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次日去縣城,李曉禾沒有前往。原來只是想的對付馬品之法,現在又來了縣紀委,顯然那個法子不靈了,對紀委的項主任起不到作用。從項純昨天的表態看,應該也是和那封舉報信有關,但究竟他們是何人所派?是純粹為了工作,還是有其他目的?卻不得而知。
一切都不知情,現在情勢又這麼亂,只能暫時先靜觀其變,看看他們要幹什麼,看看兩撥人要怎麼開展工作。想着要「靜觀」,可李曉禾又怎麼靜的下來?現在那麼多事等着,相關風聞卻又傳的到處都是,自己這些人還受到了一定限制,還是要想一些變通之法才好。
暫時沒法去縣裏了,到村里也似乎多少有些不便,但卻不能這麼幹等着吧。於是,李曉禾就用電話進行着大部分的工作。他給相關村子打電話,詢問鞋墊進展情況,詢問有無問題,要求他們必須一絲不苟監督跟進。他又和省城來的那些技術人員聯繫,詢問有什麼困難,有什麼需要鄉里督促、配合的工作。無論是村里還是技術人員,他們都表示,整個鞋墊生產按部就班進行着,所有程序也都有條不紊推進着。
李曉禾不只過問鞋墊生產,也詢問柳條筐的編織準備,詢問去省城參觀的人員選定工作。各村均表示,準備工作已經做過,還在繼續提高完善,也在請技藝高超的村民進行培訓。對於去省城參觀,人們都非常踴躍,各村採用競爭的方式,即能者優先,按技藝進行優選。各村還表示,這是村民們自己的事,不能讓鄉里貼錢,村里要承擔費用。不知是否聽說了鄉里發生的事,也或者就是純粹替鄉里着想,有個別村甚至表示,要分攤上次去紡織學院培訓的費用。
從整個電話反饋來看,人們回答的都挺肯定,都表示非常正常。可李曉禾的心卻仍然吊着,總覺着沒有親眼所見,不能完全踏實下來。他其實也明白,這和心理作用有很大關係,但卻無法徹底克服這種心態。他知道,只要沒人表示限制,這種心態就會大大消除,看來要想徹底踏實,還得從根上解決呀。可怎麼解決呢?現在可是有兩撥人在的。那也得解決,不能就這麼下去呀,再那麼來個三、四天,村里絕對會受影響,鞋墊和筐也就難免要跟着沾包了。
真他娘撓頭,想了一上午,也沒個特別有效的辦法。不過只到吃完午飯,在裏屋午休的時候,李曉禾才忽然意識到,今天好像有點兒不一樣。這幾天基本每天至少過一堂,被要求去「交待」,今天卻沒有電話找,這是為什麼呢?是兩撥人忙着開會商議怎麼辦?是馬品突然改變了策略?還是紀委來人有了影響?亦或是上午沒顧上?
在狐疑與忐忑中,李曉禾度過了整個午休時光。一中午基本就沒睡着,還弄的頭昏腦脹,下午起來也不清醒。
從兩點多開始,李曉禾就在等着被叫,也在等着其他人員的反饋消息。按說又多了一撥人調查,應該被多叫去才對,怎麼反倒一堂沒過呢?不知那幾位什麼情況?如果還是這樣的話,下班前後還真得問問他們。
不用李曉禾找,在即將下班的時候,周良自動上門來了。
看到對方進屋,李曉禾直接問:「找你了嗎?」
「沒有。」周良搖搖頭,坐到對面椅子上,向前一探身,「情況正常的話,暫時不會找咱們了?」
李曉禾「哦」了一聲:「怎麼說?」
「先前那幾個好像是走了。」周良講說着判斷,「今兒個一天,他們也沒找我和秦明生、張全,應該也沒找鄉長吧。而且從早上到現在,我就沒見到他們的人。雖然他們不去鄉食堂吃飯,也不在院裏閒聊,但他們總是要去公共廁所的。不但我沒見到他們,凡是我問過的人也都沒見。」
「哦。」李曉禾緩緩點頭,「走了?怎麼就走了呢?不會是他們耍什麼花招吧?」
「這就不好說了。」周良也無法確定信息的準確性,「反正馬品那個傢伙,正事沒他,那鬼主意也是一眨眼就一個。」
「篤篤」,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與周良對視一眼,然後李曉禾對着門口說:「進來。」
屋門推開,張全走了進來。
張全一進屋便說:「走了一撥。」
聽到這個消息,已不驚奇,也猜出對方所指,但李曉禾還是問道:「哪撥?你怎麼知道?」
張全說:「今個一天,馬品都沒找我,我就納悶。剛才紀委找我了,就是在財務股長的那個屋子,也就是馬品他們占的那個房間。在我去的時候,紀委的人正好剛剛把那個所謂的『審查委員會』牌子弄下來,直接就扔垃圾筒了。屋裏除了項純他們三個,也沒見那幾個傢伙。」
「昨天有馬品他們佔着屋子,紀委的人也沒說要房間,直接去了外面旅店,今天卻出現在那個屋子,還把牌子摘了。這麼說,那幫傢伙確實是走了。他們怎麼會走呢?是和紀委協商過了,還是自己的決定,或是發生了什麼事?」周良疑問着。
「種種跡象表明,馬品他們應該是走了,至於原因還真不好猜。先不管了,只要走了就是好事,估計過段時間會有答案。」說到這裏,李曉禾話題一轉,「對了,你說紀委剛才找你,都問了什麼,他們讓說嗎?」
「他們沒做專門要求,我覺得也沒什麼,和你們應該能講。」張全道,「紀委項主任他們問的,也是關於稅收征管的事,也提到了幾家企業的納稅情況,詢問了一些具體事項。我都如實做了回答,還把一些票據、文件提供給他們。然後他們又隨便聊了幾個問題,都是關於稅收和財務的,有的是近一年的事,有的是以前好幾年的。對於這些事項,我也如實做了回答,不歸我分管的或是當時乾脆沒經過我的事,我也做了說明。問完以後,又看了那些文檔,他們沒說其它的,就讓我先回去,說是有什麼事再找我。
臨出門的時候,我還特意問了他們一下,近幾天能不能去村里、縣裏或是外地。項主任表示,他們根本沒說要限制這些,從目前情形看,也不適合那樣要求。他也說,如果我要是出遠門,又好幾天的話,必須和他們打招呼,他們要確認一下近幾天是否有事找我。他還提到,其他鄉領導則不需打招呼,平時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如果有需要,他們會隨時再找。」
「有點不一樣。」李曉禾說着,臉上浮現出笑容。
周良、張全二人,自也是面帶喜色。
連着幾日壓抑,感受到今日的不同,三人都多少鬆了一口氣。雖然縣紀委沒說什麼時候走,應該還要在鄉里待幾天,很可能也需要配合對方一些調查。但只要不影響正常工作,只要能不受限制的進村上縣,李曉禾就覺得輕鬆好多。
……
對於同一件事,由於所處位置不一樣,心情和感受也就不一樣,甚至截然不同。
董定方也知道了馬品等人離開的事,而且他不僅是猜測,還得到了一些印證,有人今天在縣裏見到了馬品、肖懷仁,還把這個消息反饋給了他。再結合了解到的一些動態,董定方徹底認定,馬品等人走了。
他們怎麼會走呢?為什麼要走?董定方滿腹疑問,也耿耿於懷。
對於馬品等人來的目的,董定方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他們就是衝着李曉禾,就是要收拾李曉禾及其爪牙。馬品他們這幾日的作為,也印證了這一點,而且還做的有聲有色,很有氣勢和效果。如果就照這樣弄下去,不用多長時間,李曉禾等人肯定頂風臭十里,其實現在已經臭了不少。即使那幾個傢伙最終沒被徹底收拾,但只要再多折騰個一周左右,必定臭的滿大街。到那時候,他姓李的別說是出成績,就是正常工作也難開展。誰願意接觸有污點的幹部?誰又能服從臭不可聞的鄉領導?
可是怎麼說走就走呢?什麼時候走的?走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來的時候還專門見了自己,走的時候怎麼就不打聲招呼呢?這裏面到底有什麼說道,是縣裏有了什麼情況,還是姓李的出了什麼妖娥子?他們還會不會回來?縣紀委到底又是什麼來路呢?
想了半天,也沒有個明確答案,又不方便刻意打聽,董定方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由長嘆了一聲:「哎……」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響了。
看到上面來電顯示,董定方實在不想接,可又擔心對方上門,便硬着頭皮拿起聽筒:「什麼事?我正忙着呢,長話短說。」
「書記?審查委員會什麼時候走的?他們為什麼走?還回不回來?你知道嗎?」聽筒里傳出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