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所畫的,竟是一個如同鬼畫符一樣的圖案,跟孩童的塗鴉作品差不多。
「你鬧了半天,就是畫出這玩意來?」
梁紫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南宮,實在想不明白,一向在畫道上卓越出眾的南宮,怎麼突然畫出這麼一幅玩意兒來。
梁紫並沒有發現,這看似塗鴉之作的畫中,所有凌亂的線條,卻每一筆一划,都似乎隱含着某種玄奧難明的至理一般,跟天書碑上的花紋如出一轍。
作畫完成的南宮,卻沒有理會梁紫的嘲笑,正入神地凝視着自己剛畫出來的作品,顯然正深深陶醉其中,臉上一副心滿意足、怡然自樂的表情。
梁紫拍了一下南宮:「你傻笑什麼?」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滿意的作品,我為什麼不笑?」南宮笑嘻嘻地答了一句,然後輕輕吹了一下仍未乾透的墨汁。
豈料一吹之下,異變陡生……
以桌上那張畫紙為中心,方圓半丈之內,好像一切事物瞬間都靜止了下來!就好像被一股莫名又偉岸的力量鎮壓住了,連空氣都沉重了起來!
承載着畫紙的案幾格格作響,仿似那一張薄薄的宣紙突然變得重如千鈞似的。
事出突然,梁紫睜大了眼睛,肉眼可見到無數的灰塵仿似受到了什麼吸引似的,紛紛聚向桌上那張紙,形成一道小小的煙霧。
「你畫的……到底是什麼鬼?」仿似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壓在肩頭上,梁紫一個不察之下被壓得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
「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把天書碑上見到的東西畫了下來而已!」
眼見梁紫被壓得苦不堪言,南宮卻發現自己安然無事,同樣也覺得十分意外。
忽然……
「哇!」二人同時驚叫了一聲。
案幾連同二樓地板終於不堪重負了,隨着「卡擦」一聲木板斷裂的脆響,二人腳下的地板就像被人從下挖空了似的,連人帶桌一同摔落到一樓,正好砸到了櫃枱上,木屑紛飛。
一個悠哉而略帶驚奇的聲音從廳堂響了起來:「咦?又是你們兩個……有點意思!」
客棧內,或在進食或在飲茶歇息的客人全都停了下來,一臉呆滯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南宮二人。
「啊~嗤!」
瀰漫的煙塵中,被灰塵飄入了鼻子的梁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吹起碎裂成粉的案几上那張安然無恙的畫紙。
畫紙隨風飄起,無巧不巧的,正好落在那個黃衣少年的頭上,蒙住了他的臉。
少年伸手一抓,未乾透的墨汁頓時就把他潔淨紅潤的臉龐畫了一個大花臉。
眾人一臉古怪地看着他的臉,想笑,偏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的樣子。
面色古怪程度絲毫不下於廳內食客的少年看着手上的畫紙,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意味,臉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饒有深意地看着拍打着身上木屑的南宮二人,這少年忽然大笑一聲:「有意思!有意思!老張,賞!」
原本站在櫃枱里正巧有事走開而僥倖沒有被砸中的掌柜應了一聲,從懷裏取出兩錠金元寶,遞到南宮的面前。
剛剛站起來還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麼回事的南宮,正自滿腹疑惑,卻看見了眼前的金元寶,足有十兩重,足夠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的,心想自己鬧出這麼一個亂子來,這少年沒叫我們賠償不止,還有賞賜?真的好奇怪!
而梁紫,更是謹記出門前南宮叔叔的囑咐:出門在外,一定不能讓人看出你涉世未深。於是一拱手,故作老成持重的樣子說道:「好意心領了!只是無功不受祿,還請閣下收回!」
黃衣少年聞言微微一愕。
眼裏忽然發出光芒來,仿似看到了仰慕已久的成名前輩似的。然而,他又想自己平日的形象,於是輕咳一聲,然後朝老張擺了擺手。
精明的店掌柜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擱下兩個金元寶,回身對客棧內的一眾客人開口說道:「抱歉,各位!今日這頓飯我家少爺請了!隔壁就是宜家客棧,菜式可人,比起我如家客棧絲毫不差,各位大可前往一試,同樣算我如家的賬上,大家出門左轉,三步即到,慢走不送!」
此時正是中午飯點時刻,廳內十多位客人頓時轟一聲作鳥獸散。
有人請客,何樂而不為?走快兩步說不定還可以佔個好位子。.有幾位食客顯然是石碑城人,對這種情景早已經見怪不怪,不緊不慢地踱步而出,還回頭對這黃衣少年抱以善意的微笑。
見店內人群走空,掌柜老張也跟着走了出門,順便輕輕帶上了門。
偌大一間客棧,竟在生意最為興隆的時刻,關門大吉了!
「咳咳……」
黃衣少年又輕咳一聲,打量了一下店內,確認只有那一對男女與自己三人時,忽然長揖到地,口中高呼:「二位高人,求你們發發善心,打救我出苦海!」
「高人……」
被他們認為是高人的人稱自己為高人,南宮二人不禁面面相覷,有點搞不清這位「高深莫測」的黃衣少年到底是揣着什麼葫蘆賣什麼藥。
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南宮二人,見他們不說話,一臉疑惑的樣子,黃衣少年拋開摺扇,哪還管得上什麼身份形象,笑嘻嘻地說道:「在下葉劍藏,是城北葉家莊的。這位兄弟,你幫我一個忙,只是一個小小的忙,我就許你數之不盡的好處,怎麼樣?」
南宮依然不出聲,梁紫看着這個少年,就像看着一個傻子,心中滿是鄙夷,虧她剛才還以為這少年是一位神秘莫測的高手,面上雖不假顏色,心中卻暗暗保持着對高手應有的尊敬。
誰知這少年說變就變,一下子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還高手?
見鬼去吧!
分明就是一個頑性未脫、不諳世事的富家少爺罷了。
名叫葉劍藏的少年卻不知他們心中想着的是什麼,自來熟地摟住南宮的肩膀。
或許是認為自己開出的「好處」不夠詳細,所以這個迷茫的少年才會無動於衷,於是繼續慫恿道:「整個石碑城有一大半都是我家產業,金銀財寶你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我知道你是世外高人,世俗黃白之物你多半看不上眼,你看這個怎麼樣?」
葉劍藏扯下腰間的藍田玉墜,在南宮面前晃了晃,邊晃邊說道:「這個玉佩,名為藍田龍雨墜,佩戴在身,可以清心凝神靜氣,對於修煉大有脾益。輸入真氣的話,還可以激發玉中的法陣形成防護罩,可以抵擋五階以下的全力一擊。」
「還有這個……」
黃衣葉劍藏指着被他無情拋棄在地的毫不起眼的白色摺扇,「你別看它平淡無奇的樣子,其實它是一件靈器,是蜀中唐家精心打造的千機扇,扇面為極北冰川千年冰蠶絲編織而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扇骨是……」
少年滔滔不絕地介紹着身上的寶物,南宮聽得心驚膽跳。這少年一路說來,身上寶物竟有七八件之多,大至白摺扇,小至衣裳紐扣,竟全是不可多得的寶物靈器,從攻擊到防禦,從輔助到治療,無所不包。
上午他給南宮療傷的那顆藍色小丸子,名為草還丹,是一種地階下品的療傷靈藥,號稱「聞上一聞,聚精提神,吃上一顆,舒筋活絡」的療傷聖品。然而,這卻只是他身上十數種丹藥中比較低級的一種……
這少年葉劍藏,哪裏是什麼劍藏,分明就是一個移動的寶藏!
「還有你看我這條內褲,這可不是普通的內褲,它是……」
一副敗家子模樣的葉劍藏越說越起勁,正想解開腰帶重點介紹他的神奇內褲,一臉黑線的南宮看見梁紫一臉不耐捏着拳頭就要打人的表情,連忙打斷道:「停!停!夠了,葉大少爺,你先別忙着介紹……」
南宮艱難地從他熱情的胳膊中掙脫出來,說道:「我對你的寶物,還有你的內褲,沒有絲毫的興趣。你還是直接說,你想我怎麼幫你好了。」
「還有……」南宮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前提是,我力所能及的。」
說真的,南宮可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實力和能力。這個明顯是出身不凡的葉劍藏,隨便拿出身上的一件寶物,價值就足夠買下十個南宮加八個梁紫了,怎麼可能還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幫得了,絕對幫得了……」
這時,葉劍藏認真地說道:「這個忙很簡單,只要你隨我回葉家莊,在我父親面前再畫出一張這樣的符紋……」
他揚了揚手中一直拽着的畫紙,「那就足夠了!」
「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身上這些東西,全都歸你了!」
敗家子葉劍藏把不算是很結實的胸口拍得砰砰作響:「而且我以性命保證,這事絕對不會有半分危險。若是有人敢傷你半根毫毛,我滅他滿門!怎麼樣?是不是很簡單的一個小忙?」
說完,葉劍藏便微笑了起來。
只是看着他的笑容,南宮不知怎的卻忽然無由地想起在龍城山野里見過的一種動物——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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