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112章

    在聶海文的眼裏，在他旁邊一起等電梯的劉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美女。

    雖然表情憂鬱緊張、面色蒼白，可仍然掩蓋不了她那令人怦然心動的美貌，要不是她的旁邊還站着一個男的，聶海文幾乎要上前搭訕了。

    劉越並沒有意識到旁邊聶海文對他的傾慕，醫院裏環境總是讓她非常緊張。因為這裏總是充滿了死亡的氣氛和——

    那些東西。

    對，那些東西。劉越一直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們。雖然還有其他的名稱，諸如負能量，鬼魂之類。可是劉越卻堅持用這個詞，仿佛用了這個詞就可以將如影隨形的那些東西排斥在她的生活之外。

    一張寬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劉越禁不住渾身一顫，男友張海波就站在她的身旁，輕輕的牽起她的手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張海波握緊了劉越的手，手心的溫度傳遞進她的身體，柔聲安慰她說：「別擔心，大夫說你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先去樓下拍個CT片子。」

    劉越沖他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卻極為勉強。

    張海波是一個好男人，可以說是她認識的男人中最好的一個。是那種可以無休止忍受她在噩夢中的忽然驚叫，然後撫摸她的後背柔聲安慰的男人。

    這個男人愛她，關心她，迫切想找出令她時常恐懼不安的根源所在。然而劉越卻實在無法告訴他真相。

    張海波是一個好人，但是卻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不管什麼事都喜歡用邏輯和理性來分析。

    她不能告訴他，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便開始聽見一些聲音，再稍大一點後那些聲音便變成了具體的形象，變成了那些東西。

    她也不能告訴他，那些東西有些是和善的，有些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但是有一些卻是可怕的，會傷害到她自己，也會傷害張海波。

    電梯上到了十樓，門在他們面前打開了。

    在他們旁邊的聶海文率先走進了電梯，接着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劉越，期望她也能走進來。

    劉越抬頭與聶海文對視，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看着聶海文的模樣。雖然在剛走到電梯口時，劉越的眼角餘光也瞅了一眼聶海文，但是絕對不是電梯裏的聶海文這個樣子。

    血沿着聶海文的臉流到下顎，最後滴落在地上。整個左半邊的前額骨已經不見了，部分血液已經混着頭髮乾枯凝固，一隻眼球掛在眼眶邊上，剩下的面部仍然保持着一種平和的微笑，仿佛並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被開了一個大洞。

    劉越發誓，聶海文剛剛進電梯之前還不是這個樣子，進電梯後卻變成了這麼可怕的模樣。不僅僅是他，電梯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死人的模樣，而透過人群向後看，在電梯的一邊角落裏，一道冰冷、充滿敵意的目光投射過來，劉越感受到那目光里充滿了真正的邪惡力量。

    張海波正要走向電梯，劉越一把拉住了他。

    「怎麼了？」張海波側過頭疑惑的看着她。

    劉越低着頭，幾乎不敢向電梯裏去看。

    「電梯人太多了！」她小聲的說道。

    張海波困惑的看看了電梯，裏面的人確實不少，可是也不是完全容納不下他們倆，而且那個和他們一起等電梯的男人還特地的串開了一個位置等他們進去。

    「還好吧。」張海波有些猶豫的說道。

    「喂，你們還上不上來啊？」裏面的一個中年婦女沖他們吼道。

    「電梯是向上的，我們下樓，還是再等一等吧。」劉越開始用央求的口氣對張海波說道。

    張海波點了點頭。劉越的樣子讓他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發着抖，握着的手猶如死人一般冰涼。

    「不上來早說啊。」那個中年婦女嘟囔了一句。

    電梯裏的聶海文一臉失望的表情。他以為劉越也會跟着上電梯，剛才努力裝出一副優雅、帥氣的樣子以圖能吸引劉越的目光，只是劉越瞅他的表情就像見到鬼一樣。

    他開始後悔走進電梯裏，本來他也是要下樓的。正猶豫着是否應該下去，電梯門合上，電梯繼續上行起來。

    就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劉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支持不住身體，搖晃着就要摔倒。張海波及時扶住了她。

    「你究竟怎麼了？」他此時也看出來劉越確實出現了問題。

    劉越灰白了臉色，抬頭看着他。眼中早已噙着淚水。

    「怎麼……」劉越的樣子讓他又迷惑又恐懼。

    這時，模糊的槍聲從樓上傳了下來。

    ******

    劉越坐在第四醫院裏的一個涼亭中，夏日的熱風吹了進來，絲毫沒帶來一絲寒意，反倒讓人的身體越加的燥熱難耐。

    這是槍擊案發生的第三天，劉越回到醫院做複查。

    實際上，醫生並沒有在她身上查出任何毛病，也無法解釋她時而會從噩夢中驚醒、日常精神恍惚的原因。

    當然，劉越自己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只是無法告訴別人——她覺得即使說出來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最後只會讓自己失去更多。

    劉越將目光看向了前面，張海波離開的方向。

    他是一個好男人，對自己非常的好。剛剛自己表現出了一點口渴的樣子，便被細心的他發現，馬上跑去為自己買水。像這樣日常表現出來的關心與愛意的小事情還有很多，劉越真的害怕有一天會失去。

    她永遠記得當十二樓的槍擊案發生後，張海波看着自己那驚訝與恐懼的目光。那時候她真覺得，也許下一秒張海波就會離開自己，留下一個覺得自己是怪物的眼神。

    這並不是她的胡亂猜想，以前她遇到過這樣的事。當她把自己能接觸那些鬼魂的事情告訴別人的時候，收到的只是對方的恐懼與嫌棄，然後就是離她而去。

    然而張海波只是牢牢的牽起了她的手，仿佛是害怕她突然離開一樣。恐懼過後的目光，是對她擔心和緊張的表情。

    劉越知道他心裏有疑問，但是張海波從來沒有問過她什麼。選擇了無條件的信任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情緒，只有對她的憂慮和深深的內疚。

    她明白張海波這種內疚的情緒，他們沒有走上電梯，而其他人卻乘坐電梯出了事情。很多人會在這種情況感謝自己逃過一劫，但是張海波卻會因此內疚，會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看着別人去死。

    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劉越覺得真的應該內疚的人是自己。和張海波不同的是，她是真正有能力做出改變的。

    有腳步聲向她靠了過來，有人走進了涼亭。劉越抬頭一看，兩個女孩來到了她的身前。

    「是劉越女士吧？」走在前面的女孩開口問道。

    劉越點點頭，隱隱猜到了她們的身份。果然那兩個女孩自我介紹道：「我們是心靈調查協會的調查員。」

    她與她們事先聯繫過，但是劉越的表情卻仍是迷惑的。對於這個心靈調查協會她聞所未聞，在早上接到她們電話後，還特意上網查了一下，發現他們竟然是一個專門研究鬼魂的組織，這令她難以置信，那些東西不是應該唯恐避之不及的嗎？怎麼會有人去研究它們！

    而當她看到來找自己的竟然還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兩個女孩，心中就更驚訝萬分了。

    「我叫蔡菜。」走在前面的女孩說道。她留着一頭及肩的長髮，末梢微微的向上卷着。她的皮膚很白，目光明亮，略尖的臉型恰到好處，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個美人坯子。沖她伸出的手也是白皙修長，握起來卻是溫暖有力。

    「我叫沐合一璇。」蔡菜身後的女孩也走過來與她握手。她也是一個漂亮女孩，只是留着齊耳的短髮，戴着眼鏡，看上去非常的文氣。

    就在兩個人的手指觸碰的瞬間，一股異樣的感覺如電流般傳遍了劉越的全身。就像是以往遇到鬼魂的感覺，但是卻又有所不同，是某種相互之間感覺上的――

    劉越愕然的張開了嘴，沐合一璇也是一臉的驚訝。

    共鳴。

    蔡菜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兩人握着的手停在空中的時間太長了，彼此的表情也很古怪。她看向沐合一璇：「怎麼啦？」

    這時，張海波也買完水走進了涼亭。

    「小越，我買了你愛喝的……」他的話在看到蔡菜和沐合一璇後詫異的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劉越，又看了看蔡菜和沐合一璇，目光好奇又帶着一點警惕。

    劉越在看到張海波出現後，迅速的收回了手，表情變得正常起來。

    「她們是早上給我打電話的心靈調查協會。」劉越向張海波解釋道。緊張的表情似乎生怕他有什麼誤會。

    沐合一璇眨了眨眼睛，將劉越的擔心記在心裏。

    張海波聽到劉越的話露出恍然的表情，站到了劉越的身邊，問道：「你們是來詢問槍擊案的嗎？」

    「我們想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蔡菜回答道。

    「你們想知道什麼？」張海波問。

    「我們在檢查醫院裏的監控錄像時發現，你們在十樓時並沒有乘坐出事的電梯，而是留在了原地。我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做出了如此幸運的選擇。」

    明白蔡菜她們是為此事而來，張海波緊張的握緊了劉越的手。關於這件事他心中也是有疑惑的。那天要不是劉越阻止自己，他差一點就走上了電梯。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劉越。他從未問過她為什麼會預知到危險，他敏感的察覺到答案的背後有可能會讓她傷痛。

    「那天我們要去一樓拍CT片子，電梯是向上的，所以我們沒有上去。」張海波回答的毫無破綻。如何回答，實際上他的心中早有腹稿。

    一旁的劉越訝異的看着張海波，臉上流露出感動的神情。張海波做這麼多，其實都是在保護自己。

    蔡菜對張海波的回答並不完全相信，在監控里看到的他們倆的行為是有些反常的，她相信這其中必有隱情。

    她轉向了一直沉默的劉越：「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是真的，這還有什麼疑問嗎？」張海波替劉越答道，擺出了一副生氣的態度。

    「我們只是想為那些電梯裏死去的無辜受害者找出真相。」蔡菜懇切的說道。

    劉越的心裏一緊，張海波聞言也沉默的垂下了頭。

    沐合一璇在旁邊一直盯着劉越沒有說話，在她心中對於劉越之所以會沒有走上電梯，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在我們的車裏有一些槍擊案死者的照片和資料，也許你可以和我的同事去看看，有沒有認識或有關係的人。」沐合一璇突然開口對張海波說道。

    張海波一愣，蔡菜也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是看到沐合一璇遞過來的眼神後，她便明白了沐合一璇的意思。

    「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她立刻配合着將張海波引開。

    張海波擔心的看了一眼劉越，對方給了他一個我可以的表情。他便和蔡菜離開了。

    留下沐合一璇和劉越兩個人呆在涼亭里，氣氛一開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沐合一璇先開口說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可以看到那些東西的？」

    劉越的身體一震，匆匆的看了沐合一璇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

    沐合一璇並沒有放棄，又自顧自的接着說道：「我第一次見到那些東西是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我還不是完全懂事，但是它們卻總會突然出現，讓我的童年充滿了孤獨與恐懼。我不敢告訴別人我能夠看到它們，那樣會讓我成為別人眼中的怪物，會讓我失去生活中本來就不多的特別珍惜的東西。我曾經憎恨為什麼只有我能看到它們，認為這是一種詛咒。直到有一天，我交到了一個朋友。她是我灰色童年裏的唯一一抹色彩，可是我從不敢告訴她我的能力，害怕她因此而離開我。」

    沐合一璇說到這目光黯然了一下。

    劉越聚精會神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與自己有着相同能力和同樣的經歷的沐合一璇。她所說的那些事情劉越幾乎都感同身受。

    沐合一璇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雖然她最後還是離開了我，但並不是因為恐懼，她仍然是我的好朋友。並且以另一種形式讓我明白，我並不是怪物，只是與眾不同。我的能力不是詛咒，而是上天賦予我的責任，去幫助其他人。」

    她握住了劉越的手，傳遞着她的溫暖。

    「我了解你的遭遇，明白你的痛苦。我想幫助你正視自己的能力，就像我的朋友曾經幫助過我一樣。」

    「你為什麼能夠這麼勇敢？」劉越不解的問道。

    沐合一璇笑了：「其實你和我一樣勇敢的。只是像過去的我一樣不曾發現。」

    劉越沉默了下來，表情糾結，內心掙扎。沐合一璇並不着急，靜靜的等着她做出選擇。

    過了一會兒，劉越皺着眉，終於開口說道：「我本來可以救那些人的。」

    她的表情沮喪，滿臉內疚。沐合一璇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道：「沒關係的，你現在說出來也是在幫助他們。這才是你獲得勇氣的第一步。」

    劉越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我看到了那個女孩，穿着紅色背帶褲，站在電梯的角落裏。她已經死了，但是電梯裏的其他人都沒有發覺。他們看到了她，卻不知道她是邪惡的。只有我感覺到了，她要將電梯裏的所有人都帶入死亡，在他們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我本來可以阻止她的，但是她看到了我，向我投來了威脅的目光，我害怕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在以前遇到過的那些鬼魂中，有好的有壞的，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她這樣的。」

    劉越現在講起那個紅色背帶褲女孩仍然是臉色發白，心有餘悸。

    「在我看來她就是一個惡靈。」劉越對紅色背帶褲女孩下了一個評斷。

    沐合一璇沉默的思考着劉越所提供的情況。

    「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感受到了她的欲望是什麼？」劉越又接着說道。

    「是什麼？」沐合一璇問。

    「她想殺死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存在。」

    沐合一璇的呼吸仿佛暫停了一瞬。靜謐的炎夏，劉越的話將空氣凝結，帶來的是後背發麻的陣陣涼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