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石板路的小巷展向兩側,掩映在松柏中的黃牆略覆斑駁。霧已添了,別於他處的煙靄重重泛起,縈紆在古寺尋幽般的含山上。這是間很簡陋的小木屋,孤孤單單地藏在山腰上。木屋的門是半開着的,暮風響動,幾經開闔,牽扯出「吱呀吱呀」的朽意,桃木的氣息混了室內散逸的焚檀,帶着說不出的平和。
「主人秋缺,意諧「求闕」音,時能屬文,好飲且多譎,有賦名為《夜酤》:狷狂自持,唯務醉飽。」
深深的巷陌將人的思緒拉得好長,含山之上,每一間屋舍,不論大小,都會有這樣一行用以介紹主人的文字,而秋缺的,無疑是這裏近來的一個謎題。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這的,也包括他自己,每每有人問起,便只能引《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再問,秋缺就不做聲了,疑者只能嘆着氣,自語道:「那大概是從夢裏來的了。」
痩風瘦馬,踩着幾夜冷韻,給原本尋常的日子帶來了一些寒意。秋缺還是往日的模樣,兀自立在謖謖長風中,一身白衣如雪,手搭一把摺扇,是水墨微言的格調,驚才風逸。
立在樹梢下,只秋缺一人,晚風依着枯木,偶時也能聽到淙淙溪澗,平撫人的心泉,而他的腦海中,卻並不平靜...
四個毫不相干的人影,慢慢地變得淡然,而後漸次疊在秋缺的最後一份記憶中。俠客、游吟者、權臣、天幾境修士……
幾世為人的經歷已將他的心魂剌傷,多少個無人的夜晚裏,他辨不清哪裏是虛妄,哪裏又歸屬現實,他看得倦了,只得跟着環境走,在這樣一個滿是「他人」影子的世界裏,所謂的「本我」實在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東西...
「啷...啷」
跌宕的鐘聲緩緩傳來,是山上宗門的傳訊,一縷似有若無的記憶告訴秋缺,含山嶺的宗門名喚「霖隱」,而他,似乎就是那宗門的門主...
枯坐在一塊幾丈見方的岩石上,秋缺並沒有起身的意思,的確,這樣的一個小宗門,恐怕也要搞出不少麻煩事,他怎麼說也曾名掣天下,傲睨一世!相比「武林盟主」的恩仇快意,屈身到那樣一個地方,處處受制於人,確已不是什麼好事…
東面,初陽割破了雲流,並泛出一陣暖意。
秋缺身為九階天幾境強者,早已可以不依仗六識來感知世界。絲絲縷縷的風塵,伴着他的意識慢慢延伸,寶剎、疊雲、雪峰,難以悉數描摹的重重景致,深深地刻印在秋缺的魂識中,他的心魂仿佛能穿透一些煙靄,抵達往事的歸宿...
萬里霄漢之外,行乞者的苦苦哀求、酒肆中的破罵與戲謔,甚至連區區縣官和小妾的床笫之歡,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對。」輕微地揉了一下太陽穴,秋缺不禁頓了頓,暗道:「自己現在的什麼「九階天幾境」在這裏究竟是個什麼段位,怎麼能將世界感知的這麼清楚。」
微微皺了下眉,記憶在秋缺的苦苦探尋中,艱澀地流淌着,「華山論劍」、「吸功大法」、「疾風知勁草」...幾世疊加起來的記憶,使得各種瑣屑,在一時間充斥了秋缺的大腦。一炷香...兩炷香...半個時辰...隨着時間的推移,秋缺便愈加接近着更有效的信息。
「嘭!」驟然間,秋缺的身軀猛地一震,而後喃喃出聲:「修者九重九階,共九九八十一層,武者一重初華境、二重晉華境、三重名華境、四重法華境、五重玄華境、六重道臨境、七重念昧境、八重歲荒境、九重天幾境!」
「......」
緊緊地吸入一口氣,旋即緩緩呼出,秋缺難以抑制地抖了抖嘴角:「這...這不是吧,自己剛到這裏,隨隨便便就修到滿階了?」「不科學啊,我修為這麼強,怎麼沒感覺到周身上有傳說中毀天滅地的力量啊...」
「難道說是剛剛臨世的緣故,體內原力受到限制?」
設想過幾個推論之後,秋缺略一分析,便將真氣引至奇經八脈之中,而後忽然手臂一抖,修長的手指凌空一扣,指節寸寸暴起,再借着風力順手一抓,竟抓出一條風龍,嘶吼之際,四周草木伏地,鳥獸奔走。
秋缺見狀,不由面露喜色,有了仙俠原力在經脈中的加持,自己的內力也可以擴增到數倍之餘,再使出這「龍爪手」,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不好。」秋缺一拍腦門,似是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不知何時,一枚血紅色的符篆,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是中階的傳送類符篆,在前世的記憶中,可用來迅速遁回宗門。
秋缺毫不猶疑,食指一掐,淡藍色的光輝緩慢地將其包裹,看到這,才鬆口氣,嘿嘿笑道:「我這麼牛的人,可不能隨便地交代在這,還是先回宗門看看,等實力恢復了,再出來搞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