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怎麼還在睡啊?該起身了,今日是你十五歲生辰,是笄成人禮的大日子,也是顧家公子來府認親的日子,怎麼還賴在床上不動啊?」
說話的是糖糖,她一邊撩起淡紫色的帳幔,一邊伸手捅了捅依舊慵懶在床上的殷家七姑娘。
「糖糖,不要,讓我再睡會兒,就一小會兒,乖啦……」殷七姑娘問筠懶懶的哼哼道。
「哎!七姑娘啊,糖糖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什麼?自你三年前溺水後就性情大變,現在整個都城都在傳殷家七姑娘是個小魔女,你倒好,活得更加沒心沒肺了。」糖糖無不感傷的嘆息道,看了一眼床上依舊不動的七姑娘,默默的合上房門退了出去。
三年前……
想起三年前的溺水事件,殷問筠睡意全無,她翻了個身眨了眨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竟落下了一行清淚……
眾人只知她是殷家的七姑娘,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且天資聰惠,而殷家家主殷覓槐子女緣薄,她又是殷覓槐摯愛之人王思苑所出,應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生的可人兒才是,可這些都只是表象,誰都不知道自出生起後的十幾年來殷問筠是如何過活的。
於問筠而言,一切苦難終結皆歸於三年前的一次溺水,這場人為的溺水事故硬生生的要了殷家兩位姑娘的命。
殷覓槐並非生性風流之人,卻娶得三房妻室,三妻共育有四個女兒,殷家的另外三子皆是殷覓槐為傳衣缽所收養的義子,分別是長子殷楠楓,三公子殷楠樺以及六公子殷楠松。
正室炎氏霜月是五大家族靈符一族炎家家主嫡妹,任性桀傲,曾不顧家兄族人反對,硬是要嫁給當時已有婚約的殷覓槐,且一定要為正室,殊不知強扭的瓜始終難甜,求而不得的她鬱結而終,育有兩女,二姑娘殷楠熹及四姑娘殷楠依。
二房姨夫人是殷覓槐自小的侍房婢女巧兮,也曾育一女排行第五,名喚殷楠雪,卻在四歲時意外夭折,二夫人雖至今仍無所出,卻是一直以來陪伴在殷覓槐身側的唯一一人。
三房夫人也就是與殷覓槐有婚約的王思苑,王家人丁單薄在都城毫無勢力可言,凡王家的女人嫁出,所生之子隨父姓,而女兒則要隨母姓並送回母家哺養,所以王家一直以來都是女人主家。殷家是王家世代以來的倚仗,雖是倚仗卻從無通婚先例,這其中的緣由沒有人能說得明,而王思苑和殷覓槐的這門親卻是自幼就被兩家家主訂下的,也離不開殷覓槐對她的傾慕。王思苑是都城出了名的才女,美貌與智慧並存說的也大抵就是她這樣的女子了,所以傾慕者也不泛才情出眾名望頗高的江湖壯士及修仙名士,但也都拘於這門自幼就已訂下的親事。
殷覓槐雖愛慕王思苑卻也不曾給她正妻之名,迫於炎氏的世家威嚴,也只給了自己摯愛一個妾室的名份,王氏在問筠六歲那年病故的,王思苑生前殷覓槐對她也算是寵愛有加呵護倍至,可待她唯一女兒殷問筠的態度卻着實令人費解。
殷問筠繼承了母親王氏的所有的優點,生得聰明美麗,自小就乖巧可人,因不得殷覓槐待見,從而遭整個殷府的冷眼,雖然自己的娘親得殷覓槐疼愛呵護,可問筠自出生起與娘親僅幾面之緣。可憐她既無爹娘疼愛也無兄姐照拂,所以從小問筠就會尋乖討巧、哄人開心以及察言觀色,可即便如此她依舊逃脫不了兄長姐姐們的欺負打壓及婢女家丁們的漠視,直至三年前的那場溺水事件。
殷問筠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年前的那次溺水歷歷在目,四姐楠依哄騙她並把她推下了府里最深的那個荷花渠,而她也在掉下去的那一刻扯住了她的衣角,就這樣殷家兩位姑娘都隕命在了荷花渠,可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殷覓槐卻拿出了鎮家之寶血髓玉救了這個自己從不問津的女兒。
殷家血髓玉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傳聞已不再只是傳聞,一時之間江湖又風起雲湧,這股涌動的暗潮不知將殷家推入了何種境地,究竟是好是壞。
而這一夜發生世大轉變的又豈是江湖,還有被血髓玉救活的殷問筠。
那晚,殷覓槐盡耗六成修為從鬼門關救活了已停止呼吸兩天一夜的殷問筠,與其說是救活倒不如說是血髓玉重生。
「家主,七姑娘已經醒過來了。」殷覓槐的親信孟霄輕聲說道。
「好,將她送回小院。」殷覓槐稍稍順了順真氣,看都沒看已醒來縮在床頭的殷問筠,淡淡的說道。
「父親,問筠可以住娘親生前住的留芳閣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殷覓槐和孟霄不禁微微一震,尤為吃驚的要數殷覓槐,12年了,他從不曾正眼看過面前的這個孩子,從前對於她的討好也從正眼,腦海中那個逆來順受的孩子從不曾以這種口氣與他講過話。
「你想住留芳閣?為何?」殷覓槐問道。
「能為何?留芳閣是娘親生前的居所,而小院,是婢女家丁們的居所,我堂堂殷家七姑娘怎的要同下人們同食同居?」殷問筠從床上爬了下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氣定神閒的站直了身子,立在殷覓槐面前抬頭反問道。
「你,你知道你在跟誰講話嗎?」殷覓槐怒道。
「當然知道,不論從前女兒有多不得父親疼愛,於您,此後女兒也絕不會再作討好。不過,女兒依舊尊稱您一聲父親,女兒既然是殷家的七姑娘就該有姑娘的待遇,住留芳閣還只是第一個要求呢!父親大可不必氣惱,因為往後令您氣惱的事情也許還會有很多呢!」
「你,你,老夫既然能救活你也就能殺了你,你有什麼資格提要求?」殷覓槐咬牙並怒氣沖沖的盯着面前這個向來溫婉乖巧的殷問筠。
「憑我是你摯愛女人的女兒,憑我活着能讓你牽制木寒子,憑我亡血髓玉毀,父親大人覺得這些夠嗎?」殷問筠挽了挽頭髮幽幽的問道。
「你胡言亂語什麼?」殷覓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這個不再似從前那個殷問筠的問筠。
「我有沒有胡說父親大人該是最清楚的,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不明白為何從小到大你連正眼都未看過我一眼,哼,也罷,我的第二個要求就是糖糖把還給我,留芳閣只要她一人侍候我即可。我的第三個要求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娘親故去時曾把我許給了顧家公子匯之,十五歲笄成人禮時認親,十八歲過門,父親大人,為了殷家,為了你的宏圖大業,對女兒寬容些吧!」殷問筠冷笑了兩聲,淡定的說完,她眼神淒涼空靈,以致於一直盯着她看的殷覓槐不覺打了個寒顫。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還知道些什麼?又想做什麼?」殷覓槐不安的問道,語氣不禁緩和了不少。
「是血髓玉的記憶,娘親為你煉的血髓玉,那個要了她性命的魔玉,父親大人,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此刻女兒都知道了。」殷問筠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一生追名逐利的可憐男人,繼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覬覦你的血髓玉,我的這條命是你和娘親賜的,女兒只願從此你我父女兩不相問,不問父何為人間親情,莫問女此生何去何從。」
殷問筠平靜的說完後,眼神犀利的掃了一眼一直佇在一旁的孟霄,示意他領自己離開殷家的藏寶閣。
殷覓槐不由腳步虛浮的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了椅子上,單手揉着眉心,抬起另一隻手朝孟霄做了退去的指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