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灑落在老酒鬼這座牛鬼蛇神混雜的小城中,喧鬧的聲音逐漸鬧起。在一條骯髒的巷子裏,七倒八歪地躺着十幾個人。
這所謂的副城在北洄沒有宵禁一說,北洄武風盛行,不設宵禁。這些都是在邊上的酒館被扔出來的酒鬼。臨近清晨,這些徹夜營生的酒館便要關門閉客了,那些賴着不走的或者醉的迷迷糊糊的便被粗暴地扔在泥濘的土巷裏。這景象在北洄這麼個每年要消耗整個大獻十分之三的酒量的地方見怪不怪。
其中一個穿着破爛衣服的老頭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的頭上一邊正貼着另一個粗漢的腦袋,要是一個轉身怕是要臉貼臉「親密」了。老頭嫌惡地推開了壓在他身上的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才慢悠悠地往巷口走去。老頭的一隻腳是瘸的,走起路來一拐一拐。
剛走到巷口,這破爛老頭瞧見邊上不遠架着的早點小攤上那個在忙活着的年月四十的婦人,老頭似乎一下子就醒了不少,盯着那婦人的大胸脯看個不停,還在那咧着嘴,露出那口老黃牙,待到感覺到一股充滿殺氣的眼神,定眼一看卻是那婦女的丈夫兇狠狠地朝老頭那裏看去。老頭打了個哈哈,摸了摸頭尷尬地轉身就要離開。
「李四,喝酒不?」老頭聽着這言語,艱難地轉過身去,瞧見那出聲之人,正是孫正人。
只見這被孫正人叫做李四的老頭兀地雙眼發光,好似看到天大的寶貝一樣,喜道:「喝喝,怎麼不喝。」
……
遠在千里之外的一處荒莽山林里,一襲紅衣從虛無中浮現。華予腳落在地面上,轉過身去向着密林深處問道:「你也想和我做朋友嗎?」
只是密林沒有回應。華予自言地哦了一聲,那柄眾生相的油紙傘緩緩打開,密林深處一陣騷動,只見從中游出了一條虛幻不定的小蛇,精靈剔透的軀體,仔細看去,分明和那條遇龍河那條白蛇一般無二。這白蛇精魂既驚懼於那柄能把它徹底滅殺在世間的眾生相,可那蛇目中還是閃現了一絲絲的貪婪,在那傘面上正遊走着一條面無表情的驪龍!正是那條黑龍的三魂七魄。
華予側着頭看着那條白色精魄,平淡地說道:「你太貪婪了。」
這一句話猶如驚雷一般在白蛇心湖中炸起,嚇得它就要轉身就逃,可是卻動彈不得,那個蛇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擬人的絕望之意。
可下一句話卻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你把那件能護你心魂的東西交出來,還有你的三魂,這條驪龍我就給你。」
白蛇一個勁地點頭,雖說交出了自己的三魂,對自身的未來道行會有缺,可如今自己的情況還談何未來,自然答應了下來,況且這條驪龍的三魂七魄,未來它未必沒有成就大妖的可能。
只見白蛇透明的精魄中突然「吐」出了一枚不規則的青色石頭,緩緩地飄向了華予:「原來是天青色。」說完華予又陷入了一陣煩惱,這些莫名從自己嘴裏道出來的詞卻不知從哪得知的,可自己就看了一下就知道了它是什麼,卻又想不起來為什麼,這讓她轉頭看向了南方,她想要去找她那個第一個認識的朋友。
眾生相緩緩地轉動着,一抹黑色的精氣從其內飄出來,白蛇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了下去,只見本來虛幻的精魄一下子凝實了許多,這不由得讓它更加渴望得到餘下的。
「來,你就先寄宿在天青色上吧,我要陷入沉睡了,不要動任何歪念,我都一清二楚。」說畢,華予就消散在天地間,只留那柄眾生相還在半空中詭異地轉動。白蛇遲疑了一下,可還是老實地鑽進了那塊叫做天青色的石頭裏。
眾生相緩緩地閉合,然後慢慢地陷入了地面,直到消失。而那塊天青色就掉落在地上,變成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
陳遠岫悠悠地醒來,客棧臨街,推開窗便能看到一幅車水馬龍的景象。
陳遠岫這才發現自己的舅舅人不知去哪了,麻利地洗漱後,便穿上了衣裳,往樓下走去。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兩個桀桀的聲音在那猜拳。
「天大地大,我最六」
「願賭服輸,一個三」
「干你大爺,一拳頭」……
陳遠岫看到自己的舅舅正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在那比劃猜拳,在酒桌邊上已經堆了四個大酒罈子。整個客棧一樓喧鬧無比,這裏酣戰不停,四周圍着不少看熱鬧的酒客,而那掌柜的籠着袖在邊上笑呵呵地看着那位大主顧,油光滿面。
這兩爺們已經點了足足五壇酒了,每一壇都是頗貴的花雕,而且已經付了足足一枚二十兩的大銀子,不怕抵賴,再來五壇也是綽綽有餘的。
「喲,小子,醒了?來」陳遠岫坐在邊上,看着兩個臉紅到耳根的人一陣無語。
孫正人幹了一碗酒,便揮揮手打斷了想要繼續的破爛老頭:「李四,先不喝,我們來談點正事。」
老頭咧着嘴,醉醺醺地喊道:「來,繼續喝,喝酒不就是正事嘛。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孫正人搖了搖頭,說道:「老四,打住,打住,這是我侄兒,認識一下。來,小岫啊,這就是我給你找到師傅了,還不見過師傅。」
「師傅?!」陳遠岫和老頭不約而同的說出口。陳遠岫是萬萬沒想到啊,這個糊塗酒鬼,而且一看就落魄相的老頭居然是孫正人不遠千裏帶他來找的師傅,他只覺得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
而老頭卻一個勁的搖頭,喊道:「不喝了,不喝了,別找我收徒,我沒那個能耐,我也就是個半死不死的人了,可沒這個資格,再說了,老子養自己都養不起了,還要替你養一小娃,你是怕我死的不夠快啊。」
陳遠岫在邊上沉默,心想道,我還稀罕你這做我師傅了?造孽啊!
只見孫正人嘿嘿一笑:「老四啊,你連我侄兒的見面禮都收了,這禮都收了,哪有收錢不辦事的道理哩。」
「見面禮?」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疑道。
「你看啊,這酒啊大半都是你喝的,這花了我這侄兒足足二十兩銀子啊,一大錠啊,你過意得去嗎?」
陳遠岫一聽就懵了,急忙摸了下自己的衣衫,氣的直跺腳,那一枚大銀子居然不翼而飛了。居然被自己的舅舅給偷去買酒了。當下就要怒斥這個不要臉的人。
「哎,莫動怒,小岫啊,你別看他這個樣,你老舅我現在是個破罐子,可我給你找的這個師傅啊,卻是實打實的入玄中品的高手啊,當年可是和你舅走南闖北的好兄弟啊。」
入玄中品便是六品的高手,在江湖中已經算是橫着走的大人物了,畢竟能入玄之人怕都是人中龍鳳,在一些偏遠小國,六品已經是那兒江湖的頂尖人物了。當下陳遠岫就有些心動,可一轉過頭看,那李四卻是已經倒了下去,在那呼呼大睡。
頭疼!陳遠岫滿腦子都是這二字。
……
「馬步扎穩啦!」只見李四正靠着一棵大樹瞧着二郎腿,嘴裏咬着一根小草在那喊道,邊上坐着的便是孫正人,而在他們面前的是在練習扎馬的陳遠岫了。
「別晃,才半刻鐘都沒到,這就受不到啦,你這底子太薄弱了,往後怎麼變成像我這樣的高手。」
陳遠岫滿頭大汗,現在正是夏日,這兩人都躲到樹蔭底下,而自己卻要忍受着烈日在這扎馬步,陳遠岫心有不爽可還是老老實實地照做了,畢竟練武要吃的苦中苦這是硬道理,只是他不知道這學來的東西到底靠不靠譜,可本着也只能相信的想法,那就一條路走到黑吧。
那日當那李四醒來的時候,還是死活不願意收留陳遠岫這個徒弟,不知孫正人和他說了什麼,那李四便雙眼發光地看向了陳遠岫,嘴裏誇張地說道:「竟然是如此修道天才!是我李四糊塗了,來,今日我就教你練武!他日一定能登頂咱這大獻的江湖之巔,成為一代絕世高手!」這樣,陳遠岫便莫名地多了個「師傅」。
「哎,正哥兒啊,你可別騙我啊。這小子真的如此廚藝了得?」李四對着邊上的孫正人竊竊道。
「咱兩哥們啥時候騙你啊,待得我離開後,你就讓他找個飯館當皰子,保管日進斗金啊!想不發都難了,這小子的手藝我可嘗過了,了不得。」說道錢這字眼的時候,兩人都仿佛眼冒金光,不遠處的陳遠岫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要不信啊,待會就讓你嘗嘗,包你讚不絕口啊。」
「嘿嘿嘿……」
陳遠岫又打了個噴嚏,這大夏天的怎麼感覺有點冷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