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少年究竟是何來歷?他們所說的開天門前後又是哪段歷史?好奇的驅使下,宇文元萼的手已經不由自主的搭上了那透明圓球,圓球似能通靈,隨着宇文元萼心念到處,開始變大,直至桌椅般大小,球內也開始有了聲音和影像。
影像很單調,通體的黑色和灰色的混雜,像是濃霧籠罩又似若隱若現,萬般虛無。聲音倒是清晰可聞,讓人仿若身臨其境。
一位男子聲音傳來,「對這長生之術,兩位道友如何看待?」
一位女子聲音問道:「尋道長生,上仙那裏不是早有定論為不可能,怎生又說開天門即可長生,此中玄機着實有些參悟不透。」
再一位男子插言答道:「兩種說法並不矛盾,開天門的長生不過是將死期無限拉長,雖終將一死,但如無限放慢起息節奏,便可無限接近永生。」
又是最初那男子的言語:「鴻鈞道友果然為我三人中悟性最高,聽聞上仙談論此術,貧道也不過一知半解,還是鴻鈞道友解析的剔透。」
鴻鈞?聽到這兩字宇文元萼不由一震,盤古分混沌,女媧開蒙演人,鴻鈞先於天生,這些上古傳奇早就是四界傳頌的精彩故事,如今,一片混沌景象中鴻鈞與一男一女兩人論道,莫不是....
隨即響起女子的再度問話,印證了宇文元萼的猜測,「盤古道友是在批評女媧愚鈍了,鴻鈞道友剛才所言女媧還是不甚明了,還請再加點撥。」
剛剛被盤古讚許,鴻鈞的聲音里多少帶着些許驕傲,聲調也略略升高了些,「在我們現在之界,上仙為萬物靈長,以其一生壽命標為百年,在這種紀年中,你我這等螻蟻不過數月壽命。而若開啟天門,造出下界,下界生靈一生壽命按我界紀年不過眨眼之間,但如我等設身處地降於下界,隨他們生長節奏,則這數月光景可抵下界何止億萬年。我等在上界不過苟活數月,在下界卻是歷經萬世不死之身。」
「常道興一利必生一弊,此等長生之術可有何麻煩之處?」女媧又在追問道。
「下界雖另有天地,但在上界看來,不過一粒塵埃,上界任何風吹草動,對下界都是滅頂之災,那時,我等已為下界之人,生死浮沉再也不由我等思量,只應那句聽天由命。」
鴻鈞陳述完這些,圓球內忽然安靜了起來,像是三人都在思考掂量其中利弊,半晌,才又是女媧開口,「如果這樣,我倒覺得下界長生不失為一個辦法,想我等自孕為生靈即在這混沌之內,外面世界究竟如何也只靠聽聞上仙對話才能感知,現在精氣元神都不如從前,想是生死大限不遠,如此混沌一生,死也不甘。」
「鴻鈞道友還有一弊未談」,盤古又補充道:「開天門之術需要施法之人以身體化為萬物,造出一個下界來。」
「那豈不是我等三人誰若到得下界不過每日都踩着道友的精血獲得自己長生?如此長生,要它何益?」聽到還有如此大的關口,女媧第一個反對。
鴻鈞也附和道:「既然上仙能修成開天門之道,則他日必能悟得不假犧牲便可自由穿行上下界的法術,我等不妨再跟進諦聽,他日道成,我等依樣施法,同赴下界長生。」
「唉!」,盤古一聲長嘆,「等?我等三人中以我年長,生死大限的感應只怕比兩位道友更加強烈,吾等在此界中本就輕賤,於生於死,不過如此界中一粒塵埃泛起跌落,這等苟活有何意義?如若捨身就能造出一片天地,比在這片混沌中不知何時消逝卻要痛快許多。」
鴻鈞和女媧都默然了,雖然都自知壽命已不久,但真正需要捨棄這不知道還有多少,但一定不會很多的生命,去為另兩位道友開出一片下界,面對這種捨身成仁的挑戰,兩人齊齊沉默。
倒是盤古聲音更加洪亮,「吾等一生都在這混沌之中,從未見過外面世界,若化身造物,僅憑平日裏聽聞上仙口中世界景象去建造,必有畫虎類犬的很多疏漏,女媧道友心思細膩,可詳加完善。鴻鈞道友悟性最高,此番長生,有足夠時間去研悟天地之道,假以時日,一粒塵埃反能控制一個巨人也未必就不可能。」
從交待這些事的語氣聽出,盤古已經像是在離別囑託,女媧帶着哭腔喚了聲「盤古」。三人論道,一直以道友相稱,如今這聲「盤古」,卻讓這聲呼喚在這三人離別時刻充滿了濃濃的親情。
鴻鈞卻還是修行者的沉穩從容,「在此界中,上仙為我輩靈長,可若在上界,此界上仙也不過就是上界的螻蟻,以此類推,永無止境,或許天道就是如此。但各界生靈又都在求道尋真,從未放棄改變如此天道的探索,若真能在下界得以永生,則吾亦當終生探詢這逆天之道。」
「有女媧道友真情,有鴻鈞道友大義,盤古當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隨着這聲豪言,圓球之內再無聲響,少頃,原來黑暗混沌的景象開始像被風吹過的濃霧一樣漸漸退散,由黑變成灰,由灰又變成七彩色,當所有的顏色演變出清晰的間隔和界限時,陽光,山川,河流,所有的景物已經清晰的顯現了出來。
一處山巒之上,兩個人首蛇身的怪物並肩而立,莫非這就是鴻鈞和女媧的初像真身?
「造兩個字吧,算是來到下界你我恪守的志願」,鴻鈞躊躇滿志的說道,「世間山川最是靈氣十足,從此吾就安身山間,完成盤古道友以身殉道的未了心愿吧。」說着,以手隔空虛指,身前一片石崖現出一個巨大的「仙」字。
女媧仍舊是滿臉淚痕,忽然的開天闢地讓她並沒有來得及收起悲傷,相反,轉眼的物換人非又勾起了心中的傷感,一筆一划鄭重的在石崖上刻出了一個「妖」字。
這個字里,鴻鈞看出了女媧心中的傷痛,卻也不知該如何規勸,沉默了半晌,抱拳說道:「就此別過,道友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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