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之伏夜 第20章 離花劍殤

    顧如盼再也忍不出，顫聲問顧彧：「爹，我娘…娘…」

    雲櫻溫柔地看着被齊百越護在身後的顧如盼，停留幾秒，又把視線投向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顧彧。

    語氣凝重道：「公孫步月前輩有令，着我務必帶她回去。」

    「這麼多年了，她也該回去看看老爺子了。」

    顧彧長吸一口氣，身為父親，事到如今，他也應該告訴女兒，關於她娘親的一切。

    顧彧眼底泛起一抹柔意，道：「盼兒，你娘親全名公孫苑，公孫步月是你外公。」

    齊百越驚愕地看着花容失色的顧如盼，二人知道，公孫家是大齊四大家族之一！

    顧如盼美眸泛紅，道：「爹，為何從沒見你提起娘。」

    滌心齋後山有娘親的墓碑，自從她有記憶起，那裏就刻着『愛妻宛兒之墓』。

    小時候經常看到爹一個人落寞的坐在那兒喝酒，她不懂事，纏着爹要娘，可是爹每次都不會告訴她。

    年紀稍長後，顧如盼方懂得了她爹心中的酸楚，便不再問起，以免傷了他的心。

    可每當夜晚暴雨打雷的時候，小小的她就會抱緊被子蜷縮在床角落裏，流着無聲的淚，她每天都在幻想，哪天娘親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牽着她的手，給她買好吃的，做漂亮裙子給她。

    如今聽到有關於娘親的消息，叫她如何能自已！

    顧彧眼中滿是愧色，道：「盼兒，這麼多年苦了你了，你的成長很快，爹很欣慰，是爹沒用，讓你娘死在我眼前…」

    說到最後，瀰漫着無法掩飾的難言悲傷。

    顧如盼嬌軀抖動，淚水溢出眼角，喃喃道：「娘…我娘她…」

    雲櫻身形剛動，想去安慰幾句，齊百越早已搶先將摟過顧如盼的香肩。

    齊百越心中滋味很不好受，但無法開口，只能替顧如盼撩起被淚水沾濕的一縷青絲。

    「宛兒她，也是天生媚瞳，十六年前，被所謂江湖正派，以凌絕頂為首、清劍宗、武意門、青山城，打着為天下蒼生的幌子，將爹和你娘，圍困在凌絕頂七天七夜，最終你娘為了保護我，倒在血泊中，死在我懷裏…」

    「你娘從未用媚瞳殺過一個無辜的人，從未有任何得罪他們的地方…」

    顧彧一字一句地道，無悲無喜，有的只是滔天恨意。

    「宛兒她很喜歡桃花，爹很喜歡竹子，一到春天我們就會親手給這些桃樹竹子澆水、剪葉，然後一起練劍，用碧竹劍和離花劍，她明明總是輸給我…」

    「可是那次，她為什麼那麼傻，明明武功比我差，她還要擋在我前面…」

    顧彧袖袍一揮，拭去淚，心如苦膽。

    「爹不希望你捲入其中，爹只盼望你能快快樂樂地長大，可是爹錯了…」

    父女二人對視，眼眶通紅。

    「爹…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去雲溪谷，修煉媚瞳，屠盡奸佞，為娘親正名！」

    顧如盼歇斯底里地吼着，眼淚順着潔白的肌膚大把大把地淌下，充斥着悲傷，嬌軀顫抖，仿若一個跌倒在地哭喊着要娘親抱的小孩子。

    「盼兒，爹不願你去公孫家，最好的抉擇只能是雲溪谷…」

    齊百越憐惜地把少女抱的更緊，忽然眼神堅定。

    少年一臉堅毅，單膝跪地，道：「師父，盼兒，我齊百越如不能報師娘大仇，枉為男人！」

    顧彧一怔，旋即有着欣慰的淚水奪眶而出，道：「好，好，好！越兒，為師只求你能保護好你心愛之人！莫要像我…狼狽如狗…」

    顧如盼栽在齊百越懷中，放聲抽泣起來，哭的梨花帶雨，她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幸好，有爹還有，你！

    饒是以雲櫻，氣府境的強者，一宗之主，也是被這有血性的一面感動，在心裏激起一道漣漪。

    暗道：「可惜我雲溪谷不招男弟子。」

    以她的眼力，已是看出眼前倔強的少年並非一時衝動，而再說，這顧彧徒弟豈是凡人！

    顧彧極為不舍地看了顧如盼幾眼，那是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拉扯大的女兒啊！

    縱然萬般不舍，但卻不得不分離，親人別離的痛苦他十六年前已是感受到了，如今又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眼前，心中猶如被毒劍刺穿，痛徹心俯。

    當那一抹滄桑無力的眼神從顧如盼淚痕未乾的小臉上離開時，又深深地看向雲櫻。

    「雲櫻，我顧彧還沒有求過你，希望你能好好照顧，我和公孫宛的女兒，顧如盼！」

    雲櫻鄭重地點頭。

    「既然如此，盼兒，你即刻啟程！」

    顧彧語氣陡然嚴厲，背過身去，他想給自己的女兒留下一個偉岸的背影。

    「爹！爹！」

    顧如盼再度泣不成聲，雙膝跪地。

    「擦乾淚再說話！」

    顧彧背影如山，只是那寬厚的胸膛不斷起伏。

    顧如盼狠狠地擦過眼淚，顫抖着磕着頭。

    「盼兒，你要記住一點，我顧彧家的人，不得用武作惡！不要讓你娘泉下飲恨！」

    顧如盼重重地低下頭，磕出血印，卻是高聲道：爹，您放心，我會和娘一樣，不會給我們家丟臉！」

    「越兒，取離花劍來！」

    齊百越強忍着眼淚，將其吞下。

    當他親手將離花雌劍交於顧如盼時，後者依依不捨地看着他，卻是未曾說及一句話。

    那般眼神，仿若謫落凡塵的仙子，惹得塵垢迷了眼，粉光含淚，佳人惆悵。

    「盼兒，我看你第一眼起，腦海中便閃過一兩句詩。」

    「予我以廣袤信馬由韁，予我以傾人訴盡衷腸。」

    當下一句含着滾燙情意的話輕輕飄進少女的耳中，後者悄然紅了臉頰。

    「盼兒，我喜歡你，所以，師娘的仇，我來報，我保護你，你有媚瞳不是你的錯，天下人若是要傷害你，那便先讓我四級謝謝踏過我的屍首。」

    「否則，我便攪動地天下蒼生，不得安寧！」

    少女楚楚動人的絕美小臉，終是泛起一抹柔意，那一剎，萬花失色！

    齊百越手中碧竹劍瘋狂震動，顧如盼手中離花劍也猶如大慟！

    兩劍竟是不舍分離。

    「傻子，我也是…」

    「暫別了…」

    顧如盼心中默道，旋即堅定轉身，雲櫻深深地看着背着身子的顧彧，又美眸異彩地看了看齊百越。

    柔聲道：「小子，待你修煉到擁有保護你心愛之人的力量，就來我雲溪谷找她，不過那時，她也定是鳳翔江湖！」

    旋即香風一動，雄渾真氣托着顧如盼，二人仿若花間蝴蝶，倩影數息不見。

    齊百越呆呆地看着視線盡頭，淚眼模糊，那裏的人兒已是不見，他痴痴地抱着自己，那裏還有着盼兒的體溫。

    「師父，盼兒…真的走了。」

    顧彧僵硬地轉過身，淚拆兩行，失魂落魄地遙望遠方，猶如滄桑老人。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低啞，道：「越兒，咱們回家，你給為師手抄一份寒蓮心訣，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