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了一遍桌面,發現沒有什麼遺漏了,李曉禾才坐正身體,說了聲:「進來。」
屋門推開,一個女人走進屋子。
果然是這娘們。暗自腹誹着,李曉禾問:「什麼事?」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曉禾曾經的老部下——縣政府辦副主任胡玉晶。
胡玉晶面帶笑容,來在辦公桌前:「主任,我是前來向您請教。」
「請教?不敢當。有話就說。」楚天齊的語氣有些生硬,不過還是沒說出後半句「有屁就放」。
「主任,我主要就是請您指正一下。」說着話,胡玉晶已經坐到對面椅子上,把一沓紙張遞了過去,「這是我寫的調研報告,請主任不吝賜教。」
李曉禾實在不想接,也實在不想和這個女人多接觸。但他也知道,她就是一個「萬能膠」,要是不「賜教」,肯定又把大帽子扣過來了。
倒也不懼對方扣大帽子,關鍵是煩她叨叨個沒完。於是李曉禾伸出右手,接過了那沓紙。
「謝謝主任!」胡玉晶立即臉帶媚笑。
李曉禾沒有回覆,而是拿着紙張,裝模作樣的瀏覽起來。
剛看過幾行,李曉禾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喬成那組報告寫的最差,原來是這娘們幹的呀。現在看到的這份文檔,和先前看的第一份資料一模一樣。
李曉禾眼睛盯着紙面,腦中卻是另一問題:報給書記的資料,為什麼喬成就不審核一下,對胡玉晶也太信任了吧?兩人究竟什麼關係?
忽然,李曉禾注意到,胡玉晶也在盯着自己,頓覺很不自在。關鍵那女人的狐狸眼實在是毒,就像帶鈎的刀子,讓人很不舒服。於是放下紙張,故意咳嗽了兩聲。
胡玉晶的狐狸眼收縮了毒光,繼而換上了柔光,臉上依然滿臉笑意:「主任,這份報告我是很努力寫的,把調研期間的大部分感受都寫進去了,還參閱了縣長許多與之相關的講話,可總感覺缺些什麼,還望主任不吝賜教。」
缺什麼?缺德。當然這是李曉禾心裏想的,嘴上卻是另外的說辭:「挺好,挺好的。」
「是嗎?謝謝主任鼓勵!」說到這裏,胡玉晶臉上欣喜散去,隨即換成嚴肅,「主任,還請您具體點評一下,肯定裏邊還有許多不足。」
李曉禾故意假裝思考了一下,才道:「不足……還真沒發現。你看啊,時間、地點、事情都有,還有反思、總結,要深度有深度,要鮮活有鮮活,挺好,挺好。」
「主任,真的嗎?真像您說的那麼好?謝謝主任的鼓勵和提點!」笑容再次回到胡玉晶臉上,「主任,我最佩服您了,以後一定好好向您學習,還請主任不要嫌棄。」
最嫌棄的就是你。李曉禾心中這樣想,嘴上卻換了另外的說辭:「沒什麼事了吧?」
「主任,有個不情之請,您這次調研的經驗能否分享一下呢?」說到這裏,胡玉晶馬上補充道,「要是不方便的話,還請主任不要為難。」
「我沒什麼經驗。上周五才結束調研,我根本沒來得急思考呢。」李曉禾自然不會說實話。
「那……」遲疑了一下,胡玉晶還是送上了拜年話,「主任,您榮升指日可待,祝您官運亨通,步步高升!」
這話可不好接,不經意便會留話柄。於是李曉禾答非所問着:「我要寫東西了。」
「主任,不打擾了,再見!」胡玉晶做出個自認可愛的笑容,轉身出了屋子。
看着女人離去的背影,李曉禾皺起了眉頭。
這個女人來幹什麼呢?近期可是已經兩次來過了,每次都是說些拜年話,還說自己「高升」或是「進入權力核心層」之類的。而且兩次都沒有犯騷,無論着裝還是言語也看着一本正經,就連那濃重的香水都沒噴,臉上也沒抹的花紅柳綠,這也太反常了。她到底要幹什麼?專為奉承自己?可能嗎?
這個女人是什麼貨色,李曉禾太清楚了。那就是個口蜜腹劍的傢伙,那就是個顛倒黑白的角色,那就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
當自己還是縣政府辦主任,並且有望入主縣委辦時,這個女人對自己恭敬之極,恨不得跪下來親腳指頭;當縣長溘然猝死,自己也被發配鄉下時,這女人立即聲嚴色厲,把自己看做臭狗屎一樣嫌棄。讓李曉禾見識了一把現實版的「狗眼看人低」。
去年的時候,這個女人對自己還是頤指氣使,儼然把自己看做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破落戶,恨不得直接踩個稀巴爛;但是當今年自己調任縣委辦,她立即卑恭屈膝前來套近乎,尤其近些時日更是上門極盡溜須奉承之能。前倨後恭一詞,被這個女人準確的演繹了。
「狗臉」、「變色龍」、「見風使舵」、「判若兩人」這些詞語似乎都是為這女人準備的,但卻又似乎不完全準確,都不如這個女人變的快。
這樣的女人,說話根本就靠不上,用那句「說話不如放屁」形容,更為貼切。在她貶踩別人的時候,也許更接近其本心;如果她面帶笑容的時候,指定背後揣着刀子或毒針。
這個女人兩次前來,絕對沒安好心,指定包藏着禍心。那麼她是受喬成指使,還是自己前來呢?
李曉禾忽然又想到,無論杜英才,還是董定方,亦或是塗中鋒,這個女人可是都走的很近,包括喬成,可他倆怎麼竟然就沒事呢?他倆能沒事嗎?
想到這一層,李曉禾不禁再次心生警惕。暗暗告誡自己:豺狼即使暫時藏起獠牙,但還是會隨時咬人的。騷情女人很危險,不能不防,那個傢伙也不能不防。
……
「咔」、「咔」、「咔」,
胡玉晶踩着小皮鞋,扭動着並沒內容的屁股,騷情滿身的走進政府樓電梯,然後按下了數字鍵。
電梯轎廂緩緩關閉。
忽然,「噔噔噔」一陣腳步聲傳來,即將關閉的廂門再次緩緩開啟。
一個男人閃身進了電梯。
「縣長,您回來啦!」不知是激動,還是沒想到,胡玉晶的聲音竟然帶着嘶啞。
「啊。」喬成含混的應了一聲,轉而問道,「你這是去哪了?」
「我……我到樓下等縣長。」胡玉晶真是撒謊不帶打草稿的,把臨時編瞎話的尷尬,也用嬌羞遮掩了。
就這神情和語氣,哪像說瞎話?分明是痴情女等情郎的感覺。
轎廂門關閉,電梯緩緩上行。
喬成一楞,隨即「呵呵」一笑:「你這不是也沒等着嗎?」
胡玉晶的頭低着更厲害,聲音也更低:「人家,人家都來回跑好多圈了,又想等您,又怕耽誤了工作。」
喬成語氣帶着驚訝:「是嗎?那你……」
「叮咚」,轎廂門打開,也打斷了喬成的話。
「縣長,請。」胡玉晶適時按住了開廂鍵。
喬成當仁不讓,直接跨出電梯。
胡玉晶隨後走出,快步跟了上去。
很自然的,喬喬、胡玉晶一前一後,進了縣長辦公室。
喬成正要走進裏屋,又收住腳步,返回到座位上。
胡玉晶也隨着對方的步子,走了個曲線。
來在桌前,胡玉晶向前探着身子:「縣長,您怎麼才回來呀?人家等您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是嗎?你……」話到半截,喬成換了說辭,「對了,你電話中說什麼稿,拿來我看。」
「就是咱們組的調研報告。當時我在電話里請示,您什麼時候審閱,您說讓我把關。我看縣委催的很急,就直接給方秘書報去了。現在我再去打印。」說着話,胡玉晶轉身要走。
喬成「哦」了一聲:「我當是什麼呢。報就報去吧,我不看了。對了,我問你,那小子近期怎麼樣?」
「那小……您是說他呀。」停了一下,胡玉晶說,「沒看出來,沒見他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反正他成天在那樓上,出來進去也是跟着那女人,不知道他一天在想着什麼。」
「我跟你說過,那可是個危險的傢伙,已經扳倒好幾個人了,你得隨時關注着動向,別讓她把你也摁倒。」喬成囑咐着。
「縣長,怎麼就『摁倒』了?要摁也是讓您摁倒。」胡玉晶說着,已經繞過了桌子。
喬成下意識的向後挪了挪椅子:「你先回去,我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縣長,您這都好幾天不在家了。」胡玉晶依舊向前走着。
「我這馬上要來人,得趕緊準備一下。」喬成說着,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口方向。
「一回來就忙。」胡玉晶「嘟囔」着,移動步子,向門口走去。
在即將抓上屋門拉手的時候,胡玉晶忽又轉頭問:「縣長,我怎麼聽人說,有人要進常委了?有這麼回事嗎?」
「進常委?誰說的。哪個人?」喬成反問着。
「可能是我聽錯了,我再打聽打聽。」胡玉晶說着,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看着屋門方向,喬成不禁納悶:她聽到我打電話了?還是真的有什麼風傳?
慢慢的,喬成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心中暗道:這個騷情女人很危險,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