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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月三日那天的常委會上,八名常委都沒選三號調研報告。 .當時冷若雪沒再做具體表態,而是根據那八人的選擇,又從中選出了得票最多的三份,初步做為展板上的公示內容。
之所以稱之為初選,是由於現在市委還沒統一要求,不知其中是否有變化。另外,縣委這裏的展示板塊也未最後定版,這其中也有變數。
但李曉禾心裏清楚的很,不管怎麼變,三號調研報告絕對沒機會展示。
三號調研報告是李曉禾寫的,寫時根本就沒想展示的事,只想着好好完成書記交待的任務。當時書記看了報告,給出的評價很高,李曉禾還挺高興。在之後常委會上遴選時,他也沒有太在意,選不選上無所謂。
可是竟然沒有一人選三號報告,喬成又直接給三號報告判了「死刑」,五名常委隨後又附和了喬成評判。雖然還有兩人並沒附議發聲,也不過只是礙於面子而已,其實也肯定是有同感的。在那一刻,李曉禾感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其它那五份報告,李曉禾已經提前看過。對比之下,自己寫的確實有些大膽,確實稍顯另類。但也不至於如此令人生厭吧?好幾名常委竟然明確打了大紅叉。
李曉禾之所以感到失敗,不止是沒選上本身,而是之後折射*出的問題。
沒有一個人選,又有多人批判,這非常說明問題。說明在那八人眼裏,這篇報告不亞如毒草,足以毒掉一片大草原。
雖然當時每份報告沒打上出自哪一組,會後書記也要求全部收回,但常委們肯定已經知道三號報告的出處。只要常委們知道了,很快大院裏的人們都會知道,傳到縣直各部門和鄉鎮也不過分分鐘的事。那樣全縣公務人員都就知道了,知道李曉禾寫了一遍臭不可聞的報告,被常委們判了死刑的報告。自己也會被諸多的人扣上一個「臭」字。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李曉禾是迎檢辦公室副主任,自是要配合楊富友,具體操作相關準備事宜。在接下來的幾天,李曉禾到相關單位去查看、驗收,就收到了特別關注的目光。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沒往那方面想,告誡自己不要太敏感。可是隨後去公共廁所的時候,就聽到了牆那邊兩個女人的對話,正是在恥笑自己寫的那份報告,也在恥笑自己。
既然已經言論紛紛,在回到單位後,李曉禾直接給周良打了電話,問到了這件事。雖然周良說的含含糊糊,但毋庸置疑,確實已經人盡皆知了。縣委辦主任不會寫稿,這本身就是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話題,也難怪人們品頭論足了。
費勁巴啦,用了眾多心血,到頭來卻弄這麼一個結果,想想真是晦氣。在這幾天當中,雖然不敢因此耽誤工作,也不能帶出情緒。但李曉禾還是不時會想起這些事,不時會暗自罵罵街。
有時也不怪李曉禾總是放不下,關鍵只要一出去檢查,總會收到怪異眼神,他自然也就想到這事了。
剛才就是這樣。李曉禾從樓下上來,就聽到三樓靠樓梯的屋子裏有人嘀咕,說的正是「主任不會寫稿」的話題。當時真想進去厲聲質問,但也只能想想,並不能做出那樣失*身份的事。火氣得不到發泄,只能自己和自己悶着了。
「叮呤呤」,鈴聲忽然響起。
收起思緒,看了眼來電顯示,李曉禾拿起聽筒:「書記……好的。」
放下聽筒,李曉禾推開屋門,向樓道東側拐去。
……
縣委書記辦公室。
冷若雪坐在辦公桌後,盯着對面站立的李曉禾。
從李曉禾一進屋,冷若雪就這樣盯着,已經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鐘
剛進屋時,李曉禾也曾詢問「書記,您找我什麼事」,但冷若雪並沒回復他,而是就這麼一直盯着,他乾脆也就不再回復了。
可李曉禾心中也不禁疑惑:書記這是怎麼啦,雙眼直勾勾的?中了邪,還是犯了花痴?當然這只是他的腹誹之語,因為不明白原因才腹誹的。
「李曉禾,我問你,當初在縣醫院展示的那個『泥甲』是不是你的?跟着警方抓何二賴、姚鵬,有沒有你?到礦井底下找人,一起挖出死屍的有沒有你?」冷若雪終於說了話。
李曉禾不明就理,但還是回復道:「是,是啊,有我。」
「那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需要勇氣,哪件不需要擔當?你不是都扛過來了,都完成的很好嗎?怎麼那麼大點兒事,你就過不去?」冷若雪聲音嚴厲。
「我,我……」李曉禾明白了,知道書記在說什麼,於是辯解着,「書記,我沒怎麼樣呀。沒選上就沒選上,反正我用心去做了,也得到了書記的基本認可,這就足夠了。這幾天為了迎接市委檢查,我也是不辭辛勞的忙着,既沒耽誤工作,也沒鬧情緒呀。」
「還鬧情緒?還耽誤工作?要真是那樣的話,你就快了。這些天看你愁眉不展,我就不舒服。」厲聲斥過之後,冷若雪語氣緩了下來,「李主任,我想你這麼多年上班,經歷的事也不少了,比這大的事多的是。這點事不算什麼吧?為什麼老是要耿耿於懷呢?」
「我沒有。」李曉禾否認着。
冷若雪「哼」了一聲:「還說沒有。你看現在還皺着眉呢,像個小老頭似的。」
你這麼疾言厲色,我還能笑啊?那不成了沒心沒肺,也容易讓你說我態度不端嗎?當然這只能是暗自腹誹,不能說出來。不過李曉禾還是調整了臉上神情,儘量顯得自然一些,還微微掛了點兒笑意。
「我現在知道什麼叫笑比哭難看了。」本來冷若雪說話前還繃着臉,說話時竟然也憋不住笑了,「咯咯咯……」
一通雷煙火炮,這又笑個不停,李曉禾很是無奈,也尷尬不已。
笑了一會兒,冷若雪神情恢復嚴肅:「說說吧,到底有什麼想不通的?是不覺得很委屈?」
李曉禾搖頭否認:「不委屈,沒想不通。」
「怎麼可能?要不哪會成天板着臉?說吧,怎麼想的就怎麼說,省得一天看你甩臉子。」停了一下,冷若雪又補充着,「必須說。」
看到對方的樣子,李曉禾意識到不說不行,於是沉吟了一下,說道:「真沒覺得委屈,這有什麼委屈?也沒想不通。我就是覺得吧,有些人太自私。我寫的那份報告,和其它幾份最大的不同,就是開篇寫了一些抓黨建不到位的事例。我在上面沒寫具體單位,也沒寫個人,但顯然有人已經對號入座,已經和自己的屬下聯繫上了。
我寫這些,就是想着以事例進行說明,更形象,更能讓人們理解具體涵義,以便在落實時可以參照。但有的人認為丟了他屬下的丑,就借着『不宜向市委自揭短處』的名義,對報告進行恣意歪曲,反而還說我故意抹黑。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還有嗎?繼續說。」冷若雪催促着。
「沒了。我就是覺得好多領導太沒胸懷。」李曉禾自是不能承認自己心裏其他的想法,那要說出來,就太小家子氣了。
冷若雪追問:「沒了?我怎麼覺着你對我有意見,怪我那天沒有支持三號報告呢?」
「沒有。書記對我那麼關懷,我怎麼會不知好歹呢?當時那種情況,書記不對三號報告品評,已經是對我的支持了。」說到這裏,李曉禾又補充道,「即使那天書記批評了三號報告,肯定也是為我好,是另一種的保護。」
「噗嗤」,冷若雪笑了:「李曉禾啊李曉禾,現在說假話都這麼溜。行了,不管是真是假,我暫且信了。你剛才說到其他領導沒胸懷,其實也正證明了你的胸懷不夠。你說常委們之所以反對那份報告,是因為你揭了他們屬下的短,這我不敢苟同,我覺得你這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你例舉的那些事項中,都是來自於調研材料,自然就能對應到相關單位。但六名常委中,至少有兩、三名常委和這些事沒有任何關聯,那些事項當事人也不是所謂他們的人。這怎麼解釋?你總不能說他們故意和你作對吧?」
李曉禾講說這條理由,確實是對喬成不滿,但他根本沒細想那五人的關聯。現在聽書記這麼一說,一時回答不上來。
「以我理解,他們確實是擔心市委有看法,擔心對整個思源縣不利。你想啊,大家辛辛苦苦抓了好多天,平時也經常檢查、強調。要是因為這麼一條,讓市委把大家否了,這麼多天就白忙了,還會招致市委的批評,勢必對縣委工作不利。」冷若雪語重心長的說,「李主任,胸懷對從政局者尤為重要,往往是決定仕途能否走遠的主要因素,從政者必須要有胸懷,必須……」
「叮呤呤」,鈴聲響起。
冷若雪收住話頭,接通電話:「我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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