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英雄遇上無賴往往是前者倒霉。後面這隊騎兵剛剛衝到距離車陣二百米之內,就像中了邪一般不斷有戰馬跌到。剛開始還沒人注意,可是倒伏的馬匹越來越多之後,不得已都停下了衝鋒的勢頭,轉圈一看,得,又倒下一批。
地上有古怪,慌亂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有人發現了蹊蹺。不是敵人會妖法,而是地面上佈滿了尖利的鐵刺。
太陰損了,這些不到兩寸高的鐵刺灰不拉幾的扔在土路和草地里真的看不見,可是紮起馬蹄和人來一點不含糊。這還衝個屁啊,先想想怎麼退出這片佈滿鐵刺的區域吧。
右側的肅州騎兵倒是沒有鐵蒺藜的干擾,但受到的招呼更熱烈。一支支和人差不多高的巨弩突然射了過來,把衝鋒的鋒失陣型硬生生穿出來好幾個大缺口。
頂着這些嚇人的巨弩好不容易衝到百米之內,車陣里又飛出一片黑乎乎的東西。它們有些在半空就突然炸裂開來,小塊的碎鐵渣就像下雨一般撲面而至,打到人身上不一定能打死,但也必須傷得血淋淋。
大多數還是落地之後才炸響,那個聲音啊,比打雷清脆、比鞭哨巨大,還會掀起一蓬塵土並夾雜這傷人的鐵渣。
回鶻人的馬匹根本沒聽過這麼嚇人的響動,很多直接就驚了,四處亂跑亂跳。凡是靠近車陣的一律被弩箭射倒,正在忙着控制坐騎的也會成為攻城弩的目標。一千多騎還沒靠近到接戰距離隊形就散了,傷亡超過三成。
見到兩支偏軍相繼受挫卻半點沒傷到車陣,正面的肅州將領終於能比較客觀的評估一下戰場的態勢了,不多時就吹響了撤退的號角,用和來時差不多的速度向西跑去。
但拖在後面這幾百騎跑不掉了,他們被從車陣中鑽出來的青塘兵截住。剛才是寡不敵眾,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以多欺少,次仁貢多和他的部下憋了一肚子氣,連多抓俘虜和帥司大人換好處都忘了,鐵蒺藜區也顧不上了,追殺了多半個時辰才逐漸收攏了隊伍。
洪濤並沒搭理次仁貢多的瘋狂,戰場上需要發泄。至於說青塘兵會不會有大損失就不關自己事兒了,反正他們拿人也不怎麼當人看,這是文化註定的,很難改變。
利用這段時間,洪濤在戰場上四處查看了一下,想看看肅州兵和涼州兵有什麼不同,說不定能從中找到一些有用的資料。
結果還真有,肅州兵的裝備和在涼州、甘州碰上的西夏軍隊不同。他們很少有穿重甲的,在皮甲上點綴幾個鐵片子就算將領級別。
他們也不用反曲弓,而是用一種樹枝做的木弓,拿馬尾當弓弦,比英格蘭長弓短,有效殺傷射程也就幾十米,碰上湟州新軍的甲冑恐怕只能射頭腳手臂才管用。怪不得他們如此英勇卻打不過西夏人呢,應該是裝備上的差距所致。
戰爭是個綜合實力的比拼,要有精神力,也得有裝備支撐,還要得到國家經濟的後援,再加上合理的指揮才有可能打勝,只片面強調某個長處沒用。
「此處離肅州還有多遠?」肅州的回鶻兵確實兇猛,以多打少次仁貢多還負傷了,被彎刀劃破了大臂。若不是甲冑堅固,他的肩膀就得被砍碎。
「三十里……大人,末將……」撒完了瘋次仁貢多也冷靜了,幾百俘虜就這麼沒了,自己還打了敗仗,生怕帥司大人降罪。
「去前面高地紮營住一宿,明日再去肅州。貢多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吃一塹長一智嘛。以後還是小心為妙,萬萬不可輕敵哦。」
教訓次仁貢多?洪濤真沒這個閒情逸緻。自己也不想策反溪羅撒的弟弟,那樣做風險太大,還沒啥收穫,划不來。
「官人,未時剛過,不如去肅州城內過夜吧。」王大不太理解洪濤的命令,這大中午的,只有三十里就到肅州了,一鼓作氣多好,幹嘛非要拖着。
「此地不比涼州,他們沒受到太多損失,兵力充足還可一戰。讓士兵們去城內一街一巷的爭奪,不如守株待兔先消耗消耗。」
從剛才的遭遇戰里洪濤看到了肅州兵的戰鬥力,不是說打不過他們,再勇猛的人也擋不住火箭。但是作戰是要講成本的,能省點幹嘛非要浪費呢。
如果現在急吼吼的去攻打肅州城,遇到的抵抗必須十分頑強,說不定還得進行巷戰。那真不是湟州新軍擅長的作戰方式,以己之短克敵之長犯了兵家大忌,不可為。
守株待兔只是一種猜測,古人不太喜歡搞夜襲,但弱勢的一方往往會鋌而走險。這一點在馬尾城和涼州都被印證過了,洪濤想試試肅州守將會不會也賭一把。
假如他真帶兵來夜襲,那就趁機再消耗他們一部分兵力,同時也能嚴重打擊他們的士氣。明日再去攻打肅州時多用霹靂彈和火油彈,儘量把場面搞得震撼一些,說不定就能壓垮肅州守軍心底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要士氣一弱,面對裝備和戰術都更先進的湟州新軍,肅州守軍很可能會提前崩盤,玩追擊戰可比巷戰舒服多了。
「……官人是要等他們來夜襲!」王大隻比她的養父兼師傅反應慢了那麼一點點,很快也想到了這一點。
「能安安穩穩的打何必去玩命呢?貢多,你先帶部下休息休息,多派探馬出去,五里之內不許有人靠近。日落之後悄悄帶本部騎兵去這裏埋伏,待營地火箭發射之後再出來去敵人的必經之地等着,等偷襲之敵撤退時截殺之,不要追殺太遠。」
洪濤拍了拍王大的腦袋,轉身從黃蜂包里拿出地圖,指着西北方一片圈圈和次仁貢多講解着。他當過半年多特種兵,會看等高線地圖。
如果地圖沒畫錯,那些圈圈應該是個大窪地。按照這裏的氣候和環境推斷,窪地裏面肯定不缺水,從而四周也必須有很多灌木叢適合隱藏。
洪濤打算由湟州新軍當誘餌,吸引肅州兵夜襲,當他們打不動後撤時,青塘騎兵再出來截殺,同時湟州新軍也會追殺,兩邊夾擊一群敗軍,殲滅大部的希望還是很大滴。
別看現在正是夏季,可是入夜之後的氣溫還不高。洪濤故意沒讓營地全部熄燈,兩個角上還點着汽燈。在漆黑的草原上,這兩盞汽燈就和北極星一般扎眼。
偷襲如期而至,肅州守將也是個俗人,還讓士兵換上了深色的衣服,兩里路外就下了馬,躡手躡腳的摸了過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湟州新軍都睡了一下午,現在正兩眼瞪得溜圓等着他們呢。偷襲這個活動,即便對方沒準備也不能次次成功,更何況已經有了準備,這就不叫偷襲,而是叫中了埋伏。
西面和北面兩股偷襲部隊摸到距離箱車三十多米時才遭到火箭和弩箭的密集射擊,跑都沒法跑,來多少放倒多少。
見到衝鋒的步兵吃虧了,後面跟着的騎兵還挺仗義,立刻催馬增援,想趁亂衝進車陣近身搏殺,只要能靠近,遠程武器就失效了,他們相信自己的彎刀一定比漢人厲害。
可惜火箭是不需要上弦、也不需要人力,點火就發射,發射完就換一個,基本就是連綿不絕,沒亂可趁。
短短一刻鐘多點,營地四周重新歸於沉寂。那些被嚇壞的小動物、小蟲子等了好久,確定再無暴風驟雨之後才怯生生的恢復了鳴叫,聲音都打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