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於江湖 第29章 爽脆的蘋果
其實對三流和一流的江湖武人並沒有細緻的區分，畢竟不入品皆是凡人，入品者才可算能得天眷顧，已然是稍許跳脫了「凡」之一字。
三流和一流其實大多都是對凡兵的熟練度，功法的高下之分以及肉身的錘鍊。一些可讓人循序漸進到入玄，通神乃至天人的完整譜系功法自然比那些只是粗淺道理的江湖功法來的更為強大。畢竟要入品首要的便是錘鍊肉身，繼而鍛鍊氣魄，一者為煉骨，一者為鍊氣，皆上者方可入玄。煉骨境稱淘沙境，入玄境也有一個江湖雅號，謂之登堂境。
自然是登堂入室之意。
按江湖中的硬說法來看，一流者得負重三百斤身輕如燕者，你這個人算不算得一流高手，就看這點了，畢竟負重大，這人的抗擊打便不可能會低，速度也遠超常人，而且肉身也有一定的基礎。
畢竟江湖說法，也對也不對。其實區分一流和三流，歸根結底還是那奇經八脈，到底開沒開。
俗話說的開竅開竅，自然說的便是這奇經八脈，俗世江湖說的打通經脈便可算是一流高手。奇經八脈分分任脈、沖脈、督脈、帶脈、陽蹺脈、陰蹺脈、陰維脈、陽維脈。八脈通其一便算是邁入一流。打通前四脈後便通了人體與世界的關聯，以天地清氣養體，大成謂之煉骨，畢竟單純靠人體本身要想練出金身，卻是連佛陀都做不成，還得需「天意」。
陳遠岫已經是即見九品門的武道人物，再加上其自身的「道心通明」，心眼初開的地步能看出眾人的大致脈絡也不奇怪。
後四脈以天地為烘爐，人體做丹藥，讓人與天地互通。濁氣下沉是為地，清氣上升為天。而人本身便是屬地，要想證長生，自然需與天爭，洗去一身濁氣，讓天地清氣洗滌自身，爭那上升的一口口氣，所以方稱為鍊氣。而武道和修道修佛修儒等不一樣的一點是，修道之人等多走的是與天和諧的路子，再爭也是在規矩範圍能，證道自然容易些，飛升也是能得仙門大開。
而武道卻不同，卻屬和天斗，路數更為蠻橫，走的是力之一途，追求肉身的極致，鍊氣只是武道者的輔路。所以武道威力最是蠻狠，修道之人重鍊氣，輕肉身，飛升之時既是脫離肉體凡胎之時，去塵垢，自然不重煉骨煉肉身。所以武道走入玄卻又為了以作區分，又名為金剛境，入通神名山河境，而入天人卻是能稱之為武祖，是真正的能稱宗做祖之人。十個人間極境者能有一人是走上武道極境的已經是多的了。
畢竟一名山河境巔峰的武道小宗師是可以和天人境的修道之人平起平坐的，以武道的純粹力量，要是讓其近了天人之身，怕是天人已經離輸不遠了，畢竟天人境經過清氣錘鍊地再好的肉身，也經不住山河境百八十拳的衝擊。
而一名能稱宗做祖的武祖境大能，等閒三兩個天人聯手對付也要慎之又慎，這也是武道讓人懼怕的原因之一。而真正讓一些天才少走武道的原因除了路子難，提升慢，對壽元相比修道無多大益處等等的這些理由外，最大的原因便是走武道不是叩仙門，而是踏破虛空，自己開門！
整個大獻在天下這座大山來看，不過是山腳的一顆小石子，一國九省明面在白虎府記載有數的天人境鎮國強者就有三人，通神境就有近百。再加上邊上的大元，和西南十萬大山開外的萬國之地，不下十名的天人境，竟是出不了一名以武證至武祖境的人物，再把黃曆往上翻近五百年，史料也沒記載任何一個在這片南瞻部洲東南偏僻鄉下出過一名這樣的人物。
把天人境比作山巔上的一棵棵梅花樹，凌寒獨自開。那麼武祖境邊是那在山巔屹立的柏樹，有違常理卻又高處不勝寒。
大獻的入玄境有記錄的數字是一萬八千餘人，看似很多，可將其如棋子般散佈在大獻近十幾萬里山河來看，卻都看不見了，所以這江湖大多都是陳遠岫身邊這些人佔據居多，李公公這個貨真價實的入玄七品修為在眾人眼前如那神仙人物也差不了多少。
幸而剛剛發生的小插曲是因為有人在勝負已分的情況下還敢違反規矩，才被王府中人廢除武功，自然影響不了眾人的心緒，只要在規矩內，在方圓內行事，便什麼都是道理。
這也算是這大獻江湖為數不多大家公認的道理之一，在規矩內做事便是手握最大的理。例如江湖間的仇殺，只要雙方願意簽訂生死契，不傷及民眾，就是血濺千萬里，也是在規矩內。
當這第二輪的勝負都分了之後，那餘下的三十三人便被召集在點將台前，太陽就在眾人頭頂，正午午時。
「諸位，這次的王府比試選拔已經有了結果。」李公公不溫不慍的聲音傳出，惹得底下眾人一陣譁然，那個起初一開始分發卡片，介紹業務的所謂龍虎山道士居然也挺過了兩輪，就在眾人之間，此刻竟是第一時間站出來問道：「在下龍虎山林江子，敢問大人此話和解？」既姓林，那自然不是龍虎山的嫡系弟子，龍虎山嫡系皆姓張，一般來說外姓龍虎山弟子地位都不高，這名字一報出來，自然有見識的人便大概知道這自稱「山居道人」的林江子身份如何，可在場來應聘的大多都是這北洄人士，自然不會想到這個問題。而知道這些的，譬如李公公，自然也不會在意，也不會想這些問題。
李公公等的便是這樣的出頭鳥，不過卻無什麼心思，只是想着說話還是一問一答的好，也算拋磚引玉之計吧。李公公咳了一聲便說道：「咱家殿下已經有了人選，你叫陳遠岫是吧？」
在底下愣愣地站着的陳遠岫突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不由得一抬頭，引上了李公公的雙眼：「正是小子。」
李公公眉頭一挑，竟有些意外，諸如剛才那林江子，問話之時也是不敢抬頭直視他一眼。一來身份高低，二來修為強弱，自然是處處低一頭，卻是想不到這個在這群人中年級最小的陳遠岫是不卑不亢地對視其雙眼，雙目清澈無暇念，李公公毫不掩飾自己的一些些小欣賞，便笑道：「恭喜你了，咱家公子選上了你，望你好生輔助殿下，莫要辜負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這一結果來地莫名其妙，不止陳遠岫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在場一些人看着陳遠岫的目光也隱隱有了些嫉妒.
「我看這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卻是耍了我們一通。」「是啊，不然為何突然就下這決定了，真是氣人啊。」地下竊竊私語逃不了陳遠岫的耳朵，自然也逃不過了李公公的了。
只見李公公一轉剛才的笑臉，冷冷道：「諸位怕是不服氣。但這既是咱家公子的決定，那便由不得他人嚼舌根，要是誰敢再非議一句那這輩子就不要再說話了。」
霎時底下一片死寂，就連在李公公身旁站着的侍衛也是呼吸一頓。
就是在這時候，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了，李公公又一挑眉，卻不想這說話之人居然是那漁翁得利的陳遠岫：「謝大人好意，只是小子也覺得有些突然，這樣也有失公正，不如大人就讓這比試繼續吧，小子雖然年幼，卻也是相信自己能走到最後的，定不辜負大人的心意。」這時候的陳遠岫早已褪去了一江水初見時候說的一身奴才氣了。
李公公聽着陳遠岫的這番話，沉默不語，眾人即為陳遠岫的這行為內心暗暗讚賞卻又生怕惹怒了李公公這尊大神，同時又為這個毛頭小子不合時宜地講話頭頭抹汗。整個練武場也就只有八公子皇甫傲咬着蘋果的清脆聲音。
李公公不言不語，卻是因為聽到陳遠岫的這番話，讓其想起了自己剛入王府時服侍的那位待誰都好大人物，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語，也是有着自己的高傲與自信。
那人便是皇甫傲的大哥，那位已經離開北洄往出遊歷了十年未歸的北洄世子殿下，皇甫第一。
「要是我二十年都徘徊在金剛境，那我就老老實實回來繼承這家業，但萬一我入得山河境，我便回來和爹喝上一壺酒，那時候要是看着我手裏提着的酒，你就告訴我爹，讓弟弟們來坐那位置吧。」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對着跟着他的小太監笑道，便留下一個夕陽下拖地長長的背影離開了。
這是個欲攀武道山峰的大志者。
年輕真好啊，李公公內心如此想道。
「有出息，不錯不錯。」陳遠岫看到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以一個美妙的拋物線往其胸口砸去，陳遠岫雙手一伸穩穩地接住了這個皇甫傲扔出來的蘋果。卻是紋絲不動。
皇甫傲雙眼一亮，對陳遠岫笑道：「嘿，這蘋果你嘗嘗如何。」陳遠岫聽言，下意識地就要咬上一口，怎知皇甫傲卻是奸計得逞，又一個蘋果飛來，卻是讓陳遠岫臉色微變，這蘋果卻是使上了比方才還要重五成的力道，要是他還為開得二脈，卻是要被砸地摔出好幾米遠。
幸好，陳遠岫怎麼說都是開了二脈的一流高手，而且底子厚實，穩穩噹噹地就接住了這第二個蘋果。
「公子真是好眼光，咱家看這少年不比七公子選的那兩人差。」李公公道破天機道。
在其餘那些武人看來，這只是一個扔一個接的事，絲毫看不出內里的門道。這就是陳遠岫和前者那群人的差別。
「哈哈，你放心吃吧，這蘋果是從西邊的一個叫大藩的國家出產的，爽脆加甜，入秋後卻是要嘗不到了。」皇甫傲心情極佳，陳遠岫也猜不透那頂上出身比他尊貴的年輕人是何念頭，只是看着這鮮紅欲滴的蘋果也忍不住好奇，輕輕咬了一口。甜就一個字！
「好吃吧！」皇甫傲期待地問道，似乎生怕這個底下的年輕人會如自己最生厭的七哥那般，喜歡酥軟的晉南蘋果。
陳遠岫點了點頭，的確好吃，這世界上居然有比自己吃過的蘋果好吃百倍的蘋果，這還是蘋果嗎？那未入煉骨的人也有比我強上百倍的人嗎？
我皇甫傲看上的人果然對味，哈哈。」皇甫傲內心想道，他覺得很開心，一點都不顧體面地哈哈大笑。
「這世界這麼大，或許有吧，我努力便是了。」這么小小的一個蘋果竟然讓陳遠岫對道極致的探索搖擺着前行了，心境上的變化，體內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如「啵」的一聲破開，入煉骨前的第三個經脈通了。
這大抵便是李四難以理解卻又無比為此折服的「道心通明」吧。
陳遠岫也不可能想到，一個蘋果，就換來了往後那份珍貴無比的友誼。世界有趣的事大概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厘頭，這麼不講道理的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