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零此時就像是杜鵑啼血,又像是孤獸哀鳴,那種悲愴讓木森默然。
「挽風城源自挽風部落,他們大多都是我的族人啊!」
「我阿爸是城主,我是阿爸唯一的子嗣,一出生便是少城主,被整座城池寄予厚望。他們希望我能像阿爸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守護挽風城。」
「可是,沒了!都沒了!族人沒了!挽風城沒了!一切都沒了!」
……
衛零的臉上時而蒼白,時而如火赤紅,凸起如樹根盤虬的青筋顯得格外猙獰。木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衛零。在他的印象中,衛零一直都像是生長在雪山的青蓮,高潔、清冷、傲然。但是現在……
果然,很多人都有如同奔流江海般的秘密,平時不顯,但一旦決堤,就欲吞噬一切。
「小零子,這些都過去了。」木森把衛零面前的酒杯給滿上,然後看着他的眼眸說道。
「能過去嗎?」衛零慘然道。「到現在,我還經常夢到挽風城被滅亡的景象,很多時候夜半醒來,我渾身都被冷汗所浸透。我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
木森虛抬一下手,做了個請喝酒的動作,然後說道,「過去和忘記完全是兩碼事。過去是你不再受這件事的情緒支配,心中能坦然以對。至於忘記……」說到這,木森咧了咧嘴,牙齒森寒,「那些毀滅挽風城的兇手還未血債血償,還沒殺的他們肝膽俱裂,怎麼能忘記呢?!」
衛零端起桃花釀一飲而盡,而後看了木森片刻,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挽風城被滅,只是一次簡單的百族入侵事件。畢竟挽風城位於人族邊疆,戰火不絕,征伐不斷。但是那天林夜前輩和穆通的對話,讓我嗅到了一絲不尋常。」
木森正襟危坐,洗耳恭聽,他知道,肉戲來了。
「在被衛幽叔抱着逃出挽風城時,雖然我還小,但卻已經能記下不少東西。在我的印象中,那時圍城的只有骨族和血族,並沒有其他種族。但林夜前輩和穆通都提到了十萬妖族,這就很蹊蹺。」
木森疑惑,「出現妖族也算正常吧?畢竟要啃下一座人族主城,百族那邊肯定要多方聯合,才能保有勝算。你當時沒有看到妖族,可能是他們後來加入戰場的呢。」
衛零緩緩地搖了搖頭,「不對。當時骨族和血族已經快要攻下挽風城,只差臨門一腳,這時候他們怎麼可能允許妖族過來摘桃子?而且,就算聯合,他們也不會和妖族聯合。骨族和妖族向來不對付,要不是有人族這個共同的敵人,他們早就火併,決一生死。」
木森的眉頭越皺越緊,思索了片刻後,他說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妖族事先並沒有和骨族和妖族聯繫,就是過來搶果實的。」
「有這個可能性。」衛零點了點頭,但繼而又說道,「但是可能性不大。雖說百族內部也矛盾重重,但都還算服從百族聯盟的管理。如果妖族真的利益薰心,公然搶果實,這不是在挑釁百族聯盟的權威嗎?」
「這倒也是。」木森捏着下巴說道。
「還有一點就是挽風城遭遇百族圍城,人族眾多巡視邊疆的機動戰團和頂尖高手竟然沒有一個趕過來。」衛零握着拳頭繼續說道。
「一個都沒有?」木森震驚道。
「一個都沒有。」衛零的拳頭握的更緊,都有些發白髮青。
木森沉默,他覺得這件真的有些撲朔迷離。雖說很多事情都存在巧合,但是如果巧合多了,那就是真的有人在搞事情。
事後出現的十萬妖族,人族援兵的集體遲緩,這裏面怎麼看怎麼內有曲折。可到底有什麼曲折,木森一時又捋不出來。
「小零子,找時間我們去拜訪一下林夜前輩吧。」木森沉吟了一會說道。
「不妥。」思索了一會,衛零拒絕道。
木森看了一眼衛零,然後把玩手中的酒杯,「你是在擔心有人族勢力牽扯到其中嗎?」
衛零點了點頭。他的確有理由懷疑,為何人族的多路援兵一路未至,就算百族這次籌謀已久,鐵了心要滅絕挽風城。但邊疆地區,向來是人族監防要地,各種手段多如繁星。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會毫無察覺,任由挽風滅城?
而且挽風城可是憑藉護城大陣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以人族這邊反應過來吧?可現實並沒有。
木森手中的酒杯上面雕刻着一株挺拔的青松,直插雲霄,松葉青翠和流雲相和,仔細觀察,似乎有仙氣縹緲。這原本是木森燒制的得意之作,但現在他卻有些不滿意,於是他運用靈力,在青松主幹上又刻畫出兩道橫枝。
這兩道橫枝雖然沒有破壞這株青松的整體氣勢,但看着卻讓人有些彆扭。木森觀看了一番,滿意地頷了頷首,有瑕疵的東西才最真實嘛。就像人族,整體如一股繩,但一些毛邊是確實存在的。
木森懂得衛零所想,無非是懷疑人族內部有人和挽風城有隙,行借刀殺人之手段。但木森想的更多,也許不是有隙,只是單純的神化人族或者仙化人族搞事情呢?
「我自己去。」木森笑着對衛零說道。
衛零皺眉,剛想說些什麼,就聽木森繼續說道,「以一個崇拜者的身份去。我跟林夜前輩嘮嘮嗑,中間順便提一下挽風城,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有危險。」衛零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反而更緊皺。雖說林夜後面趕到挽風城,並和妖族大戰。但這並不足以擺脫林夜的嫌疑,本該馳援挽風城的所有援兵都有嫌疑。而林夜如果真的有問題,那木森去和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一個分神期的巨擘,一個念頭就可以讓木森這個開光期的弱雞萬劫不復。而且雖說木森有着多重身份加持,但要是分神發起狠來,足有一千零一種方法讓其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問題木森也想的到,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有風險也得去做。這倒不是說木森的覺悟忽然提高了一大截,成為了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偉人。而是因為這件事不僅關乎衛零,甚至有可能牽扯到神化、仙化人族,木森必須要搞明白。
你可以不為天下,但必須為兄弟和身邊的人。
「危險?」木森咧嘴道,「能有我危險?」
……
背着手從衛零的房間出來,木森對着正在忙碌的甲子班和丙寅班學生打了個招呼,鼓勵他們做人要向錢看,就回洛陽小店做飯去了。林夜可以明天找,但是出去浪了那麼久,聚餐不能推。
當洛陽小店的香氣可以飄散,那些圍在講武系外面的武者的肚子紛紛開始咕咕叫。他們還在殘存幻想,希望木森能為他們主持公道,所以遲遲沒有散去。
「這些人等着小森退錢?」當講武系洛陽小店的主食都開始飄香時,楊仁、朱志傑等人準時出現在講武系。
說話的是楊仁,他的語氣有些驚奇,他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從小森口袋裏摳錢,這跟鹹魚翻身有什麼區別?
不對,就算鹹魚翻了身,也不能從小森那摳到錢。
「管他們呢!反正他們也要不到!」朱志傑有些急不可耐地說道,他的桃花釀早就喝的一乾二淨,酒癮上來,他現在急切想和木森大戰三百回合。
「說的有道理。」劉天德笑着說道。
「我們趕緊走吧,晚了恐怕就剩殘渣剩飯了。」孫聖楠拿出自己的兵器開山斧,躍躍欲試道。
「聖楠,你幹什麼?」楊仁有些震驚地說道。
「當然是衝進講武系,誰要趕攔我們,哼哼……」
……
孫聖楠他們進入講武系的過程很順利,雖然現在有很多武者想跟熾手可熱的三營一團校尉套套近乎,但是當看到孫聖楠那把巨大的開山斧時,他們很識趣地把所有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裏,並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傳聞鷹揚校尉平時清婉淡雅,但一旦戰鬥,就瞬間化身女暴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她還未出手,但單憑這股氣勢,就足以讓眾人明白……
惹不起啊!惹不起!
……
「給你厲害的,你咋不上天呢?」看着手持開山斧的孫聖楠,木森捂着額頭說道。而且話說你們都掌握卡飯點的獨門絕技嗎?
孫聖楠把開山斧收了起來,甜甜一笑,也不理木森,直接輕車熟路地找個位置坐了下來。由於這次是大會餐,所以桌椅都擺在了院子裏面。當孫聖楠等人入座的時候,甲子班、丙寅班、還有建築協會神機營的人都已經入列。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頭。
見大家都入座後,木森端起一杯酒,對着大家說道,「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努力,尤其是神機營的兄弟們,你們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敬你們!」然後,木森把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建築協會的眾多武者盡皆滿面紅光,眼眸中滿是激動,他們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見他們喝完,木森又端起第二杯,對着甲子班和丙寅班的學生說道,「你們都好好地琢磨玉簡的事,賺不到錢,我就把你們賣到煤礦里挖煤。」
甲子班和丙寅班的學生一身都是尷尬,端着酒杯的雙手有些僵硬。麻吉,這酒我們到底喝還是不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