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戲到了高潮,端了狗窩不算完,萬福河橋上伏擊嚴先樹,四老虎這伙子最強的偽軍,算是完了完。
響起在中隊部的槍聲,早傳到了嚴先樹的耳朵里。
此時,他正帶着他的螃蟹蝦米偽軍們,王八樣,爬在來福河的河堤上.
來福河是從東平湖流向微山湖的河流,在嘉祥地段,像一條銀色的絲帶,繞纏青山的南麓。豐沛的河水,浸潤着山腳的植被,使得樹木茂盛,這可能就是青山名字的由來。
嚴先樹帶偽軍隊剛爬上西河堤,還沒看全軍馬場熊熊的火光,就聽見爆豆的槍響,知道老巢壞了壺。
嚴先樹當然知道八路軍的公安隊抄了後路,更知道被抄後的結局,因為他留下的那些個手下,除了吃飯造糞和欺負老百姓外,再沒有別的長處,在神出鬼沒的八路軍面前,只有挨打的份,繳槍的份。
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火速回援,憑着手裏的機槍、鋼炮,將長槍也沒有幾條的公安隊消滅個乾淨。
站在河堤上,嚴先樹躊躇猶豫,幾次就要下達撤回的令,最終,出口的還是增援軍馬場。
從自我主義的角度看,當時的偽軍雖都是混賬漢,但都是「聰明人」,當偽軍,雖然乾的是挨罵的狗腿子,但能有好吃好喝,能在人前人後充大能,能學螃蟹,橫着走路。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伺候好日本人。
自己窩裏的弟兄被殺光,日本人會給錢給人補齊全,而因為支援不力,得罪了皇軍,自己的好日子到了頭不說,還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這挑子的哪頭重,哪頭輕,嚴先樹再「二百五」也掂的清楚,想得明白。
這也使他走上了別人為他預設好的死亡之路。
來福河中間是一座窄窄的石橋,由於年代的久遠,顯得有些陳舊,在拂曉微弱的光亮下,像條樹幹,在銀色的水面劃一道硬硬的黑線。
心急火燎的嚴先樹只顧着趕偽軍過河,全然不知覆滅命運的時刻悄然到來。
當然,全沒有軍事常識的他,哪會想到這一層?
西岸河堤的樹棵子裏,二十多個八路軍公安戰士早等得心焦不耐煩,河套里的寒風凍得他們直打顫,但他們象塊塊墊堤的石頭,一動不動地趴着,那些偽軍們從他們身邊走過,硬是沒有察覺。
偽軍們踩着石橋過河,黑黑的倒影映在靜靜的水面上。
負責打援的公安隊張俊卿副隊長見偽軍們全都上了橋,一聲大喊,「打」,率先一梭子,子彈閃着火花,打在走在後面的幾名偽軍的身上,中彈的偽軍先是一挺,一定格,接着側身栽到河水裏,黑幽幽的河水立即被砸出幾朵浪花來,黑黑的倒影就全攪散了。
伏擊的戰士全都開了火,晨曦里,子彈拉出的火鏈 織成了一個金紅色的扇面,扇面的中軸,當然是石橋上中彈倒地的偽軍。
來福河面,槍聲、水聲、叫喊聲,交織在一起,攪亂了黎明時的寂靜。
面對猝不及防的伏擊,嚴先樹明白了,他遇上了一個高明的對手,這環環相扣的三場伏擊戰,中心就是對着他和他的偽軍中隊。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趕快擺脫這個圈套。
嚴先樹急了,他命令所有的活着的偽軍,全都趴在橋面上,機槍、鋼炮回頭向伏擊的八路對射。
「咣咣咣……嗒嗒嗒……」
橋上的偽軍慌作一團後,開始還擊了。
河堤上八路軍公安部隊的襲擊優勢,立即被偽軍火力優勢所代替,機槍射出的稠密的槍彈,把伏擊的戰士壓得抬不起頭來,而鋼炮射出的炮彈將壕溝轉眼間炸個稀爛。
看見局勢的轉變,嚴先樹哈哈大笑,「弟兄們,土八路沒有啥了不得的,滅了他們,皇軍有賞,打呀,使出吃奶的勁打呀!」
趴在橋上的偽軍,被嚴先樹一鼓動,半吊子拼勁兒上了來,步槍、機槍、小鋼炮,更加勁兒地向岸上射擊,岸上的草木被燃着了,猩紅的火光卷着濃煙,滾滾而起,將黝黑的河岸照的通明。
張俊卿的狠勁兒陡然升起來,一把扯下頭上的軍帽,站起身一擺駁殼槍,「同志們,多扔手榴彈,沖呀!」帶頭躍下河堤。
沖天火光里,突然躥出許多的黑影,象餓虎撲食,象蒼鷹衝擊。
嚇尿了正俯身射擊的偽軍,一個偽軍,「娘呀」一聲,爬起來轉身就要逃。
縱觀敵我相鬥的歷史,八路軍、解放軍屢戰屢勝的原因,就是勇字在前。
兩軍相競,勇者勝!整個抗戰史解放戰爭史抗美援朝史,共產黨軍隊缺的是鋼鐵,有的是英勇。
英勇是戰勝敵人,取得勝利的最關鍵所在!
嚴先樹一槍抵在逃跑偽軍的太陽穴上,牙一咬,「砰」,一聲,擊碎了他的腦袋。
「誰敢再逃,和他一樣!」老鴰嗓子早變了調,只剩下聲嘶力竭。
「咕咕咕,砰砰砰!」
偽軍們絕了希望,死命地射擊。
沖在最前面的張俊卿,「呀」的一聲,一頭栽在地面上。
一梭子槍彈全打在他的身上,當場犧牲了。
「為張隊長報仇,沖呀!」
衝擊的戰士更加勇猛,象旋風卷下河堤,勢不可擋。
手榴彈象玉米棒子,在河橋上空,旋轉、爆炸。
爆炸將手榴彈的鋼鐵外殼炸個粉碎,而後形成鋼鐵的彈雨,躥進偽軍貼在橋面的身上,偽軍們找不到躲藏的地方,紛紛中彈,被炸得鬼哭狼嚎。
這時候手榴彈的威力,遠勝鋼炮射出的炮彈。
手榴彈凌空爆炸,是因為扔出手的時間短,沒等落地就爆炸了。
原因很簡單,投擲者拉斷引繩後,不是立即扔出去,而是在頭上的空中旋上兩圈,這樣,就像天女散花,出手就會爆炸了。
敵人不管是趴着,還是跪着,和站直身子一樣挨炸。
練這功夫,最需要的是膽。
這膽,只有共產黨訓練出來的戰士有!
轉眼間,公安部隊衝到橋面上。
偽軍大亂,扔槍爬身拼命東逃。
不過,偽軍裏面也有硬種,機槍手顯然被炸急了,端着歪把子機槍,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抬起右臂擦一把眼睛,滿頭的血,就象剛剝了皮的狸貓。右臂落下,扣動扳機,一梭子子彈在他的嚎叫聲中,射向了對方衝鋒的陣營,四五個戰士倒下了身子。
他硬,公安戰士們更硬,一陣齊射,這個傢伙成了樹梢上的馬蜂窩,腿一軟,斜着栽向橋下面,砰的聲,砸出一片水花。
戰士項雲,一個猛撲,穿向前去,一把抓住了歪把子機槍的槍管。
槍管由於連續的射擊,已經變得炙熱,竟將項雲的手掌灼出一股青煙,連手背都騰出一串燎泡,但他沒有撒手,硬是奪了過來。
在那個年月,對於武器嚴重缺乏的八路軍,機槍比人的生命還貴重。
戰士們猛烈衝鋒,追上敵人,擺動長槍,鋒利的刺刀攜着仇恨扎進他們的後胸。
逃命先要緊,嚴先樹顧不上他的魚兵蝦將,一頭扎進水裏,潛水逃了遁。
……
公安隊一戰三捷,消滅了偽軍中隊,搶了東洋馬,燒了軍馬場,活捉了日本技術官……就像公安隊提前過年給老百姓放了掛大炮仗,震得微山湖西邊颳起了八級風,喜洋洋地過大年。
受了公安隊的鼓舞,各地各處的八路軍各武裝,競相着給本地的偽軍「大拜年」,端碉堡,攔路掃,很快的,耍單的力弱的偏遠的偽軍伙兒,消了一個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