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叫我?」葉君蘭拉開廚房的門,窗外傍晚的天裏已沒有了太陽,黯淡的光芒從窗戶里落進來。
「刷──啪」百葉窗簾落下來了,隔着窗簾還是一片淡藍色,但已暗了許多。「啪」葉君蘭又打開了壁燈,廚房裏的氣氛變的浪漫起來。
「蘭蘭你在做什麼?」
「讓這裏富有現代氣息一點。」
「你啊,又上哪兒瘋去了?瞧瞧,頭髮都濕了,別說衣服了,准能擠出汗來,又像暑期里拼死拼活的練,弄得渾身都是汗,粗胳膊粗腿的,現在的年輕人喜歡風一吹就倒嬌小柔弱的小姑娘,以後准沒人要!」
「我沒人要才好呢,免得老媽你以後孤單!」
「就知道你嘴甜!快給我把這個青椒切了,等會兒吃完晚飯你第一個洗澡!」
葉君蘭向母親微微一笑,拿起邊上的菜刀切起青椒來,廚房裏不斷爆發出菜在鍋里煮的油爆聲,香味一直飄出去,飄到葉友達的房間裏。
「她們燒菜燒的好香,嗯,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要吃飯咯!」
葉友達聞到飄進來的菜香,放下報紙對葉艮海說着,從椅子裏站了起來。
兩人走到外面,客廳里也拉着窗簾,瀰漫着淡淡的燈光。
葉艮海拉開冰箱,從裏面拿出兩瓶啤酒,再從杯架上取了幾個杯子,到廚房裏去洗。
「大哥,你來做什麼?是來幫我切菜的?」君蘭笑着問他。
「你想的美,我去洗杯子,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你希望我成天哭喪着臉啊?哥,讓我來洗吧。」
她從他手中接過杯子,到水池裏去洗。她邊洗邊側頭向後看,看見大哥正看她切過的菜,拿着一塊聞聞,一時心血來潮,將虎口放在水龍頭上,一轉手腕子,自來水瞬間向葉艮海噴去。
「好哇,你敢作弄我!」
葉艮海走到水池旁,一把抓着杯子,盛着自來水就往君蘭頭上澆。
「媽呀,救我呀」葉君蘭不禁發出一陣驚叫。
「好了好了,看看你們兩個,煤氣都被你們澆滅了,灑的我渾身都是水。真是的,兩個活寶。」劉淑琳笑着說,「你們兩個不在一起才得安寧。」
不久菜做好了,一盤盤端出去放在大廳的桌上,四人圍坐下來。
葉友達開了一瓶啤酒,給自己和艮海倒滿,杯子裏的泡沫泛起來,冒出杯子之後又落下去。
「君蘭,你看看你,這頭髮就像剛洗了頭一樣,頭髮都濕了;還有你艮海,你怎麼做大哥的,──你對你妹妹下手太也狠了吧?」
葉艮海喝了一口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對君蘭陪笑道:「對不起啊,君蘭。」
「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哼!我才不接受你的道歉呢」葉君蘭氣鼓鼓的說。
「算了算了,君蘭。你就別生你哥的氣了。艮海哪,你這幾天回大學有沒有鍛煉哪?」
「噢,這幾天回去事多,再說同學也都一個暑假沒碰面了,也有些話要說。」
「可不准給自己找藉口!三天兩頭不鍛煉再鍛煉肌肉可就發酸了,可不要像現在社會上的一些青年人不是瘦的像竹竿,就是胖的像油桶,人一過四十歲就發福,腆着肚子四處走,要力氣沒力氣,想當年,爸爸在──」
「噗哧」葉君蘭含在嘴裏的一口飯噴了出來,「爸爸又在想當年了──」
「你老爸除了回憶回憶過去,現在也不行了,你瞧,啤酒肚都起來了!」劉淑琳拍着葉友達的肚子笑道。
──
在車廂里。
「你很信任他?」
窗外又是與來時相似的街景,但分明已黯淡了不少。
「還可以吧,我最初看他很有能力,讓他幫我一起做了幾筆生意,都很成功,我有時無法同時應付幾個應酬,就讓他去。」
「他一直在你公司里上班嗎?」
「他剛來時,我讓他熟悉一下業務,他在公司里呆過一個時期,但公司里的事務並不是太忙,後來他說他想去讀大學,我想讀了大學多懂一些東西,所以讓他去了,等他以後讀完了大學,定能為我做更多的事情。」
她不禁想起剛才趙達緣對她說的那些話,加上陳偉山閃爍其辭的回答,感到裏面似乎存在什麼問題。
不過這件事與她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也許事情就是如此,也沒有什麼必要再去弄清楚,隨它去吧,let it be。
都市上空清冷的月光一直凝視着,照耀或者不照耀對這個世界都微不足道。
她洗過了澡,和叔父道了晚安,走到樓上打開自己的房門,開亮了燈,把門關上。
整個人背靠在關上的門上,頓覺疲憊不堪,一天之中仿佛都在不停的走路,看見恍惚多彩的燈光,散佈着各個人怪異而陰暗的臉孔,自己在陌生的世界裏穿梭,像上了發條的鐘,沒有停息,也沒有什麼蒼白的感覺。
走到床邊,眼皮幾乎要瞌下來似的。
房間的佈置像個賓館,燈光柔和的令人生出無盡的孤單和憂鬱來,想要有人陪伴,想要有人聊聊天,儘管是在午夜時分。
她看着擺在桌上的相片。
那是一張合影。在學校里時一起和幾個同學出去,有男有女,在公園裏好好玩了一天。
傍晚時分拍的,後面的背影是一個人工湖,夕陽的光輝落在湖面上,也落在一邊的草地上,泛着艷麗的顏色,往事甜美陣陣,有一點笑容,但哪卻成為淒清的影像,有一點想哭,但沒有眼淚。
他們中有一些熟稔而親近的男學生,有那些時常聚在一起聊天的女同學,還有吳天志和何漠。
他們現在還留在學校,自己本該也在那裏,他們在晚上這一個時刻睡去了,自己卻還在徘徊着,思念誰。
照片裏吳天志瘦瘦的模樣,何漠臉上帶着肅然,也有寬容和無謂,包容進了那一刻他看見的所有的一切,眼前是一個平凡的世界,風從湖面上吹來。
風吹過柳樹,掠過草地,又拂進天空,他一向是那麼寂靜,無法言喻的深邃和悲涼,她在想。
那裏的春天,會有許多柳絮,雪白的漾滿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