衡。」
眾位村幹部面面相覷,顯然有些疑惑。
「諸位,質量是生命線,我們千萬不能忽視,否則就是砸飯碗,我們有過類似教訓的。」說到這裏,李曉禾又轉向秦明生,「秦鄉長,這事你幫大家弄一弄,在電腦上把所有分類標出來,要統一命名,要配上花色圖案。」
秦明生也馬上順杆爬:「行,就按咱倆剛才說的那麼標。」然後轉向眾村民,「你們馬上回去,把各自村里生產的鞋墊進行分類,然後每個款式拿來一副樣品。我再把所有款式進行對比,找出雷同款,進行準確歸類和統計。」
「那,那好吧。」眾人互相對視後,全都站起來,向外走去,「馬上就弄。」
看着那些離去身影,李曉禾暗噓了一口氣。但隨即那句「侵權銷售要不得」湧上腦海,他心中不由得陣陣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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