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就等着,還怕你不成?」李曉禾自語着,把聽筒扣到了話機上。
周良並未響應李曉禾的話,而是兀自喃喃着:「馬上就兩點半了。」
在對方的提醒下,李曉禾看了看時間,兩點一十九分,離那個時間點就剩十一分了。雖說剛才的話義正詞嚴,雖說覺得有理走遍天下,雖說量她就是「狼來了」,但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
兩人都不再說話,屋子裏非常安靜,就顯着錶針的聲音特別清晰了。
「咔咔咔咔」,秒針勻速行走着,但卻有着急行軍的態勢,增添了一種緊張的氣氛。
雖說不說話,雖說臉上一副鎮定的神態,但李曉禾還是不時偷瞄着手錶,倒計時着那個時間點。
雖說周良軟軟的倚靠在椅背上,但看手錶卻大方的多。再次看了看時間,又喃喃起來:「兩點二十八分,還有兩分鐘了。」
其實李曉禾自也注意到了現在的時間,但經周良這麼一提問,還是空自多增添了緊張感。
「哎呀,兩點半了,該站到樓頂了。該往下看了,該開始說了吧。」周良一驚一乍的,語氣中的顫音非常明顯。
旁邊有人做着情景渲染,猶如恐怖的語氣「怕不怕」在耳邊響起,攪得李曉禾也是心神不寧。但看到面前老者額頭細密的汗粒和鬢邊灰白的髮絲,他實在不能責怪,再想到老者今天打電話時的語句,就更不能說什麼了。
周良的聲音再起:「恐怕已經焦躁不安,已經大聲呼喊了吧。」
旁邊響着這樣的語句,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相應畫面。何況李曉禾腦中本已有這種元素,再聽到這樣的渲染,那種畫面感更強了。
「跳了,要跳了。十三分鐘過去了,她已經失去耐心,她要孤注一擲了。」周良的畫外音適時響起。
老頭怕是魔怔了,怕是嚇出病了。李曉禾心中暗自言語着,心臟也揪的更緊了。
「叮呤呤」,鈴聲響起。
「來……來電話了,出……事了。」周良顫抖連聲,牙齒咯咯作響,臉色臘黃,汗粒迅速集結成了汗珠。
李曉禾也不由得咽了兩口唾沫,才慢慢伸手,迅速拿起手機。看到上面的號碼,他頓時長噓一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他聯想到了一件事。
「叮呤呤」,鈴聲還在響着,顯得那麼響亮,也那麼的急迫。
再咽了口唾沫,李曉禾按下了接聽鍵:「餵。」
「老李,幹什麼呢?上廁所呢,老半天才接。」手機里傳出笑聲,「該不會正和女下屬談心呢吧?」
感受到對方語氣中的輕鬆,李曉禾也不禁鬆了一口氣,但還是追問着:「老許,有什麼事了?」
「老李,怎麼聲音變毛變色的?嚇着了?」手機里聲音滿帶疑惑,「我沒什麼事呀,就是跟你說說姚鵬的事。」
哦,聽出來了,不是那事,不是市公安系統轉來了消息。李曉禾緊張頓減,便道:「我能有什麼事,可能是剛才接電話急了。怎麼,那傢伙交待了?」
「他倒沒交待,是他同夥供出了一些信息,但也不完全確定。據同夥交待,市郊區那幾起案子,應該就是姚鵬所為。同夥還交待,姚鵬曾無意中說過,炸死他王八蛋的,還曾說過,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停了一下,對方又說,「你明白嗎?」
下意識掃了眼椅子上的人,李曉禾「哦」了一聲:「似乎聽出點味來。」..
「好了,就這事,你也多琢磨點。」話音至此,手機里沒了響動。
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炸死他王八蛋的。李曉禾在腦中咀嚼着這兩句話。
「跳了,跳下去了。啪,沒了。」周良哆哆嗦嗦的語句再起,「什麼都沒了。」
剛有點思緒,又被這個老頭打亂,李曉禾不禁苦惱,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苦笑着搖了搖頭。
思緒被攪擾,也被又引到那件事上,李曉禾瞅了眼腕錶,兩點五十一分。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但兩人心中卻不平靜。本身這種過於平靜的氣氛,就容易讓人產生緊張感,何況兩人本就緊張。
三*點,
三*點半,
四點了,
五點,
隨着時間推移,好似後面的時間越來越經不住過了。
轉頭去看對面椅子,李曉禾才發現,那個老頭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嚇暈了?站起身來,探過頭去,李曉禾注意到,對方胸脯勻速起伏着,均勻的呼吸着。
哦,李曉禾緩緩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暗道:老周肯定有心理問題,真得找醫院看看。
「哎呀,五點四十五,馬上就下班了,坐的更累。」李曉禾伸了個懶腰,同時看着椅子上的老者。
周良身子動了動,睜開眼睛,茫然四顧着:「這是……鄉長,我睡着了?」
「你這睡崗半天,該記出勤還是缺勤呀?」李曉禾笑着說。
「半天?怎麼……」抬起手腕看看,周良不可置信的說,「再有十分鐘六點,真的睡了半天呀?那,那……」
「馬上該開飯了。」說着話,李曉禾站起身來。
「嘿嘿,真是半天呀。」周良臉上出現了笑容,隨即又增添了苦澀,「哎,大軟蛋呀。」
聽到這聲感嘆,李曉禾不知周良是指他自己,還是指那個女人,抑或是二者都指呢。
「大軟蛋。」再次重複着先前的話,周良連連搖頭,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
第二天,剛上班不久,桌上電話響了,是那部內線話機。
剛拿起聽筒,裏面便傳出了聲音:「鄉長,我是錢喜,那個女人又來找你了?」
「哪個女人?」李曉禾疑問着。他還真不知道來人姓孫還是姓劉。
「就是,就是那個司機他姐姐,上星期你出門那天,她就來過,在院裏、屋裏撒了好幾回潑。」電話里的聲音壓的很低,「剛進門,去黨政辦了,不,出來了,去了後邊,八成去你辦公室了。」
聽到這裏,李曉禾放下電話聽筒,快速走到門口,擰上了暗鎖。
很快,門外傳來『蹬蹬蹬』走動的聲音,聲音在門口停止了。
「篤篤」、「咚咚」、「咣咣」,敲門聲響經歷了三個不同階段,提醒指數由低到高。
「李鄉長,李曉禾,在不在屋裏,開門?」伴隨着捶門聲、擰鎖聲,一個女人的喊嚷響起。
聽出來了,外面就是那個潑婦劉鳳,李曉禾沒有言聲,而是就站在門口處聽着。
「咣咣咣」,捶門聲停歇,劉鳳聲音再響:「你到底在不在?露個面呀,我要跟你談事。」
伴着腳步聲,周良聲音在門外響起:「劉鳳,我跟你說過,打今一早就沒見鄉長,我也不知道鄉長去了哪?你還是別在這兒大聲喊叫了。要是想解決問題,就把手續拿來。」
「姓周的,你來幹什麼?去你*娘的,一邊去。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李曉禾的狗腿子,你的話不作數,根本靠不上。」劉鳳語氣很沖。
「劉鳳,我告訴你,這裏是鄉政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周良聲音也很沖,「你要是再無理取鬧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吆喝,不客氣能咋的?你還把老娘……媽的,幾天不見,你這老傢伙膽肥了。」劉鳳罵道。
「劉鳳,從年齡來說,我和你爸歲數差不多,是你的長輩。從崗位來講,我是黨政辦主任,是你弟弟的領導,於公於私,你都應該對我尊重才對。」周良的語氣帶着威嚴。
「尊重你個*。」劉鳳直接爆了粗口,「老東西,你算什麼東西?我弟弟在這的時候,姓李王八蛋欺負他,你就跟着幫虎吃食。現在我弟弟都成那樣了,你還跟着欺負他一個病人,欺負我一個女人,你哪裏值得尊重?你根本不配,呸!」
「劉鳳,你太放肆了。我告訴你,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周良厲聲喝斥,「你要是再這樣,我立即讓警察過來。」
「哈哈哈……」一陣狂笑響起,「警察?老娘怕警察?笑話。老娘連死都不怕,還能怕警察?」
「咔咔咔」,一陣皮鞋聲到來,又出現了一個女聲:「什麼事?大吵大叫的?」
「她找鄉長,一直在這大吵大嚷着。」周良回了一句。
「鄉長在了吧?吃飯時候我還見他了。」說到這裏,這個女聲變高了,「鄉長,鄉長在嗎?我是賈香蘭,劉封的姐姐找你。」
聽到賈香蘭的聲音,李曉禾不禁狐疑起來:她怎麼知道這個劉鳳?她們見過?對了,劉鳳昨天還在市里,怎麼這麼早就到了鄉里?是不是昨天就到了,這個劉鳳是在哪住的?
「賈鄉長,她在呀。」說到這裏,劉鳳聲音再次變高,「姓李的,開門,趕緊開門,鑽在屋裏算什麼?你就是這麼對待屬下親人的?你算什麼領導?」
「鄉長,就開開門吧,你老這麼躲着也不是事呀。人家孩子大老遠來,你怎麼也得給解決解決吧?」賈香蘭跟着幫了腔。
「李曉禾,王八蛋,有種不給錢,就沒種出來?你算什麼東西?你個縮頭烏龜,大軟蛋。」劉鳳大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