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官兒,吉田一郎,的確很是另類(湖西抗戰走廊17章)。
次日,他竟然來了,像個走親訪友的閒人,沒有任何的顧忌,只帶一輛大車和一個翻譯,穿着便衣,晃悠悠地果然來了公安隊。
彭琦輝一見吉田鬼子這行市,很是驚奇,這些年來,他對鬼子,真是啥樣子的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這等起色的鬼子。
於是,他也來了豪爽,更加的痛快。
大門口,吉田人一出現,彭琦輝就老遠的迎上來,像對一個多面的老朋友,一見面,就拱手、握手、嘻嘻哈哈,像是對多年沒見的髮小、同學、老鄉親,「吉田,小子,脫下了你們的鬼子皮,穿上便裝,帥氣,俊,像個奶油小生。」
吉田見了彭琦輝,也是沒有任何一點的驚奇和懼怕,也抱拳,「今兒,咱們只談大炮、交情和喝酒,不談打仗的事兒,所以,我就脫下了你們討厭、膩煩的你所說的我們的鬼子的皮。」
他比彭琦輝更乾脆,直接地劃清了今兒兩個人交往的底線,然後,轉身,對着翻譯說,「我的中國話還行,你去幫着往車上搬大炮,可要綁好了,然後,等着,就行了,待會兒,咱們就拉着大炮的回隊上。」
吉田說完,再轉過身子,對着彭琦輝,老熟人似的,上前,握手,然後的拍起了彭琦輝的肩膀,「我的,佩服彭隊長,這樣的豪爽,優秀軍人幹活的,今兒的喝酒,交朋友,打仗的,殺戮的,以後的幹活。」
竟是個大大咧咧的傢伙,也不管彭琦輝應不應把大炮歸還的事,一口氣,當了他兩回兒的家。
彭琦輝見狀,哈哈一笑,也就快人快語,乾脆利索的對站在身邊的秦曉明吩咐,「秦曉明,你去,幫着把大炮裝車上,你再到伙房,燒菜,上酒,我要和吉田好好喝一盅,讓他徹底地感受一下賓至如歸是啥滋味。」
彭琦輝說着話,拉着吉田進屋,把吉田往炕上讓,一邊讓着,一邊有點戲謔這鬼子,「我今兒呀,要把你吉田,你這個傢伙,灌到桌子底下去,讓你一輩子,在我跟前,抬不起來頭,天南海北地誇我的酒量好。」
吉田,嘴巴子也不遜,「哼,哼哼,願賭服輸,誰到桌子底,一會兒瞧好吧。」他把鞋子一脫,出溜,上了炕,自然地全然就像在家裏。
原本見面廝殺的兩個人,在這裏,竟然一點對手的味道都沒有,熱熱乎乎的扯上了,就像多少年沒見面的老朋友,沒有拘束和生分。
片刻,炊事員端上來四樣菜:炒j蛋,炒豆腐,紅燒鯉魚,水漂魚丸。
兩葷,兩素,一壺酒。
彭琦輝把酒給吉田斟上,「這酒,是用微山湖裏的菱米釀的,香、醇、綿,順口,你小子,還真有口福,能喝上這樣的好酒,平常里,我都不舍的喝。」又指指菜,「動筷子呀,吉田,這都是上好的菜餚,你們日本小國,地界窄巴,啥東西沒有的,你肯定沒見過。」
彭琦輝揶揄着明面里開着玩笑話,使勁兒地撩撥他,暗地裏,是在滅吉田的心氣兒,也再探試吉田的心路。
他要看他的反應如何,也好進一步的規整他。
吉田沒答言,也不客氣,抄筷子,忙着夾魚,夾j蛋,朝嘴裏填,嚼着,了會兒,等口兒順了,才搖搖頭,斜着眼,很不屑地回答彭琦輝的話,「哼,還沒見過?你這是啥菜呀?唬我的大路菜,我在美國吃的,那菜,火j、三明治,麥當勞,大餐,就你?也就是圍着個微山湖轉悠,沒出過國,肯定沒見過,也沒吃過,也不是說,就你,土包子一個,還整天得,被咱大日本皇軍,追得滿世界跑,你哪有咱的口福呀。」
彭琦輝一下子楞住了,竟然被他給唬住了。但是,吉田同樣說的嘻笑的話,彭琦輝還真得不能反對。
這小子,到過美國?看來家境輝煌,見過世面。
怪不得大大咧咧,顯然受了美國生活方式的影響。
沒唬住,沒震住,失敗了。
吉田瞄一眼呆了的彭琦輝,繼續的不屑,「不吱聲了?服氣了吧?呵呵,別小看我們日本,國小、個矮,好像都野蠻,告訴你,錦毛麟角的,也不少,我就是。」
彭琦輝繼續的瞪眼珠子,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詞兒。
吉田一見彭琦輝敗了,又加以筷子魚r填嘴裏,一邊嚼着一邊更得意的說話,「就說我,祖父、父親,都是教授,科學家,家庭氣氛,開明民主,在美國讀書,咱上的,哈佛大學,可是世界名牌大學,這些,你上哪裏見過呀,羨慕我吧?還笑話我?嘿嘿。」
彭琦輝承認自己失敗了,只好實話實說,「還是你厲害,我可是連大學的門兒,也沒摸過,更不知道美國還有哈佛大學,也沒吃過火j,三明治,麥當勞我剛才還認為是人名哩。」
彭琦輝說着,端起來酒盅,「我在這方面,確實不如你,當罰,我自己先喝一個道歉酒。」說着,就要自己喝。
卻被吉田攔下,「哎哎哎,這麼好的酒,你自個喝,不公平,我也喝,同喝。」
吉田喝下酒盅里的酒以後,越發得意了,c起來酒壺,邊給彭琦輝斟酒,邊說話,「後來,唉,只是我的命運不濟,趕上日美開戰,因為祖父是機械專家,造軍械的,大炮,這九二式,就是他老人家造出來的,我就受連累,被美國政府,給攆了回來,再趕上日本兵,在外作戰,死的多,七抽八抽的,我也當了兵,還當了少佐,在東北關東軍,幹了沒幾天,就又被派到太平洋,誰知,剛到濟寧火車站,又改到了這鬼地方,噢,錯了,湖西,好地方,好地方,我說錯了,該罰,自罰一盅,嗞。」吉田自個兒一口喝完,然後,眯上眼,獨自兒享受酒的醇香,「嘻——好酒呀,好酒!」
彭琦輝一下子找到了反擊,「吉田,你耍小聰明,你這不是自罰,而是孬喝,想多佔我一杯的便宜。」
「呵呵呵,哈哈哈!」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了。
彭琦輝,第一次在敵人面前這般放鬆,連着和吉田碰幾個,論起來美國的火j、東北的血腸、湖西的鯉魚,哪個更好吃。
兩個人都驚訝,敵對雙方,竟也有好多的話題共同點,於是,互相敬酒,開懷暢飲。
彭琦輝用毛巾擦擦手,老夥計一般地問,「吉田,娶媳婦沒有?」
他要換話題,不然,傢伙兒,不知道還道出來多少他不知道的話題來,那樣子,他就要一味地被動下去。
彭琦輝本來一句玩笑話,不想,惹的吉田,頓時沮了喪,沉着臉,連着喝了好幾盅。
傢伙兒,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對着彭琦輝,緩緩地述出了自己心裏的不痛快。
他原有女朋友,叫小倉纓子,青梅竹馬,從日本到美國,再到日本,一直在一起,不知啥時候,思想左了派,秘密加入了日本,被抓起來,關到監獄裏,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死還是活。
吉田一盅盅喝着,不禁醉了,言無輪次地唱起:
「夜半人靜月更明,
寒光斜s照進窗。
期待在渺茫異國的丈夫啊!
妻子和孩子非常寂寞和悲哀……「
歌聲滿屋裏飄着,裏面道不盡日本士兵思鄉、厭戰和沮喪。
彭琦輝動了情,「唉,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吉田,你唱得太悲哀了。」
吉田擺着手,「發動這戰爭的傢伙,真該揍,我們日本的,你們中國的,各生活着各的,多好。」
「發動戰爭的傢伙,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吉田有些酒意了,擺着手,大大咧咧,「彭將軍,仗義,往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當一定幫忙,盡力。」
彭琦輝要的就是這樣的話,於是,一笑,故意地戲耍,「是嗎?我可就張口了。我需要一挺歪把子機槍,兩箱子彈。」
吉田抬頭,滿臉的詫異,「就這些?太輕了,好吧,咱,一言九鼎,有求必應,明天的,我叫人送到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