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你剛從野人山出來,非以為你是娘們變的,嘶~」閻逵臉上,脖子上抓痕交錯,「要不是怕傷着你,你以為你能傷着我?」
莫忘也是臉青鼻腫,還掛着鼻血,咿咿呀呀的比劃道:「你,我,吼!」
「不服氣是吧?動真格的三招搞定你信不信?」
「吼!」
「我說你倆差不多得……得,繼續打吧,記住還是切磋啊。」
隨着莫忘一聲怒吼,兩人又戰成一團,韓毅見一時半會也打不完,乾脆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看着他倆打。
不過還真別說,這兩人,勢均力敵啊。
雖然看得出閻逵沒下狠手,但莫忘也同樣沒起殺心,所以他倆也是把閣主的叮囑記在心上的,只是在切磋。
那他倆要都動了真格的,誰更厲害呢?
正想着,一陣夜風夾着涼意,吹動了韓毅的髮絲,讓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他重新站起來,走到樹林中撿了些枯枝樹葉,然後望着被枝葉遮擋的天空喊道:「六叔?」
沙沙~
樹葉仿佛又被夜風吹動,但此時無風,只有被稱為六叔的車夫,從樹冠上躍了下來。
韓毅順着聲響扭動脖子,很明顯他並不是發現了六叔在哪裏,而是知道六叔一直都在暗處保護他。
「公子。」
「火摺子給我。」
「讓老奴來吧。」六叔並沒有給出火摺子,而是從韓毅手上接過了枝葉,回到岸邊後點起火堆。
在他跟韓毅回到岸邊的同時,樹林中又追出來一人,正是閻逵的親兵。
兩人對視一眼,也沒說話,一個往火堆里添着乾柴,一個望着北方的星空。
樹林靠近山澗,林中的枯枝樹葉,其實也並不怎麼幹燥,被火點燃後,釋放出陣陣的濃煙。
韓毅嗆着咳嗽了兩聲,掩鼻往上風處走了幾步,正好瞧見那條在岸邊掙扎的草魚,便過去把草魚撿了回來。
「怎麼稱呼?」
「閻十七。」
「帶刀了嗎?」
「嗯?」閻十七愣了一下,而後拔出匕首,「我來吧。」
利刀破開魚肚,掏盡腸肚後用尖樹枝串起來,放在火堆旁邊不一會,便撒發出陣陣的肉香,引得人食指大動。
尤其是還在水裏扭打的兩個傢伙。
兩人本來就勢均力敵,礙於段長書的交代,又沒有真下死手。
所以打來打去,誰也打不服誰,兩人身上不斷增添新傷的同時,倒也生出種不打不相識的無奈。
之所以是無奈,又因兩人誰都不肯退讓,那就更別提認輸了。
此時飄來的陣陣肉香,倒是讓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一起側目看向岸邊。
「好香啊。」
「香!」
「小爺都打餓了。」
「餓!」
「有本事吃飽了再打?」
「吃!」
「那鬆開?」
「松!」
「你個傻子,只會學小爺說話?」
「……吼!」
「你他娘的還來!」
得,兩人又幹起來了,韓毅把烤得半熟的魚拿起來,「我說,你倆到底想打到什麼時候?魚可就一條,我也餓了。」
「我的!」
「我!」
眼看兩人又要繼續,韓毅把魚放在嘴邊道:「再打這條魚可就是我的了。」
若放在平時,兩人肯定是不會被這種威脅嚇到的,但現在嘛……兩人索性都借坡下驢,停下打鬥,來到了火堆旁邊。
不過又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
魚只有一條,兩人都伸手索要,給誰?
兩人既然都是不肯認輸的主,又一直沒分出個勝負,很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再次開干。
所以韓毅誰都沒給,又把魚給插回了火堆旁邊,「還沒熟呢,閣主讓我們帶他來梳洗,你看看他,身上還是髒兮兮的。」
閻逵道:「他不配合我能有什麼辦法?剛才就因為幫搓他身上的老泥打起來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莫忘:「吼吼!」
「你得好好跟他說嘛。」韓毅指着魚,哄小孩似的哄道:「莫忘,先幫你把身上洗乾淨,然後在吃魚好不好?」
莫忘:「好!」
韓毅:「你看?」
閻逵:「……」
韓毅帶着莫忘重新回到溪邊,用方巾小心避開他身上的淤青,細細擦拭着,同時也繼續保持着哄小孩的語氣。
等身上洗淨,看着莫忘眯眼享受的模樣,倒又讓人生出一種安寧的感覺,哪怕是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也絲毫沒有影響到這份安寧。
簡單,直接,心如白紙……
韓毅略有些恍神,抬手去摸莫忘的頭髮,就好像是在摸寵物的毛髮一樣。
但隨即而來的觸感,卻讓這份安寧,大打折扣。
「低頭,你這頭髮可真髒。」
「呼嚕嚕~」莫忘喉嚨里發出舒服的回應,但面對韓毅要把他的頭按進水裏,卻是硬着脖子,怎麼都不干。
「洗頭!都長虱子了。」
「我不!」
莫忘能和閻逵打得旗鼓相當,自然不是韓毅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不過在場還有半條腿踏進宗師境界的車夫六叔,以及閻逵和閻逵的親兵閻十七。
所以在閻逵嘿嘿的壞笑聲中,莫忘很是喝了好幾口溪水。
不過見莫忘掙扎得確實厲害,再加上他的頭髮也確實難洗。
最後韓毅和閻逵商量着,乾脆全給他剃了得了。
於是乎,韓毅負責誘之以利,六叔和閻十七按住莫忘的手腳,閻逵親自操刀,把莫忘給剃成了光頭。
「別說,禿驢見得多了,還就你能撐得住這種造型。」閻逵哈哈大笑,抹着莫忘光溜溜的頭頂說道。
莫忘扭頭張嘴,只聽吭的一聲。
「你個小狼崽子,還咬我?」閻逵收手得快,並沒真被咬中,他拔起早已經熟透的烤魚,學着韓毅的模樣哄道:「還咬不咬了?」
莫忘歪頭賣萌,鼻翼扇動兩下,晶瑩剔透的哈喇子已經順着嘴角流了出來。
「給。」閻逵把烤魚遞過去,「小心燙……
話還沒說完呢,莫忘已經張嘴咬在了烤魚上面,燙得來直吐舌頭。
「你是不是傻?看我怎麼吃。」閻逵無語示範,吹涼後用手撕下來一塊魚肉,送到嘴前時,都還吹了兩下。
但沒等魚肉送進嘴裏,莫忘卻怪吼着撲了上去,在閻逵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搶走烤魚,還齜牙咧嘴的低吼示威。
「又發什麼瘋?」閻逵被這突然襲擊給搞蒙了。
韓愈想了想道:「野獸之間等級觀念森嚴,哪怕是同一個狼群,狼王沒吃完,群狼都是不能碰食物的。」
話音剛落,就見莫忘又把烤魚遞了回去,閻逵更加莫名其妙了。
韓愈笑道:「看來你倆剛才也沒白打,他認可你了。」
「小爺我用得着他來認可?」
閻逵嘴上雖然保持着硬氣,但行動上卻接受了莫忘的認可,他從烤魚上撕下一塊魚肉,但並沒送進嘴裏,而是送到了莫忘嘴邊。
來而不往非禮也,要認可也是小爺我認可你。
莫忘面對送到嘴邊的魚肉怔了一下,而後一口卷進嘴裏。
兩個都不服輸的少年,經過干架的醞釀,終於在此時轉變為心心相惜的友誼。
一條烤魚在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過程中,很快就消滅乾淨。
兩人意猶未盡的舔着嘴唇,閻逵摟着莫忘的脖子,「你對小爺的脾氣。」
莫忘仰頭狼嚎:「嗷嗚~~」
「哈哈……你個小狼崽子。」閻逵大笑,也仰頭狼嚎:「嗷嗚嗷嗚~」
「你倆別把真狼給招來。」韓毅笑道:「回去吧,閣主命我二人帶他出來梳洗,這麼長時間也該回去復命了。」
回到書齋小院,六叔和閻十七未得段長書的許可,是不能踏入二進院天井的,這是規矩。
所以兩人也住在南房,反正房間還多,也不差他們倆人落腳的位置。
莫忘三人過了垂花門,途徑抄手遊廊,便看見段長書還坐在天井的石桌那邊,仰望着滿天星斗。
「閣主。」三人……不,應該是韓毅和閻逵兩人,帶着不懂規矩的莫忘過去復命。
「怎麼把頭髮都剃了?」段長書指着石桌上活血化瘀的膏藥,「上了藥,睡吧。」
閣主就是閣主,一早就把藥都準備好了。
韓毅和閻逵兩人趕緊稱是,同時也按着莫忘的腦袋,向段長書拜了一拜。
段長書的視線從閻逵和莫忘身上的傷痕上掃過,搖頭笑了笑,然後轉身回房安歇去了。
「恭送閣主。」
韓毅和閻逵再拜,然後拉着莫忘進了西廂房,上藥後熄燈睡覺。
膏藥塗抹在身上,涼絲絲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莫忘頓感舒坦。
想起在南嶺山脈的日子,受傷後的那種苦楚,歷歷在目。
果然,還是和同類生活在一起,最好了。
不過養了好些年的老垢沒了,續了好些年的頭髮沒了。
這樣的改變,也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最直接的感覺,就是涼嗖嗖的,總覺得沒有東西遮擋。
所以莫忘拱着身子,直接拱到了閻逵身上……嗯,這兒暖和,就好像跟群狼擠在一起似的。
閻逵:「你幹嘛?」
莫忘:「嗚~」
「你放開!」
「我不!」
……
夜,已深。
潛龍山上一片寧靜,明鏡般的月亮,仿佛就懸掛在山頂,把銀色的光輝譜寫到大地上。
月亮中心出現了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好像一隻大鳥,背對着月亮振翅翱翔。
不,那不是大鳥,是故地重遊後,直接從山頂落回書齋小院的百鱗真人,敖百鱗。
衣訣飄飄,卻聽不見半點因下落的勁風,而獵獵作響的動靜。
當他落進書齋小院的後院時,於正房中輾轉反側的段長書,猛然坐起。
「真人。」
「這麼晚了還沒睡,有事?」
「有一事不明,望真人解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