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黃昏是一天中第二個最美的時刻。
濃郁的夕輝落滿校園,熾熱消逝了,草坪上充滿了閒適和雍容華貴的氣氛,接着就是夜的迷亂。
「我說陳老弟,你的女秘書恐怕足夠組成一個排了吧?怎麼?現在又看上這小姑娘了?這也太嫩了吧?」
宋士心探身打開酒瓶,自斟自飲,他的金絲邊眼鏡在黑暗中奕奕發光。
「是啊是啊,上次帶來的那個周春麗,現在怎麼樣了?」鄭皇接着說。
「哈哈哈,你們都誤會了,周春麗只不過是內地的一個推銷員,是到h市來看看情況的,住兩天也就走了,現在我這個侄女嘛,是我堂兄的千金,怎會做出那些事來?」
陳偉山掏出一支煙,在桌上的蠟燭上點燃,狠狠的吸了幾口,桌子之間剎那煙霧瀰漫。
「陳大老闆恐怕是放長線釣大魚吧?而且這次下的注也夠狠的,連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不要了。」
一直在三緘其口的李明昆說了兩句話,又喝了一口葡萄酒,杯子裏還剩下最後一滴血似的酒液。
「哈哈哈──大家喝酒,喝酒──」。
陳偉山倏然變了一下臉色,但瞬間又恢復如初。
「服務員,再拿幾瓶啤酒來。」
只見酒店的一位侍者在托盤裏放上幾瓶酒,徑直走到陳偉山的桌邊,倒在杯子裏的琥珀色的酒液。
那邊──舞池裏的燈光向四處投射着,天花板上是各式的燈,舞者踏着緩慢的步伐四處漂流。
「在此之前,」趙達緣吸了一口氣,顯出很努力的說,「我混的的確不怎麼樣,來自一個小城市,高中畢業時並未考上什麼好大學,家裏經濟情況也不好,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弟弟,那時他正在讀初中。小城市裏並不能找到什麼好機會,於是到大城市裏來看看是否能找到事做。」
秦月想到這個城市,在幾年的時間裏已經湧進了許多人,先前到這裏來的趙青,至今杳無音信,或許早已離開了這個城市。
現在自己又來到這裏,也要去開闢將來,一切都是未知數,是否如他所說的生命真的如此艱辛呢?
「在這裏,我做過許多事情,在碼頭上扛過背包,去過建築隊,也做過推銷員,但一直沒有一個固定的工作,掙的錢也時多時少,還得寄一部分錢回去。也有過一個時期整天都在煮方便麵吃,搞得身體幾乎營養不良。」
「後來在一個晚上,我搭一輛夜班車回去,下了車離租的那間房子還有一段距離。當時我走過一條街時,就聽見黑暗的角落裏有人在挨揍。那個挨揍的人正是你的叔父。他叮囑我以後一定不要將這件事講出去。你應該知道,如果這讓外人知道了,是一件臉上很無光的事情。」
「再後來你去救他,於是他從那時開始雇你,讓你熟悉各種業務,又在公司里不斷的提拔你,讓你做他的高級助手,現在你吃得開,玩的轉,對不對?」
「差不多是這樣。」
趙達緣看了秦月一眼,感到她的話咄咄逼人。
「不過也不算是我救了他,我走過去時,那幫人就散了。我只是將他送回到他家裏。而且他的傷勢也並不太重,休息幾天就好了;不過要是當時我不走過去,那幫傢伙準備動刀子,那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她在晚歸的人群中穿梭,街上正響着雜亂的聲音,自行車鈴聲喝喇叭聲。
人好像是水一樣從商店和工廠里潑出來,粘這各式的灰塵在滾動。他們有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點,然而分離開來,又是經年不變的定律,並不需要一點改變。
這樣的生活穩定和安逸,沒有奔波,沒有分離,一成不變,沒有太多色彩。
──
剛新建不久的新村,恰好與去海的方向背道而馳,穿過繁華喧囂的市中心和許多街道,接着就看見新村外面的大馬路,這裏新搬來的人家還不多,馬路上顯得有些荒涼。
儘管有些荒涼,但實惠和優越也是他人眼紅不來的。
葉友達現在在s市某公司的外貿部做經理。因為公司的江山幾乎全是他打下來的,所以公司成立時上頭安排給他這個肥缺,頭頭們也敬他幾分,公司里有什麼重要舉措,總是要和他商量,他點頭才算全部通過,實際上權力大的很。而權錢一向相連,有了權,也就有了錢。
眼下葉友達在這個新村購置了一套八十平米的新房,普通人做個小職員,幹上幾十年,拼死拼活,一輩子的積蓄也只能買套房子,有時恐怕還不夠。
「叮咚」門鈴響了,葉君蘭剛從樓下奔上來,風風火火的,額頭上的頭髮正貼在額頭上,濕漉漉的。
「君蘭,你回來了?快進來吧!」大哥葉艮海開的門,此刻他正在父親房裏和葉友達聊天,襯衫還沒脫下來。
葉艮海今年大四了,在h市的一所名牌大學裏就讀,抽空回來過個周末。──他將來自然是接他父親的班咯。
「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葉君蘭一眼的驚喜,其實葉艮海不過出去了三四天,兄妹之間手足情重,假期時葉艮海常陪着妹妹全國四處旅遊,這一個暑期他們就去了華山和普陀,玩的很盡興。
以前君蘭在小學初中里時常抱着大哥撒嬌,在一般人家,父母恐怕要呵斥,但葉友達一向寵慣了他的寶貝女兒,她怎麼鬧都行。
葉艮海讀了大學,在h市不能時常回來,葉君蘭平時在家裏閒的沒事,心血來潮跑到h市大學裏去,搞的宿舍里雞犬不寧,葉艮海的同學看見葉君蘭去頭都大了,對葉艮海說:「你那心狠手辣的小魔女又來了,當心以後她嫁不出去!」之後一個個逃之夭夭,要被葉君蘭聽見了,又是一陣好折磨,她的大哥也全不念同學情深,幫着她妹妹一起鬧,鬧完了喝啤酒吃蛋糕,像過節一樣。
大學裏小賣部的老大爺每個月都為他們準備蛋糕,哪個月葉君蘭不來,看見葉艮海就要問:「小姑娘怎麼沒來?你這做哥哥的可不能把妹妹趕跑了!」
知道的,是學校小賣部的老大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葉艮海的爺爺。
「比你早一個小時吧,我這次回學校,昨天去街上轉了一圈,看到一件好東西,我想你又要纏着我買,於是我把它買下來了,現在給你看看。」
他打開身邊一個小箱子,拉開內層的拉鏈,取出一件銀光閃閃的東西,展開一看,是一條由許多薄鋼片串成的腰帶,外面鍍着一層銀,腰帶頭上綴着一顆扁大的玻璃鑽,腰帶周圍綴着小一號的各色玻璃鑽,葉艮海知道君蘭喜歡銀白色的飾物。
「大哥,你真好!」葉君蘭差不多要跳起來吻她大哥,「我好喜歡噢!」一聽就是從電視裏學來的港台小姐們的聲音。
「是嗎?下次等你出嫁了,我一定要送一件你更滿意的禮物!」葉艮海站在一旁不無得意的說。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是你拿來的禮物我看不上,哼哼,我就讓你娶不了媳婦,抱不了兒子,也沒有孫子,打一輩子光棍!」
「你是想讓我斷子絕孫哪!你好毒啊你!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不給你呢,我給我女朋友去!」
「我就要嘛!就要嘛!好啊你,小小年紀就談戀愛,現在我宣佈,大哥談戀愛啦!」葉君蘭忘乎所以的喊起來。
「別大呼小叫的,也不怕爸媽聽見!」葉艮海差點沒動手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