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蕭凜第一次來安顏的院子,雖然已經快要進入夏日,但滿院盛放的桃花還是讓人迷花了眼。兩人攜手在院中,打發了跟在身邊的丫鬟。
「從未見過開的如此燦爛的桃花!」蕭凜拂去頭頂的桃花枝,感嘆道。
安顏瞅了他幾眼,到底是沒說出她出生時的奇景,摸了摸掛在腰間的荷包里的紅色珠子,很委婉地道:「那個……」
蕭凜低頭去看她,眉頭輕揚,「嗯?」
心下一橫,安顏將荷包里的東西掏出來,遞給他看,「這個,我娘說,我出生時緊緊握在手中的。」
蕭凜沉默,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珠子,而後專心地聽她要說的話。
「府中的人對我當年出生的事都忌諱莫深,從未有人和我提過。之前我以為被你拒絕了,心裏一直有些失落,我娘見我情緒不高,就告訴了我一些當年的事。」
「還有呢?」
安顏疑惑地抬眼看他,心中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說完?」
蕭凜低低的一笑,這個傻姑娘難道不知道如果她有事隱瞞,很容易表現出來嗎?尤其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根本隱瞞不了事情。
「若不能說,不用勉強。」蕭凜抬手握住她伸過來的手,連同那顆珠子一起掌握在手心裏。
指了指滿院的景色,安顏小心地道:「我出生時,盛夏里的桃花滿院開放,後來我爹爹就把府中的桃花移植到我這兒了。」
「怪不得人比花嬌!」蕭凜啞聲道。
安顏聽得耳根一紅,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粉紅色,被握在蕭凜大手中的手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她垂下眸光,慌亂地躲着蕭凜火熱的目光。
「阿顏,我可不可以親你?」他凝視着她,很專注,專注得好像現在沒有比看着她更重要的事情一般。他的音質溫潤,只是壓得很低,低得近乎有些沙啞,帶着誘惑,讓她微微一怔。
下一瞬,她已經反應了過來,搖搖頭,「不可……」
話音未落,他倏地收緊了手中握着的力道,就着這個姿勢一把拉過安顏,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隨之俯下身,低下頭,唇就落在了下來,壓在她的唇上。
安顏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她只覺得自己被掠奪了全部的呼吸,除了心跳聲格外劇烈,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
唇上的觸感柔軟,溫熱,不過蕭凜並不着急,他察覺到了懷中僵硬的嬌軀,便只是這麼吻着她而已,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安顏無措地抓着蕭凜胸前的衣襟,那隻緊抓着他衣襟的小手微微有些顫抖起來,渾身都緊繃着,她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但實際上,她也不抗拒這個吻。
她手上的動靜有些大,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順勢握住她,合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蕭凜的吻很溫柔,並不着急攻城掠地,而是真的很專注地一點點的吻着她,一寸寸的摩挲着,讓她慢慢適應。
他放開她那隻握有紅珠子的手,抬手勾住她的下巴,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臉,然後終於鬆開了她。
一雙漆黑的眼睛就這麼近距離地看着她,看見她眼底的驚慌失措,看見她唇上溫潤的水光,隨即緩緩地笑起來。
安顏還呆呆的,這個溫柔而繾綣的吻和她上次吻蕭凜的不同,充滿了愛意與柔情。
「阿顏,你及笄後,我娶你可好?」
這也太快了吧?安顏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蕭凜摟緊她的纖腰,將她更緊地帶進自己的懷裏,頗有些無奈地道:「阿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領兵出征了,原本我是想待我勝利歸來,再迎你進門,可是我等不及了。阿顏,你介不介意萬一我戰死沙場,你為我守……」
「你不要胡說。」安顏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這一生,只認定你一人。如果,如果……」她咬了咬下唇,苦澀道,「如果你真的出了意外,我就為你守一輩子的寡。」
蕭凜拿下捂在自己嘴上的小手,放到唇邊吻了吻她的手心,因她這番話,他心裏格外舒暢,「放心,即便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出事。」
「蕭凜,」她掙開他的手,從他懷中退後幾步,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或許以前我還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但是那半個月讓我徹底明白,你在我心中到底意味着什麼。所以,如果你將來真的要上戰場,答應我,好好保護自己。」
「我不會阻攔你,領兵出征,既是聖上的旨意,也是百姓心中的屬意,我同時也明白,這亦是你的意願。我不怨你,相反,我很開心,因為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個英雄,是屬於天下人的英雄,也是……屬於我的英雄。」
「蕭凜,我亦是!」她眸光柔軟且歡喜。
……「我心悅於你,阿顏!」
我亦是!
這是對他心意的回答。
那一瞬,蕭凜只覺得心口深處怦然而動,如同裹着雪殼的種子遇見了春日的陽光。
於是雪殼倏然融化,曾經裹在雪殼裏掙扎的枝芽抽長出來,開出了花。
霎時,滿目皆是春色!
安懷尋過來的時候,安顏和蕭凜已經相對而坐,悠然飲茶了。
看見這一幕,安懷挑了挑眉,看向被趕到外面守着的碧珠,笑問道:「你家姑娘和蕭將軍一直都在這裏飲茶嗎?」
碧珠搖搖頭,「沒有,蕭將軍來了後,姑娘就和蕭將軍在院子裏散步。」
安懷很是意外,「哦?那他們除了散步還做什麼了?」他才不相信兩人是單純的散步呢!
碧珠很羞愧地低頭,「這個,奴婢不知道。奴婢沒有被允許跟隨姑娘左右。」
這是預料之中的答案,安懷並不感到如何驚訝,朝碧珠擺擺手,便進去了。
「二哥?」看見安懷,安顏略感意外,起身向他迎過去。
安懷含笑地拍了拍自家寶貝妹妹的腦袋,隱晦地打量了一下寶貝妹妹,見她沒有什麼與以往不同的地方,暗自放下心來,隨後朝蕭凜拱了拱手,「蕭大哥!」
「阿懷!」蕭凜站起身,對他的示意微微頷首,卻對安懷打量安顏的目光視而不見。早就知道安懷不放心自己,他怎麼可能會留下什麼痕跡來,讓安懷抓住把柄呢?
三人這又才各自落座。
安懷見安顏給自己倒了杯茶,內心無比欣慰,端着杯子呷了一口,這才提起自己過來的原因:「我剛剛在書房裏聽父親和大哥說了一會兒話,蕭大哥很快又要上戰場了?」
蕭凜想到他是安瑜的兄弟,倒也不怎麼瞞他,當下點頭,「若無意外,遲則兩個月,快則一個月,南方便會再生戰事。」
「南方嗎?」安懷喃喃道,隨即皺眉,端着茶杯的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杯身的花紋,不解地道,「我有一事不明。比起南方,與我國毗鄰的南夏國的北方不是更容易起戰事嗎?南方蠻子雖然也算是勁敵,但他們靠近大海,無論是生計還是民生,都不會困難。如此,他們又是為了什麼而起兵攻打我國的呢?」
「再有,南方蠻子的兵力還不能與我們相提並論,盲目起兵,只會讓他們得不償失,這於兵法上來說,不合理啊!」
聞言,蕭凜陷入了沉思中。的確,南方蠻子接近海邊,他們靠海為生,生活幾乎不成困難,即使不出兵侵佔其他地方,他們也能很好的過下去,完全不需要攻打他們。
而這幾年來,北方戰事頻起,全由於南夏國的兵力越發強大,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蕭凜之前一直鎮守在北方,與南夏國打過多次交道,他們的野心再清楚不過。
也正是在北方的這幾年,蕭凜在摸清了南夏國的野心後,又得知南夏國打算和南方蠻子聯手對付他們,便順手摸了摸南方的地勢,以防不時之需,不料這麼快就能用上了。
看來,這事兒有古怪!
「蕭凜,你是想到什麼了嗎?」見蕭凜半天不說話,安顏歪頭瞅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眼神微閃,蕭凜偏首看住小姑娘,搖了搖頭,輕聲道:「心中有些想法……」他復又抬眼看安懷,「只是讓我頗感意外的是,阿懷竟對兵法也略有涉獵。」
安懷笑得淺淡,「我雖讀聖賢書,卻不是死讀書,自然是各方面都涉及了一些。」
蕭凜淡然一笑,「是嗎?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安懷:「蕭大哥都孤陋寡聞了,那旁人就是白目了。」
安顏眨了眨眼,她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古怪呢?是錯覺吧?
很快,安顏發現這不是錯覺,因為兩人之間的暗嘲已經擺到明面上來針鋒相對了。
蕭凜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道:「可我聽阿懷的意思,卻不是如此。阿懷在書院教書育人,也會讓你的學生涉略旁的知識嗎?」
安懷被問住了,他在書院教導學子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提旁的與課堂上不相關的事呢?最多也是與他們提提朝堂政事,現下局勢罷了。
安懷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心裏有些憋屈。
眼見安懷就要發飆了,安顏趕忙出來打場面,嘻嘻笑道:「二哥,大哥和父親的話說完了嗎?我看快晌午了,趁着父親在家,讓蕭凜留下來用膳吧!」
安懷冷笑,「家中沒有多餘的飯菜,蕭大哥還是回自己府中用膳吧。」
蕭凜挑眉,就欲再開口嗆他幾句,安瑜卻是匆匆忙忙地進來了。
「晤風,不好了,出事了,聖上讓我們立刻進宮。」他一進來劈頭就是這一句,同時也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帶去。
蕭凜聽聞,猛地起身,很快就想到了是出何事了,連和安顏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抬腳就跟着安瑜離開了。
安顏張嘴,想和蕭凜說什麼,卻見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不免有些鬱悶。
安懷凝眉,心中隱隱不安。
「你莫要擔心,無論有什麼事,大哥和蕭大哥都一定會解決好的。」瞥見安顏眼中的擔憂,安懷勸撫道。
安顏勉強點頭。
再說另一邊,安瑜和蕭凜進了宮,便見到一臉凝重的齊樳以手撐着額頭,眉頭擰在一起,看起來無比的煩躁。
「見過陛下。」兩人同時躬身行禮。
被他們的聲音拉回了思緒,齊樳嘆了口氣,揮手示意他們免禮,而後一臉無奈地看着兩人,「晤風,太傅,邊關戰事有變。」
兩人臉色俱是一變。
蕭凜之前便猜測齊樳讓他們進宮就是為了邊關戰事,所以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很快就穩定了心神,沉聲問道:「聖上可明白,變故是為何?」
「據邊關傳上來的摺子所說,南方的戰事,南夏國似乎也參與其中。」
「南夏國?」蕭凜眉宇略松,他猜到了南方的戰事不止那麼簡單,現在看來,還果真如此。
注意到了蕭凜的神色變化,安瑜有些詫異,「晤風,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之前我和阿懷才商談過南方的戰事,心中對這起戰事有所懷疑,便留了心。現下看來,南夏國的確是摻合了這事兒。我們既然提前知道了,那麼也好有準備。」蕭凜向齊樳低頭抱拳,恭聲道:「聖上,還請務必儘快派人前往邊關,打探更為詳細的消息。若臣所料沒錯,南方的戰事,恐怕會提前發生了。」
齊樳頷首,「朕知道了。」
說完這事,三人又在昭陽殿商議了關於這事的後續,一直持續到晚上,蕭凜和安瑜才各自出宮回府。
蕭凜回到府中在院中待了許久,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微微側首,看到來人時眉頭一挑,「你怎麼過來了?」
洛泠站在他十步之外,屈膝給他行禮,「見過將軍!」
蕭凜冷冷地看着她,沒有吭聲。
洛泠不在意的一笑,自顧自的起身,淺笑道:「將軍可是在擔心安顏姑娘?」
「將軍放心,奴婢這次不會再跟着將軍,以免安顏姑娘誤會。」她說着,自嘲地一笑,「況,奴婢若是再跟着將軍,說不定會再給將軍添亂。」
蕭凜此時終於開口了:「你想多了!」
話里話外沒有給她一絲一毫的希望。
洛泠苦笑一聲,他就是這麼個人啊!從來不會給不相關的人任何希望,她現在,也可以死心了。
於是,她低頭恭敬道:「是!」
(本章完)